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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頁 湛露 守衛們面面相覷,只覺得明王實在很奇怪,但又不能阻攔,只好將路讓開。其中的隊長十分機敏,悄悄囑咐自己的手下立刻將這件事稟報鳳皇鳳玄楓。 周圍的林葉忽然在此時沙沙作響,當守衛們還以為是風在作怪的時候,頃刻間從四面八方跳出幾個黑衣人,打倒了守衛。而一個身材較為較小的黑衣人一躍來到鳳玄城的身後,五指疾點他背後大穴,鳳玄城立刻軟軟地滑倒。 那小個子的黑衣人打了個呼哨,另有個高個子的過來背起了鳳玄城,幾個人同時撤離,動作之迅速,行動之詭秘,若非檀香親眼看見真不敢相信。 她是有能力阻止的,但是她沒有動手。這是鳳國歷史的一部分,她只能參與,不能改變。 不過如果她沒看錯的話,那個身材嬌小的黑衣人應該也是一位「故人」,鳳玄城落在「他」的手裡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 遠處有燈火移來,大概是鳳玄楓得到那名守衛的消息正急急趕來,當他來到時會詫異眼前景象而不解詳情。 檀香決定還是先回去告訴鳳玄鈞這個消息比較好。畢竟,那群黑衣人就是鳳玄鈞的心腹大患,他的死敵。 而之前鳳玄鈞對鳳玄城所表現出來的手足之情,也決非外人和鳳玄城本人所想的那麼涼薄絕決。 他們,畢竟是兄弟,血脈相連的兄弟啊。 鳳玄城又夢到以前的事情了。 那時候他不過七歲,因為第一次騎馬,控轡不好,很快就被馬兒摔了下來。 即使有許多侍衛在旁邊看護,他還是跌破了手臂的皮膚,錦衣華裘也沾上了泥土沙子,看上去異常狼狽。 鳳玄鈞在馬背上哈哈大笑:「五弟,你看上去好像小狗哦!這怎麼能做我鳳國的王子?太丟人了!」 他懊惱地用受傷的手背擦了擦臉頰,不想在二哥面前丟臉,揮起小馬鞭將侍衛們趕到一邊:「走開!我還要騎!」 身後有雙手抱住他的腰,將他從馬鐙上拉了下來,然後是三哥一貫溫柔優雅的嗓音: 「好了五弟,今天先練到這裡,讓三哥給你包紮傷口,好不好?」 他回過頭,看到三哥在溫柔地對他笑,於是也沉默著不再鬧了。 鳳玄楓此時只是一個十三歲的少年,但是身材清俊修長,已經具備了一個年輕男子的外形氣質。他的十指修長乾淨,幫鳳玄城包紮傷口的動作十分輕巧,嘴角掛著的那抹笑容更是撫平了傷口的痛楚。 「五弟,做不來的事情就不要太勉強,父皇只是讓我們練習騎射,但要做到二哥那麼好卻需要一些天賦,不是人人都可以做到的。」 玄城鼓起雙腮:「二哥最討厭,總是笑我。」 「二哥是想鼓勵你,所以故意拿話氣你罷了。」 玄城問:「可是三哥你文武全才,二哥也很服氣,你又是怎麼練會的?」 玄楓一笑:「我也是摔了很多跟頭才在馬背上坐住的,當初二哥也經常笑話我呢。」 玄城握緊拳頭:「那我要和三哥一樣,不怕摔跟頭,一定要練會騎馬。」 玄楓的手掌拍了拍他的肩頭:「有這樣的志氣很好,但是要記得絕對要量力而行。如果你摔壞了,父皇,還有你母妃都會心疼的。」 他怔怔地看著玄楓的笑容,問道:「那,三哥會心疼嗎?」 玄楓啞然失笑:「當然,否則三哥剛才為什麼要攔著你?」 他展顏笑道:「那好!為了三哥我也要學會騎馬!將來三哥要是做了皇帝,二哥做武將,我做文臣!」 鳳玄楓愣住,許久才僵硬地笑笑。 …… 好長的一個夢,他好像真的看到了三哥,感受到了三哥指上的溫度。 那時候的他童言無忌,並沒有想過,做太子的是大哥,將來要當皇帝的也是大哥,三哥是無論如何都不能當皇帝的。 他只是本能地說出心裡話,本能地去依戀傾慕著這個雖然並不得父皇寵愛,在他心中卻如天神一樣高貴的三哥。 等到他終於懂事了,偶爾會看到微笑的三哥眼中會掠過一絲淡淡的憂鬱。於是他會在三哥面前撒嬌,扮成小孩子的樣子逗他開心,而三哥心中真正想的是什麼,他從來不知道,只是認知了一個事實:大哥是唯一的皇嗣,三哥只是編纂修書的文王。 