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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駱沁    


  他所說的和他所做的完全相反啊!畫撕了可以再畫,帳簿撕了卻是沒有副本存在。他這麼做,他還要拿什麼籌碼來報復她和爹?曲無瑕怔愣半晌,只問得出三個字:「為……什麼……」

  他沒有回答,反而提出另一個問題。「你冒著風雨來尋我,究竟是因為歉疚有愧於我,想藉此償還;還是因為——真的愛上了我?」

  曲無瑕心頭一悸,羞赧地低下了頭。「我……以前就說過了……」

  「那是我用計得到的感情,無法用來回答我的問題。我現在要知道,在我這麼殘酷對你之後,你為何還要這麼做?」慕容恕扣起她的下頜,不讓她逃避。「別沉默不語,我要聽你親口回答。」

  感覺被他的視線緊緊包圍,她根本緊張得說不出話來。說啊,把心裡的話都說出來,難道要到再次被他驅離之後,才來後悔再也見不到他、再也無法對他訴說感情嗎?心裡有股聲音一直鼓勵她。

  她低垂羽睫,輕咬著唇瓣,深吸了好幾口氣,才找到開口的力量。「我會去尋你是……因為……我……我……愛你……我能承受你給我的傷害,是因為……因為我愛你,就算你摧毀了我的天地,我依然支撐得下去。」最難講的字一說出口,原本緊懸浮空的心反而著實了,讓她有了開口的勇氣。她又深吸口氣,續道:「那時我會心死到走上絕路,是因為我對你的愛戀,深到讓我無法忍受別的男人碰我的地步。若非如此,我會苟延殘喘地活著,即使在有生之年只能見到你一面,我也會咬緊牙地活著。會冒著風雨去尋你,是因為你比我的命還重要,在找不到你時,我甚至願意用我的命去換你的……」憶起那時的心慌,她不禁哽咽。

  看到晶瑩的淚珠湧出了她低垂的眼,慕容恕伸手輕輕為她拭去,深湛依然的眸子,讓人讀不出思緒。

  「知道嗎?」許久,他緩道。「我並沒有出湖,少掉的船隻是被送去維修的。」

  曲無瑕驚訝地抬起眼,腦中轟然作響。那她做的這一切……只不過是場笑鬧劇?他會怎麼看她?認為她不過是在做戲?認為她只是多此一舉?想到剛剛的表白,突來的暈眩讓她閉起眼,身子一側,頓時昏了過去。

  他忘了乍醒的她有多虛弱!慕容恕急忙扶住她軟倒的身子,將掌貼上她的背,運了真氣給她,直至她又緩緩睜開眼,才鬆了口氣。

  「別看我!」驚慌之餘曲無瑕只能將他推開,雙手蒙著臉,潸然淚下。這可笑的事實讓她如何接受?可能她葬身湖底,還會落了個被人嗤笑愚笨的下場。

  「我很慶幸你誤會我出湖了,知道嗎?」慕容恕拉下她的手,將她輕攬入懷。「若非如此,我的心會永遠被自我營造的恨意掩埋,我將永遠也不會發現——我愛你。」

  她忘了流淚,猛地抬頭看他。「你說什麼?」

  「我只說一次而已。」他一笑,為她拭去還掛在頰上的淚。

  「我……我沒有聽錯?」她忘了矜持,急急追問。

  「我不是你,怎知你有沒有聽錯?」他逗她,故意不回答。

  曲無瑕咬唇,她聽到他……說愛她啊……「你肯原諒我和我爹了?」

  「過去被奪走生命的人都能夠見諒了,活著的人一直懷抱仇恨又有何用?經過了這麼多年,我才體會到自己名字的意義。」他勾起淡淡自嘲一笑。她能活著,算是爹娘給他的最好答覆了。恕……她在口中無聲反覆,才明白為何當初她喚他為「恕」卻引來他的勃然大怒。

  「或許我復仇的手段過頭了些,但那全是事出有因,所以我不會為我過去所做的一切道歉。」他輕道,說的是宣告,而不是商量。

  曲無瑕哽咽點頭,她根本不要他的道歉,他能夠釋懷,她就已心滿意足。

  「而我們同在清明酉時生,上天注定要將我們緊緊相系。既然如此,天意不可違,你只能待在我身邊,永遠也不能離開。」雖是一個承諾,他卻用了另一種方式,拐彎抹角地說出。

  「嗯。」她懂他話中的涵義……曲無瑕開始輕輕啜泣,她一直以為他們之間是樁孽緣,而上天得憐,終究有了好的結果。

  「你額上總是帶傷……」他憐惜地輕撫她額上被船槳撞出的傷口,低道。「我待會兒讓人幫你移房到水榭去,有藥草浴池的浸泡,會好得快些。」

  望進他眼中邪魅的光芒,她羞紅了臉,知道他同她想的亦是一般心思。想起了那時的旖旎景象。

  「來了這麼久,都還沒陪你游過湖。等你傷好,我會帶你走遍西湖美景,雷峰夕照、蘇堤春曉、三潭映月。」他將她擁攬入懷,用言語描繪出一片湖光山色。「還有我們初會的白堤,等到了冬天,那裡斷橋殘雪的景致亦是一絕。」

