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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決明 花迎春聞言,對嚴慮的冷臉完全沒有恐懼感,反而還暗暗想笑。 這個男人……一直在找她? 「你是要自己出來,還是我進去逮你?」嚴慮沉聲道。 「嗯,你先到後花園去等我好了,讓我打扮打扮。」花迎春還有心情和他說笑。她想妝點得美美的,再與他見面。 「你一定會再偷跑。」他不動如山,以小人之心看待她。 「不會啦,我發誓。如果你嫌等人無聊,那去替我買芝麻大餅吧,我嘴好饞,你買回來時我也差不多打扮得美美的……我真的突然非常想吃芝麻大餅,真的非常非常的想。」 嚴慮還是沒動,他找她已經找得心焦,好不容易她回來了,卻又想支開他。 「我只是好想吃餅而已。」花迎春重申,這回的聲調放軟好多。 「你最好不要騙我。」 花迎春朝他勾勾小指,表示她和他打過勾勾了,絕不誆他。 嚴慮飛身躍上屋頂,身影消失在濃濃夜色裡。 「姊,你聰明的!快,快躲到別處去吧!」花盼春立刻要拉起她。 「我沒有要躲。老實說,我一直很想試試睡到半夜將丈夫搖醒,嚷著要他去買東西給我吃的滋味。」人說孕婦有任性的權利,她都沒享受過這權利,真是不公平。 「你的意思是,你要等他買餅回來?!」 「嗯。」花迎春從床上起身,到鏡台前梳頭。 「你真不躲?」 「我嘴饞嘛。」而且……難得嚴慮縱容她的任性,讓她覺得懷孕的一切辛苦都因而消失。「看到他那模樣,我有點高興呢。可是看到他那模樣,我又有些介懷,我並不想折騰他的……好吧,我承認我真窩囊,我心疼了……」 心疼他看起來那麼焦急,那麼愴慌,那麼的樂於見到她。 「我就知道!」她這個傻大姊對嚴慮永遠都冷硬不了心腸。 花迎春重新盤妥髮簪,胭脂水粉都淡淡撲好,頸部以上完美無瑕,只除了圓潤下巴處好幾顆因為懷孕而狂冒的紅痘子礙眼。 至於頸部以下嘛—— 「盼春,用什麼方法都好,趕快替我藏肚子!」 第七章 夏暑的夜,連風徐徐吹來都會吹出一身熱汗,蟲鳴聲讓夜顯得更嘈亂,加溫著悶熱。 既然如此的燠熱,為什麼他還有幸在這種季節裡看到毛茸茸的大白熊出沒? 而且那頭大白熊還是他的前妻! 花迎春自頭到腳都包得密實,純白的大衣還連接個同樣毛茸茸的帽子,看起來——好熱。 搶在嚴慮開口提問之前,花迎春先解答,「我受了風寒,不能再吹風,所以才多添一件衣。」笨盼春臭盼春,什麼破主意呀?!叫她在大熱天的夜裡穿毛大衣遮肚子?!她的汗水像流泉一樣濕糊了她的長髮及衣裳,連帶也滑過她的臉頰,她一面伸手去抹,一面還要假裝自己身體微恙地真打顫。 「你的病還沒全好嗎?」 病?呀,一定是盼春替她編織的藉口。 「嗯……還沒好透透。」假意咳了兩聲。 「你坐過來。」他嘴裡才剛這麼說,厚掌已逕自將她抱起,側坐於他的腿上。 花迎春還沒來得及瞠目發問,一股炙熱的氣流緩緩從他身上過渡而來,他的右手就擱在她背脊中央,像塊烙鐵般開始運功—— 她感覺整個背像狂燒起來那樣刺痛! 「好熱!不要了!好熱!」花迎春化身為誤闖烙紅鐵板的蟲兒,開始蠕動掙扎。 光身上一件毛大衣就悶出她一身的汗,加上他的推波助瀾,不出一刻,她就會被煮熟煮爛的—— 「我替你把汗逼出來,病會好得快些。」 再逼下去,她會死得快些! 「我好了!都好了!不要——嚴慮——這樣好難受——」逃不出他的箝制,花迎春乾脆假哭,臉上的汗水偽裝成淚水,反正都是濕濕鹹鹹的。 嚴慮住手了,因為聽見她嗚嗚的抽泣。 她就坐在他的腿上捂臉在哭,他不知道該怎麼安撫。他是一片好意,難道是他運功時太出力,撞擊她五臟六腑都吃不消…… 「真的很難受嗎?」他問得很小心。 「嗯。」她猛點頭,額上滴下的汗水落在他的手背,他以為那是眼淚。 「別哭了。」他收緊雙臂,將她鎖在懷裡。 她沒有真哭呀,只是被逼出渾身的汗,滴滴答答地淌個不停,她壓根阻止不了。 