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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湛露    


  「好了,我真的該走了,你記得一定要等我回來哦。」說話的人還在自說自話。

  然後,一切又歸於死寂。

  他等了許久,再沒有別的聲音。好不容易身體又可以動了,他的眼簾沉重地開啟,只看到四週一片漆黑。

  現在應該是深夜了,或者剛才那些聲音都只是他的一個夢吧?

  他動了動身體,想換一個姿勢,啪噠,有什麼東西從他的手心裡滑落,掉在了地上。

  他強撐著讓自己側過身,一隻手可以夠到地面,摸索了好一陣,才摸到一個堅硬的東西。

  拿起來,藉著昏黃的月色,他依稀認出這是一枚戒指。小巧的戒指,顯然是女性的飾品。但是為何會到了他的手上?

  月色下,那枚戒指的內圈處有一個細小的凹字:瑤。

  他的頭昏昏沉沉,根本無法思考。只有呆呆地看著那枚戒指,讓自己陷入迷亂與清醒的雙重意識中。

  第七章  求解

  檀香為風玄鈞連續占卜三次,三次的卦象所指都是一致:蛟龍出海,鳳舞玄天。

  風玄鈞不懂卦象,問道:「這上面到底說的是什麼?」

  「說的是你的敵人,猶如滄海蛟龍,已經出世,而且銳不可當。這一仗你們會鬥得天昏地暗,不死不休。」檀香娓娓道來,同時細心留意著他的神情變化。

  他聽得很仔細,但是並無一點吃驚畏懼的意思。只是沉吟:「蛟龍?難道指的會是他?」

  檀香的眼前閃過那個與鳳玄鈞曾鬥得不相上下的神秘人。那人的身份已經呼之欲出,不過他和鳳玄鈞似乎有過一段私仇。又是什麼樣的仇怨,讓那個人到現在還記掛在心?非要殺他而後快呢?

  鳳玄鈞幽幽低語:「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當年我曾經被海寇射傷的事嗎?」

  她點點頭,想起來那天晚上那個神秘人曾對鳳玄鈞說:「我射你一箭,你刺我一劍,我們早已扯平。」原來射傷他的人就是那個神秘人?

  鳳玄鈞說道:「當日我以為那人是海寇,是因為對方的船上沒有掛旗號,兩邊人馬在海上遇到,他們甚至沒有問我們是哪裡人,做什麼的,就立刻跳到船上大砍大殺。那種凶殘只有海寇才能做得出來。可是……」

  「可是現在你對他的身份有所懷疑?」檀香小心翼翼地問道:「是因為這個卦象,還是因為他的行為古怪?」

  鳳玄鈞凝視著她:「你說誰的行為古怪?」

  「那個黑衣……」檀香實在不擅長撒謊。更不知道一個謊言出口後若想掩飾,就必須用更多的謊言去遮蓋。

  她明明不想讓鳳玄鈞知道那一夜她也在他身邊觀戰,但是卻又忍不住心底的關心,想與他分析這些背後的隱情。怎知每次一開口,就必然要說錯話。而說出去的話,猶如潑出去的水,怎麼可能收得回?

  鳳玄鈞望著她,「你還有多少事情想瞞我?這樣辛苦隱瞞不會覺得很累麼?」

  她啞然一笑,在他的質問下她反而釋然了。

  與其這樣藏起自己的真心,說下無數的個謊言,為什麼不說一次真話讓自己解脫?

  「昨夜我在場。」

  簡簡單單的五個字,讓兩人的視線碰撞出一串火花。

  「你在?那就是你救了我一命了?幫我捉住了叛賊?」黑亮的眸子逼視著她:「為什麼當時你不肯說?」

  她似笑非笑地輕聲慨歎:「因為……你討厭妖法。而我,不想被你討厭。」

  他的眸光被震碎。「你真的會使用妖法?」他覺得自己的心忽然有點抽痛,像是在為什麼痛心著。

  「你真的這樣厭惡妖法嗎?」她反問道。難道妖精與人在他心中就有著如此天差地別的位置?

  「你是妖?!」他低呼。說不出那一聲輕呼裡究竟包含的是印證猜想後的釋然,還是意料之外的憤慨。

  她語塞了。她是妖嗎?她從不曾確定過自己的身份。

  佛前的一支香,經過修煉而得到法術,可以幻化為天地萬物,有人的外形和思想,也有人的慾望和苦惱。為什麼她就是妖?

