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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於晴 她輕聲緩念著:「蕞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宛在水中坻……宛在水中沚……」她慢慢地蹲下,圓臉埋進畫裡。 所謂伊人,是指她嗎? 十九歲的相貌,神色卻是她十二歲的樣子。現在的她,曾有的熱情早就消失殆盡,再也回不去了。 腹部有些疼痛,她直覺要拿籃裡的燒餅吃,臨時又看見那被她弄皺的畫像。 突然間,她丟了燒餅,踢開她食物的籃子,踩爛落在地上的燒餅,才踩兩下,腹部開始遽痛,痛到她無力跌坐在地。 「要白……要白!妳幹什麼妳?」 有人硬是從她背後抱起她,她掙扎叫道:「你放開我!公孫顯你放開我!」 「張開嘴!我叫妳張開嘴!」 她撇開臉,避開嘴邊的燒餅,緊緊合著嘴,就是不張開!死也不張開了!她感覺到自己被丟上床,正要踢他,他卻壓了上來,硬是撬開她的嘴! 「我叫妳吃下去!」他怒聲叫道。 她不吞不吞…… 「吞下去!」 下顎被扣住得死緊,腹若火燒,燒得她好痛好痛,不吞不吞她死也不吞……眼淚滑落,她開始狼吞虎嚥。 他見狀,連忙遞過小燒餅。 她抹去滿臉的眼淚,低聲說道: 「你別再壓著我,我很難受。」 他死死地盯著她,沒有起身的打算。 她終於耐不住,瞪向他,隨即微怔。他蒼白的臉龐全是汗水……她澀聲道: 「你回去好不好?」 「妳真這麼討厭我?」他的聲音比平日還要沙啞。 「……你在島上待了半年多了,也該是回去的時候了。」 「妳真這麼討厭我?」 她有點氣了,惱聲喊道: 「我討厭你喜歡我,我討厭你每天幫我守夜,我討厭你出現在這裡,我討厭你不去娶老婆在這裡纏著我做什麼?你回去你回去!」 「妳不喜歡我麼?」 她聞言,沉默下來。過了一會兒,她才道: 「顯兒,你遮住我的眼睛好不好?」她要忙著吃東西,哪有空手呢。 他的掌心輕輕壓住她的雙眼。終於不用看他的眼了,他什麼都好,就是老愛故意讓他那雙充滿奇異感情的眼在她面前流動著。 他長得像嫂嫂,可是嫂嫂的眼睛沒有他這麼赤裸裸。 現在,就算她張著眼,眼前也是一片黑暗。她輕笑出聲,攤軟在床上道: 「顯兒,我們是姑侄耶,你這樣可不太好。」 「妳並非真姓公孫,我倆一點關係也沒有。」 「你說得真狠心。」停了下,她道:「你從什麼時候發現我累了?你來到島上,就是怕我尋短見,是不?你瞧,剛才我想尋死也還不是耐不住疼痛,我最怕痛,你可以放心了。你回去吧,我每天每天都給你寫信,寫到你煩了厭了,好不好?」 上頭完全沒有回應,甚至她也聽不出他的呼吸聲,過了良久,才聽見他道: 「原本,我是打算等妳康復後再說娶妳的,那時要比現在容易太多了,但看見妳的信,我知道我要再不來,就算找到解藥也沒有意義了。」 「解藥?」淚水又從掌心下滾了出來。「有可能嗎?大家都找了這麼久……這幾年大哥設了好幾次陷阱,都無法引出血鷹來,我還能等多久? 顯兒,算了,你們也會累的,都算了好不好?剛才你也看見了,我膽小又怕死,不會有事的,你回去當你的武先生吧。」 掌心慢慢離開她的眼,她對上他的視線。 他就在她的上方,長髮垂在她的身側。她想要不去看他的眼,但他的眼神迫得她不得不對上他。 「妳給我時間。」他啞聲道:「再給我六年,我一定把他們揪出來,找出妳的解藥。」 「六年?」 「六年後,妳要幹什麼都行。但在這六年裡,妳得為我保住公孫要日。」 他給了她一個期限啊,不像大哥他們,沒有把握,不敢給她一個最低期限,讓她每每錯覺她的未來就得這樣過下去,永無止境的。 即使,他給的是一個很容易醒來的美夢,她也滿足了,至少她熬不下去時,還能想著,只要六年,只要六年就能苦盡甘來了。 「你到底喜歡我哪兒?」 「不知道。」他答得很快。 她面色一怔,張嘴想要說什麼,他卻俯下頭,輕輕吻上她的眼。 「我想抱你,卻不能抱。」她輕聲說著。 「這簡單。」他拿過她手裡的燒餅餵她。「現在妳可以抱了。」 