  「淨慈寺呢?」望向他的眼裡有著期待。

  她那明顯的心思他怎麼可能看不出來?慕容恕微微一笑。「你爹已經皈依佛門,可能是這段期間讓他自覺罪孽太重,而有所頓悟。如果你想去,隨時可以去,那兒值得多停留幾晚,那裡的南屏晚鐘可以洗滌戾氣和世塵。」

  她這一生還有什麼好祈求的?在這時候,上天全給了她……滿腔的幸福讓她泣不成聲,她只能緊緊地擁著他,激動得無法言語。

  經過了那場風雨,一切都否極泰來。是白蛇娘娘的保佑嗎?在風雨時的祈禱,她聽見了嗎?「你知道白蛇娘娘的事嗎?」她深吸口氣,哽咽道。

  慕容恕輕柔地撫過她的長髮。「你告訴我。」他並非沒有聽過,只是想聽她溫柔的語音敘述那段淒美的故事。

  「相傳清明時她和許仙在白堤相遇,那時也是下著雨,兩人因傘結緣……」曲無瑕閉眼輕道,腦中浮現了久遠之前的傳說畫面。「和我們的相遇多雷同呵!不同的是,我們擁有了幸福,她卻是被許仙背棄,被壓在塔下孤獨地度過數十年……在湖中尋你時,我曾求她保佑,定是她幫助了我,否則也不會在我醒來時,一切全都轉好……」

  「你投湖自盡時,那些話是對她說的嗎?」慕容恕頓悟,他還以為她是在怨天,沒想到她卻是將自己的哀傷和白蛇重疊。

  「因為那時候太難過了,所以誤會她……」曲無瑕嫣紅了臉,沒想到那時的怨語會被他聽見。「你……聽到了?」

  「我在亭下候著呢,怎麼聽不到?」他一笑,在她耳旁輕輕呵息。「告訴我,你那時還想了些什麼?有沒有偷偷罵我?」

  「沒有……」曲無瑕紅著臉閃避,卻避不開他追隨而來的吻,她閉上眼,沉醉在那只餘下溫柔愛憐的親吻中……

  風雨逝去,天已青晴。

  尾聲

  入冬的白堤覆上了初雪,使它的美名更副其實。

  「來,你很久沒到杭州了,讓我好好介紹一下白堤的典故。」兩名遊客走到了白堤,其中一人興奮地喊。

  「除了白蛇和許仙,還有別的嗎?都聽得膩啦!」另一個人很不給面子地哼了聲。

  「這你就有所不知嘍!最近啊,白堤還另有一段美麗的動人故事呢!慕容天飛和曲衡,這兩人聽過吧?」

  「怎麼沒聽過!這兩人怎麼會扯上關係啊?」那人被勾起了興趣。

  「在清明時,慕容天飛和曲衡之女在白堤的橋上因雨結緣,那時曲姑娘再過十日就要被曲衡硬逼著嫁給她表哥了,兩人只能歎相見恨晚啊!說到那表哥,真是個衣冠禽獸,娶她只是為了曲家的財產而已。」他忿忿道。「曲姑娘為了追求真愛,甚至願意丟棄女子最重要的名節,不顧一切地追隨慕容天飛而去。其實這件事不該傳了出去的,因為大家只知道她失蹤而已,沒人知道她逃進了慕容家。怪只怪慕容天飛的僕人賣主求財,拿了慕容天飛替曲姑娘畫的畫到外頭去賣,事情才傳了開,曲姑娘名聲就這麼毀了。」

  「怎麼這樣啊?這僕人真該死!」那人聽得入迷,激憤地跺腳。

  「後來曲姑娘被她表哥強行帶回,那時曲衡又家道中落不知去向,她表哥嫌她沒錢、還給他戴了綠帽,就對她百般凌虐,還想玷污她呢!」他撇嘴。

  「這人真是禽獸不如!硬拆散了一對深情鴛鴦,還這麼對待人家,為什麼不當初就成人之美?!」那人氣得破口大罵。

  「曲姑娘當然抵死不從,走投無路下她只有走上絕路一途。就在要跳下去的那一刻,被慕容天飛給救了回來。就是那兒,她要投湖自盡的地方。」他指向前方的涼亭。

  「真的嗎?」那人踮高了腳看,對於有幸能來到這種發生過淒美故事的地方,感到興奮不已。

  「最後不知去向的曲衡找到了,兩人的深情感動了他,他才作主讓曲姑娘嫁給了慕容天飛,有情人終成眷屬。」他說了最後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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