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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於晴 程琤心跳如鼓,第一次跟傳說中的公孫顯如此接近。 平常江湖發生大事件時,十之七八都是數字公子出動,少少幾次事關重大才由公孫顯出面,這一次還是掌門師父六十壽誕,他才有機會近身與公孫顯近身接觸。 他偷瞄公孫顯一眼。此人膚色淺蜜,長相生俊,但面廓偏冷,眼神蘊冽,連帶著,連偏黑的嘴唇都是帶冷的。乍看之下,給人一種他渾身上下無一不冷的錯覺。 程琤有些緊張,來到陣陣寒氣的密室門前,解釋道: 「裡頭是冰窟,得先將燭火熄了。」語畢,吹熄燭火,四周霎時陷進黑暗裡。 他身後的公孫顯呼吸平靜,似乎毫無防備。程琤推開密室大門,將四顆碩大的夜明珠一一擺至四角,才回頭看向公孫顯,客氣道: 「家師吩咐,公孫先生只能內看,不便帶出。」 「這是自然。」公孫顯淡聲道,跟著步入寒氣逼人的冰窖。 冰窖四牆皆是寒冰天然自成,裊裊白煙幾乎影響視線,沒有一定的內力抵寒,只怕出了這扇門就會大病一場。 公孫顯瞥了眼四角無比珍貴的夜明珠,沒有多說什麼,便跟程琤來到角落裡。 「公孫先生,這就是金綿綿。」程琤指著一塊塊排列有序的小冰石。 公孫顯凜眸輕瞇。這塊冰石跟一般冰塊並沒有什麼差別,他正要伸出手── 「等等!」程琤急聲道:「公孫先生,這不能碰。人的體溫會影響到寒石裡的金綿綿,要有差錯,我無法面對家師!」 「金綿綿真在寒石裡?」 「正是。家師說,金綿綿遇熱即醒,所以終年以寒石鎮壓。我們肉眼看不見,但事實上,它是在裡頭冬眠著。」 公孫顯沉目不語,思量著這句話的真實性。 程琤注意著他漠然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說道: 「家師吩咐,如果公孫先生執意要它,這金綿綿也不是不能交給公孫先生。」 公孫顯抬眸注視著他。 程琤迴避他清冷的目光,輕聲道: 「江湖上人人都知道公孫先生喜聞毒物,愈是稀有的您愈是興趣,放眼中原,公孫先生是再也找不到第二個擁有金綿綿的人了。」 公孫顯還是沒有作聲。 程琤只得硬著頭皮再道: 「家師說,雲家莊主子成雙,公孫先生正是其一。金綿綿送給您,您絕不會挪作害人之物,只要您答允三件事……」 「請說。」 程琤見他終於開口了,喜色躍上年輕的臉龐。 「家師乃江湖上德高望重的一代宗師,曾有意傳授公孫先生武藝,無奈您與他老人家沒有緣份,他至今引以為憾。今日金綿綿算是再度結緣,其實三件事很容易,只要您答應有生之年,絕不透露金綿綿來自何處、不得作為害人之物,還有……還有……」說到這第三件事,程琤不由得吞吞吐吐著:「此次家師壽誕,承蒙公孫先生與八公子前來祝賀,敝派實感榮幸……說起雲家莊,向來以忠實記載江湖事件為己任,從不徇私,這個……」是不是他看錯了?公孫顯俊美的臉龐似乎出現青筋? 「程兄但說無妨。」聲音還是一貫的清冽。 程琤深吸口氣,趁著勇氣還沒有背叛前,一鼓作氣道: 「家師明年年初將傳位於門下弟子,從此雲遊四海不問世事,唯一心中掛念不下的是……是……」欲言又止。 公孫顯耐心等待下文。 程琤暗惱他不肯接話圓場,咬牙道: 「四十年前家師曾做過一錯事,至今仍耿耿於懷,所以……所以,如果公孫先生能將雲家莊汲古閣內有關家師錯事的部份刪去,家師便能留下千世佳名。」 「公孫雖是雲家莊裡的人,但向來不寫史,你該找的是春香公子。」公孫顯平靜回復。 「雲家莊主子成雙,春香公子寫史,公孫先生護史,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今天只是刪,並非寫,公孫先生……一定能明白一個人名譽的重要性。」他暗示著。 春香公子出身名門正派,必然循規蹈矩,公平公正;而公孫顯身份特殊,行事也不見得正當,一定好談,這是理所當然的事。 冰窟頓時陷入一片死寂。 