  他們彼此相對,默然無語。

  他像是在等待她的回答,而她,卻無法將答案說出。

  「王爺!陛下派人送來了加急密函!」藏海琪匆匆跑進來,手中握緊一個信封。看到檀香站在屋中,他不由得腳步一頓,遲疑著不知道該說什麼。

  「有話就說。」鳳玄鈞開口道。如果她真的是妖,所有的事情想瞞她都是不可能的,何必還要裝模作樣地要求擯退呢。

  藏海琪將密函遞上,「送信的使者說,陛下有口諭,要王爺立即回復。」

  鳳玄鈞打開密函,不過只看了一眼就立刻露出震驚的神情,雙眉深鎖,眉心揪成死結。

  「是壞事?」檀香忍不住問道。

  鳳玄鈞的眼睛自信上抬起,看著她,緩緩說道:「前太子突然病故,陛下讓我們兄弟幾人立刻返回皇都弔喪。」

  檀香怔住,然後又覺得心頭好像鬆了口氣。本來苦勸他不要回邊關他不肯聽,此刻天命要他避開,他能不避嗎?

  不過鳳玄鈞做事向來一意孤行,既然敵人已經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他又豈能嚥得下這口氣,在這麼關鍵的節骨眼上放下宿怨,掉回頭,為自己當年的一個仇敵弔喪?

  她緊張地盯著他的嘴,生怕從中說出什麼抗旨的話來。但是他卻將目光轉向自己,問她:「玄城的傷勢能承受得了舟車勞頓嗎?」

  她怔了好半天才醒悟過來他在問什麼。

  「應該還可以,只是不能太過顛簸勞累,更不能說話動氣。」

  他皺著眉想了很久,忽然揚起臉,對藏海琪說:「你帶五百兵馬先回邊關,我護送玄城回京。」

  檀香雙眸一亮,幾乎要欣喜地叫出聲來。

  鳳玄城乘坐的依然是他來時的馬車,而檀香被鳳玄鈞安排在同一輛車上。

  說是安排,其實倒有些逼迫的意思。鳳玄鈞說:「要是玄城再受一點傷害,我就唯你是問。」

  知道她是妖的身份後,似乎這是他第一次流露出需要她幫忙的意圖,但還是一貫地傲氣,不肯明說。

  檀香不與他計較這種小事,被他信賴的感覺真的不錯,所以她也更加心甘情願地來照顧玄城。

  以前她對人好是因為佛祖的訓導,明白要以仁愛之人寬厚蒼生。現在她對鳳玄城好,並不僅僅因為他是「蒼生」之一,還因為鳳玄鈞的這份信任和倚賴讓她的心魂都為之所牽。

  沒有七竅的身體為什麼會有心跳?難道因為她修煉成了人身?難道因為她真的是妖,所以妖的情慾,妖的執念,她也要一併煉成?

  或者……她所期待的情劫即將因這種心跳而來得更快,更真切?

  鳳玄城的臉色蒼白,看上去更加柔弱,他側躺在車廂一角,呆呆地看著自己的掌心,掌心中好像有個什麼東西牽動了他的視線。

  「那個小瑤可是你的親人?」他終於開口,問的卻是失蹤已久的小瑤。

  檀香搖搖頭:「只是路上結識的朋友。」

  他攤開掌心,亮出一枚戒指,問道:「這樣東西你在她身上見過嗎?」

  她瞇起眼睛看了看,再搖頭:「沒有。」並非小瑤身上肯定沒戴過這個戒指,而是因為她的眼睛從不關心這些零碎的飾物。

  不過看鳳玄城如此專注地看著這枚戒指,似乎這戒指中還有別的故事?

  「對了,為什麼我們要回去?」鳳玄城並不知道返回皇城的原因,他本來堅持要去邊關,但是被鳳玄鈞命人強行將他搬上了車。

  他本來就是文弱之軀,如今受了重傷,更是敵不過鳳玄鈞的鐵腕,只得勉強聽從,但是心中卻有千萬個不願意。

  檀香記得鳳玄鈞曾經私下叮囑過她千萬不能告訴鳳玄城回去的真正原因,怕他因為與前太子鳳玄煜的感情過深而承受不了這個打擊。

  本來不想在說謊騙人,但是事實又總是違她所願。善意的謊言到底還要說。

  「你的身體太過虛弱,不能堅持到邊關,所以必須將你送回。」

  「那二哥為什麼也要和我同行?」這是鳳玄城最大的困惑。「二哥對邊境之事看得重過一切。前些日子他還在我和三哥面前說邊境危急,現在又怎麼可能放下緊急軍務送我回去?」

  「武王對明王的愛護之情,或許明王心裡並不清楚。」檀香悠悠地說。

  鳳玄城哼了一聲:「愛護之情?你怎麼就能斷言二哥對我有什麼愛護之情?你怎麼會知道我們兄弟之間到底有多少深仇大恨。愛護?不可能!」

  檀香淡淡一笑:「明王會這樣斷言倒是不奇怪,我也聽說明王和前太子感情深厚,更為親密,和武王頗有些不和。只是說到深仇大恨,是不是有些誇大其詞了?」

  鳳玄城說:「你如果早三年認得他,你就會明白我今天的話。」

  她的心頭一動,「明王,肯不肯讓我為您卜一卜前塵往事?」

  「什麼?」鳳玄城本能地警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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