「別哭了!」他手背上累積了越來越多的水珠子,滴得他心煩,也滴得他……手足無措。 嚴慮將她轉了個方向,不再讓她背對他,胡亂拿衣袖為她抹臉,抹完又將她摟在胸前,一掌粗魯壓按在她髮際,讓她差點扭著頸子,一手無法控制力道地拍在她背上。 「嚴……」哦,打這麼重……差點內傷。「嚴慮,你做什麼打我?!」 「我是在安慰你!」暗夜裡,他微赧著冷顏,聲音僵硬。 安、安慰?她以為他是想打死她,在她身上發洩這些日子她失蹤找不到人的怨氣。 「再這麼安慰下去,我等會就要吐出一缸血來了。」安慰人的力道至少要再減少十分才像吧。 「太重了?」 「您太客氣了,簡直是對付殺父仇人的無影掌。」無影掌既出,天崩地裂,石來碎石、山來碎山,無堅不摧。 嚴慮帶些困惑瞧瞧自個的掌心,再試一回,這次力道減輕許多。「這樣呢?」 「用了五成力的無影掌。」她很不想傷他的自尊,可是這種安慰法真的安慰得讓她想哭——痛哭。 力道又收斂。「那這樣?」 「唔……不要拍比較好。」一成力道的無影掌也是很讓人吃不消,何況她是孕婦,再打下去真的會出人命。 「我沒有幫人拍過,拿捏不了力道。」嚴慮像在替自己的笨拙狡辯。 「我知道。真慶幸我之前沒被你拍過,不然肋骨不知道斷幾根。 「我是個很差勁的丈夫吧?連安慰人都不會。」嚴慮不再拍她,見她不哭,心也安了大半,壓按在她發上的手掌卻沒有挪開的跡象,只是動作也跟著放輕放柔,就只是將她釘在他的肩窩,不放她起來,她只能勉強伸長手去拿桌上的芝麻大餅啃。 花迎春想了想,同意他的看法。「很差勁。」 「我一直以為自己得到的評價應該沒這麼糟才是……」他是自謙才說自己差勁,本以為她會回句「不會呀,你很好了」這類的甜言蜜語,是他錯了,他期待太高。 「好吧,你不花天酒地,也不性好漁色,更不會東娶一個小妾西納一個愛婢來尋我麻煩,事實上你沒這麼差勁。」她替他洗刷「很差勁」的污名——只是普通差勁而已。 「那麼你為什麼想與我離緣?」 這個問題,嚴慮好久以前就想問,又覺得難以啟齒,但是他一直不曾釋懷。如果她真如對谷月惟說的故事裡那名深愛壞丈夫的小媳婦,又為什麼捨得離開他?她應該會想留在他身邊,想辦法等壞丈夫回心轉意愛上她。 花迎春停下咀嚼,抬頭看他,枕在他肩上的角度無法看清他的表情,她重新垂回視線。 「離緣是你和我雙方都同意的事,那麼,你又為什麼要跟我離緣呢?」她反問他。 「……你性子不好,太任性,有時太纏人,又愛頂嘴,挑戰我的耐心。」 數落得真順口。「我承認我有你說的所有缺點。」她還覺得他批評得太含蓄了,她簡直難搞又麻煩到頂點,愛耍小性子,脾氣一來時就沖得想頂死眼前的任何一個人,時常無理取鬧,有理時又不饒人,這樣的她只換來他輕描淡寫的評價,他可真是厚道。 「你不要想轉移我的問題。你為什麼想跟我離緣?」 她又看了他一眼,表情顯得意興闌珊。「這問題很重要嗎?離都離了。」 「當然重要!」 花迎春以為他是大男人自尊受損,才會硬要她回答,於是思付半晌,給了答案。 「問題不是出在你身上,是我。」她自己一邊說一邊頷首。 沒錯,問題全出在她身上。對嚴慮這個男人來說,要他從一而終就如同要他一輩子都吃同樣一道菜色那樣簡單,他不是個會喜新厭舊的傢伙。他娶了她,她就會是他此生唯一的妻子——不是因為太深愛或是癡纏眷戀,那不過是嚴慮的觀念及行事風格——但是她不一樣。 因為越來越愛,所以越來越無法容忍自己不存在於他的心中,越來越不能接受自己是一點重量也沒有的女人。如果她很恬然,如果她不斤斤計較,如果她能做到雲淡風清,她就不會憤懣地與他絕緣,或許他與她就能成為一世夫妻,一塊白頭到老,只是少了愛情,相敬如賓。 她不是就單純想和他當一生一世的夫與妻嗎?她明明可以如願以償的,只要不去思索愛或不愛這類傷人的問題,她可以一輩子穩坐嚴夫人的寶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