過一會兒,公孫顯才徐徐開口道: 「在下曾聽說金綿綿接觸人體後,可以使人痛不欲生,它以人體為食,逐日吞噬?」 「正是。金綿綿入體之後,會以宿主的肉體為食,由內食外,直至破體而出,前後只須三日。」 公孫顯面色罩上寒霜,再問: 「金綿綿如何接觸人體?」 「金綿綿為活物,放入溫酒供其滋生,於午後飲之,毒性最強。」為了師父聲譽,他如實告知。公孫顯到底想拿它去害誰?他不敢想,也不能想。 「不是它。」 「什麼?」 公孫顯恢復神色,道: 「令師正當壽誕,公孫理應上樓祝賀,多謝程兄帶公孫一睹金綿綿真貌。」 「公孫先生不要金綿綿嗎?」 「公孫從未說過要它。」 程琤完全傻眼,追問:「那、那家師的請求……」 「雲家莊內,負責修改江湖史冊的並非公孫,公孫無能為力。」 「公孫先生喜聞毒物,金綿綿已是中原上等毒物,您絕對找不到更厲害的。」 公孫顯閃過一抹難掩的惱恨,隨即隱去,反身走出冰窟。 驀地,身後傳來程琤一句── 「公孫先生不想獨佔雲家莊,獨霸先生與公子之名嗎?」 公孫顯腳下一頓,慢慢轉身,薄美的俊皮如同人皮面具般,連點細微的表情都沒有。 程琤臉色發白,掩著不安,供出師父教的最後一招,道: 「雲家莊重文公子不重武先生。春香公子以及手下數字公子們,專錄寫江湖史,而公孫先生雖是主子之一,卻因血統之故,無法承襲閒雲公子之名,如果您願意,天罡派可以暗中助你除掉春香公子,並推舉你成為雲家莊唯一的公子與先生,從此公孫家獨霸雲家莊,再無分支了。」 公孫顯垂眸不語。 冰窟彷彿連降幾度,程琤實在熬不住這種氣氛,遂輕聲叫道: 「公孫先生,等你能成為『公子』後,就算你假造你的背景,刪去令母的出身,也不會有人發現,後世江湖只知有個出身名門正派的公孫顯,不會知道你正邪難分的難堪背景!」 公孫顯聞言,終於正視他。 接著,轉身就走。 程琤立時傻眼。這是什麼意思?話多一點給個答案會死人嗎?這是不是表示……交易破裂? ☆ ☆ ☆ ☆ ☆ ☆ ☆ ☆ ☆ ☆ ☆ ☆ ☆ ☆ 甫入江湖門,便知江湖事;一成江湖人,終生江湖味兒。 她深吸口氣,舉步一跨── 跨過城門那條線,便是江湖城,再次吸氣……嗯,跟剛才的空氣沒有什麼不同,照樣是一般百姓呼吸的新鮮空氣,但一股熟悉感打從心底蔓延至四肢百骸裡。 不行,連深吸口氣也絕不能忘記餵食自己。她捧著一籃小棗子,挑了一顆酸酸甜甜小棗,小口小口享用著。 「胖子,別擋路!」有人喝道。 她聞言發窘,連忙側身讓開,讓剛進城裡的江湖人通過。 她力持鎮定,低頭看看自己稍胖的體形。其實,她只是有點肉,多點點點肉而已,也用不著叫她胖子吧…… 她含怨打量著這些江湖人。這些江湖人特色非常好認,不是身上攜著槍刀,就是虎背熊腰肌肉僨張到可以吊十個小孩還能行動自如,跟某人完全不一樣。 「姑娘,妳擋住我賣菜啦!」身後有人抗議。 她嚇了一跳,趕緊再閃到一旁,繼續用一雙眼兒感受這座江湖城,同時,不忘再接再厲,絕不容許自己停下吃食的動作。 那賣菜的看她一身江湖兒女的打扮,司空見慣地問道: 「姑娘第一次進城?」 「是,我第一次來。」她靦腆道。 「妳也是江湖人?」 「我……我是江湖人沒錯。」她承認,嘴角有點傻氣地上揚。 「那一定是沒有名氣的江湖人!」賣菜的打包票。 「……」有點難堪,但確實如此。 「姑娘是來湊熱鬧的嗎?」 「湊熱鬧?」 「天罡派老掌門壽誕,連開三天宴席,廣邀各方豪傑,不請自來的江湖俠客實在過多,便臨時在宅門外那條街再加桌席,只要是江湖人都可以入桌。」賣菜的見她不停吃喝,好心道:「姑娘可以上門去飽食一頓。」 有點肉肉的臉紅了。她點頭淺笑:「多謝。」她以食為命,繼續吃,反正臉皮厚點,什麼都當沒有看見。 江湖人不約而同打一處而去,她閒來無事,不如去開開眼界。 來得早不如趕得巧,有機會可以一睹江湖盛會,她一定不能錯過。錯過這一次,她肯定自己這輩子再也沒有這個機緣了。 她極力要維持符合她年紀的沉穩,但實在沒法克制自身的好奇,黑色的眼瞳溜來轉去,忙著打量這個江湖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