再後來,天意難測,太子被父皇指婚,成親當日莫名其妙地中毒。他堅定地相信下毒者一定是與大哥有宿仇的二哥,所以當三哥被父皇的遺旨宣佈為繼位皇帝時,他是真心的為三哥高興。 一切,本來就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他緊皺的眉頭被什麼東西緩緩地擦拭,像是要拉平眉心那絲皺紋。 有些熟悉的感覺,似乎以前也有誰這麼大膽放縱地碰觸過他。忽然間,有雙清涼的唇瓣落在他的唇上,這種悚然顫慄的觸感讓他猛然從昏迷中驚醒,一把推開了身前的人。 「放肆!」他一巴掌甩過去,本是一腔的憤慨,奈何渾身沒有力氣,軟綿綿地被對方輕易抓住了手腕。 「你要想打就輕一點嘛,到時候牽動你的傷口又昏倒的話我可不管你了。」 如此戲謔調侃的口吻讓他羞憤欲死。只是這聲音聽起來有幾分耳熟,竟好像是那個失蹤多日的小瑤? 「是你?你怎麼會在這裡?」他以為自己還在王宮中,但是四下巡視才發現自己身處一個陌生的房間裡,他警惕地盯著小瑤,「是你把我帶到這裡的?」 「是啊,我不放心你,回來看看。看來鳳玄楓並沒有照顧好你,我找到你的時候你失魂落魄,好像馬上就要昏倒似的。」 聽到三哥的名字,他陡然想起了許多事情。在他昏倒前他聽到了什麼?! 他聽到三哥親口承認下毒謀害了大哥,還聽到三哥那位來歷有些神秘的皇后竟然是個蓮花精? 他的世界一碎再碎,所有都與以前不同了。 閉上眼,他低喃道:「你要殺就殺吧,只是不許你再侮辱我。」 「殺?我為什麼要殺你?」小瑤啼笑皆非,「我千辛萬苦把你帶出來是為了救你,又不是要殺你。難道以前你覺得我接近你是要害你嗎?」 他哼了一聲:「你想害我二哥,難道你忘記了?」 「那是沒錯了,但是害你二哥和殺你是兩回事,更何況,現在我哥也不許我再動你二哥一根手指頭了。」 「為什麼?」他張開眼。 小瑤古怪地笑笑:「他說……要殺一個人很容易,但是要讓一個人心甘情願地臣服,為我驅使就很難了。」 「你想讓我二哥為你們驅使?」他連連冷笑。「那是白日做夢。」 「怎麼?現在又開始為鳳玄鈞說話了?你以前不是最討厭他的嗎?」 小瑤的問題讓他頓時沉默下來。為什麼會討厭二哥?是因為他永遠高高在上,光芒四射,還嘲笑他這個軟弱的弟弟。是因為自己和大哥站在一條陣線上,二哥是他必然要選擇的敵人。是因為他也想做二哥那樣豪爽灑脫的真男子,卻知道自己一輩子都做不到…… 他呆住。原來「討厭」一個人是一件如此可笑的事情。 「反正這些事你不用管,你只要乖乖地躺好,等我帶你去個新地方。」 「你要帶我去哪裡?」他捏緊拳頭,做好反抗的準備。 小瑤看他這副緊張的樣子笑得更加燦爛,「別擔心,我說了我不會害你。只是大戰在即,我不能讓你身處漩渦當中,如果兩邊誰不小心傷到你,我會哭死的。」 鳳玄城捕捉到她所說的關鍵詞「大戰在即」:「你以為,憑你,和你那個什麼哥哥就可以撼動我鳳國五百年的基業嗎?」他鄙視敵人的狂妄。 「能不能要等以後才知道,現在你要休息。」小瑤趁他不備,在他的神樞穴上戳了一下,他立刻又昏昏沉沉起來。 真恨自己當初沒有好好學武,如今竟然連一個小丫頭都可以將他隨意擺佈。 意識迷離時,他依稀聽到小瑤的聲音散碎的吹過來:「大哥讓我嫁給我不喜歡的人,但我偏要自己選擇。我就是要和你在一起,看大哥能怎麼辦!」 原來她與她的大哥也有矛盾啊,他模模糊糊地想著。 他要逃走,絕不能被小瑤帶離鳳國。但是……如果留下來,他要怎麼面對三哥?怎樣面對三哥曾經謀害大哥的事情? 最讓他崇拜的三哥,最文雅聰慧,從容不迫,無慾無求的三哥,為什麼會做出那麼可怕的事情來?難道許久以來他一直在覬覦皇儲之位,只不過隱藏得很深,將周圍人都瞞過? 那麼,二哥又為什麼要堅定地輔佐三哥?他不知道毒酒事件是三哥在故意陷害他嗎? 太多的不解已經不是他昏亂的神智可以想得通的了。 也許,就這樣被帶走也好,遠遠地離開這些難解的謎,他可以少一些痛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