她瞪著他,低聲嘀咕:「你當你在喂雛鳥啊?」說歸說,雙臂還是抱住他的細腰。她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道樣抱住一個男人…… 他的重心微微壓向她,造成身體碰觸,她面容有些泛紅。 「如果你再大一點,抱起來就過癮了。要白,這是妳說過的話,現在妳滿意了嗎?」 她瞠目結舌。 「你……到底還有什麼話你不記得的?」那有人記得這麼清楚的? 他嘴角微地上揚,讓她一時又入了魔道,只能任著他餵食,任著他趁虛吻著她的眼角、臉頰…… 六年後,他也才二十三歲,就算她獨佔他這六年,之後她不在了,他還是有美好的未來吧? 那,她偷著他六年,不算是罪大惡極吧?只要六年,六年就好了。 以前她會覺得這日子真長,現在覺得才六年,心情竟然完全不同了。 看見他嘴角沾著墨汁,她一愣,驚慌地亂抹著臉。「我臉上都是墨水嗎?」 「嗯。」 「那一定很醜,你還親!」 他沒有答話,起身下床拾起食物籃子遞給她。 「顯兒……你別告訴大哥他們好不好?」她覺得保密比較好。 他看她一眼。「爹他們都知道。」 她差點沒捧穩籃子。 「公孫家都不講究日子的,年前成親好麼?」 籃子真的滾下床了。 公孫顯面無表情地再度拾籃交給她。 「顯兒……」她發現喉口有點澀。「不是說好六年後嗎?」 公孫顯蹙起眉頭。「妳誤會了嗎?」 「我誤會什麼了?」她從來沒有這麼虛心求教過。 「六年是找解藥用的。」黑眼輕瞇。「現在不成親,妳想不明不白的跟我在一塊?不明不白的共睡一床?不明不白的抱我一個大男人?」 是他每天守夜,早上她醒來輪到他睡她床上,這也叫共睡一床?要她抱,她才抱的,又不是赤身裸體。她有點委屈地抿了抿嘴,最後忍不住笑了。 他盯著她。 她垂著臉,輕聲道:「成親那事,大哥大嫂那兒你說妥,我不理的。」 「好。」黑眸微軟。 「……還有,你成親的事,只准島上知道,不准傳出去的。」 他閉上眼,沙啞道:「我本就有這打算。」公孫要白的閨名,絕不外露。 她聞言,點點頭,細聲道: 「那就都拜託你了。」 「嗯。」 然後,過年前,她跟他,就在島上成親。 第十章 她好像作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裡,是顯兒來島上的那段時光,這段時光是她最幸福的時候,有時候回憶起來,她都還會偷偷躲在瓜棚下傻笑著。 她還記得,成親那晚,只有月光,他向來偏冷的嗓音也在那一夜裡,如醉人月光,讓她永遠永遠也忘不了。 他說,從此以後,她就是公孫要白,就是他的人了。 她本來就姓公孫,但從那晚起,公孫兩個字的意義不再一樣了。 偶爾,他會帶著她上附近的小小島,那時,他不願公孫要白的名字曝光,便要另外為她取個假名,她想叫山風,輕輕的來,輕輕的消失,但只要他回到這山上,她總是會一直守護著他的。 她不知道他聽出來了沒?但那時他只是看著她,沒有否決這個名字。 她是他的妻子,雖然沒有圓房,但她一直是心滿意足的。有時,他也會吻著她的額面……就像現在正在吻她的……溫溫暖暖的,沒有激情,但令她真正放了心。 「要白,要白,妳在笑呢。妳在作夢麼?妳這麼喜歡作夢麼?就算這般喜歡,妳可以以後慢慢夢,別急在這一刻。妳醒來,好嗎?」 醉人的月光又來了,在她耳邊低聲重複輕吟著。她甜甜笑著,想繼續夢下去。 可是,這擾人的月光老是騷擾著她,每次她正快樂地夢著往昔,就是這道月光讓她睡不安枕。 「要白,妳不想知道妳房裡的秘密嗎?」那月光又拂過她的面了。 秘密?她好想知道。不過,她想這輩子是沒機會知道了,她想這樣子睡下去,沒有痛苦也不用再吃下去了…… 「那秘密,有關公孫顯的,妳不想知道麼?妳不想醒來親眼看見他麼?」 有關顯兒的,顯兒……顯兒…… 「顯兒……」她意識到自己逐漸清醒,她呻吟一聲,直覺摸向床側茶几。 快點快點,她的力氣好像不大夠,幾乎舉不起手來。在哪在哪?她記得她入睡前都會擺在茶几上的,怎麼會沒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