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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頁     松露    


  第七章  真相

  季家上上下下因為兩年沒回家的季雋言突然帶著要訂婚的對象回來而動員了起來,季院長夫婦親自到機場接機。

  季夫人在入境大廳看到兒子推著行李推車踏出入境大門,難掩欣喜的衝上前去擁抱他,淚濕眼眶的在他黝黑的臉上摸了又摸,仔細的端詳這個總讓她擔心掛念的大兒子。

  「爸媽,這是我女朋友曾靄霞,叫她艾莉西亞就可以了。」初次見面,季雋言拉起女友的手向父母介紹即將舉行婚禮的對象。

  季院長夫婦親切的跟艾莉西亞寒暄,但卻對她不流利的中文一時感到無法適應。

  季夫人主動拉起艾莉西亞的手,和藹的慰問旅途的辛勞,然後轉頭對季雋言說:「長途飛行你們都累了吧?趕快回家吃晚飯,今天你弟媳婦忙了一下午煮了好多菜在等你們,不要讓大家等太久,我們走吧!」

  隨行的司機等在門口,一看到季院長走出來,立刻下車幫忙把行李放進後車廂。季夫人興奮的拉著季雋言不停講著前年完婚的二媳婦把醫院新設的安養復健中心管理得很成功,還有今年出生的小孫女有多可愛乖巧。

  久沒聽到母親話家常,連叨絮著瑣事都讓人感到格外溫馨。

  「我們家都沒生過女兒,小永馨一出生大家都疼愛得不得了,親戚們送來的衣物都可以開一間童裝店了。小永馨長得跟雋行小時候一模一樣,本來以為會生兒子,所以你爸已經照族譜取名叫永德,誰知道超音波照片上小永馨用小手指把我們全家的醫生都給騙了,小娃兒真機伶……」季夫人開心的說著。

  中文能力不夠好,艾莉西亞完全插不上話,只能坐在一旁陪笑。

  季雋言回鄉跟家人團聚心情特別好,朗聲說道:「上次是為了參加小行的婚禮回來,沒想到隔了兩年再回家,現在連侄女都有了!如果再隔兩年,豈不連侄子也有了?」

  這兩年季院長的兩鬢已有些花白,聽到兒子的話突然有感而發,「你以後要常回家裡走動,我跟你媽現在還不能從醫院退休,走不開;可等退休後年紀也大了,跑不動,沒辦法台灣、美國兩地奔波,所以你要多回來讓我們看看,不要讓老人家牽掛。」

  「我知道。」季雋言原本燦爛的笑容從臉上淡去。

  才兩年不見,看到記憶中總是事業強人形象的父親也開始漸漸衰老了,季雋言答話時忽然有些感傷。

  ☆ ☆ ☆ ☆ ☆ ☆ ☆ ☆ ☆ ☆ ☆ ☆ ☆ ☆

  季家古厝已經申請成為三級古跡的文化資產,將來整修後要開放給民眾參觀,目前已無人居住。

  季夫人和二媳婦帶著艾莉西亞去參觀台南的古跡,所以季雋言利用這一天的空閒到季家古厝去整理他從小到大的舊東西,看是要搬到市區新家的獨棟大樓,還是要寄回美國華府的公寓。

  季家古厝外圍是標準的中國式庭園造景,前方是一個百年以上的傳統四合院建築,一直都是規畫來當作季家祖先的祠堂和接待大廳與茶坊。

  經過假山水池入化園後方卻是一個由荷蘭人統治時代遺留的小洋樓改建的兩層樓建築,也就是季雋言從出生一直到北上求學前居住的地方。

  他看到二樓的舊房間門板上還留著十年前如兒戲般結婚那天的紅色大囍字,回想當日被打鴨子上架的情景,不覺莞爾。

  輕輕推開門板,裡面的一切保存得跟當初他離開時一模一樣,只是傢俱全部封上透明的防塵罩,厚厚的一層灰,讓人感受到時光確實曾流逝。

  「啊……都沒變,真是懷念啊!」季雋言把原本要給新婚妻子使用的梳妝台矮凳拉出來坐,思索著該從何著手整理起。

  決定之後,他把舊衣物從紙箱裡翻出來分門別類,有些寄回美國,其它全部捐出去舊衣回收;接著把從小大到值得紀念的獎狀、獎盃、成績單、畢業紀念冊、相簿等整理成箱,準備送到新家的房間裡珍藏。

  當他在整理醫學院時期的一些舊資料時,突然從資料袋裡掉出兩張泛黃的舊照片,他撿起來一看,忍俊不住的笑出聲。

  當年他結婚時不願意拍結婚照,所以被迫和雙方家族在女方家門口合拍的一張大合照,當時他滿心不情願,臭著臉拍照,連眼睛都不願意看著相機,硬是把視線望向遠方一副靈魂出竅的模樣,如今看到當初的死德性,連自己都感到好笑。

  他細細的看著相片中的每一個人:爸爸、媽媽、弟弟、擔任伴郎的大政和當招待的小茹,還有自己,當時的樣子都好年輕,不過女方的親友他全部都不認得了。

  另一張是他跟新娘子在喜宴上的合照,那也是在被迫的情況下擠出生硬的笑容,跟身旁面無表情的新娘子搭在一起,無異是在向眾人宣告他們倆是被逼婚的。

  愈看愈有趣,事過境遷再回頭看這兩張舊照片,竟有種懷念的感覺。不過當他看著那個穿著素雅白紗、睜著無神大眼的新娘,突然感到有點眼熟,原本他以為是當年一夜夫妻留下的印象,可愈看愈覺得似曾相識。

  新娘美麗的臉龐,典雅中帶著幾分青澀的稚氣,沉靜的氣質卻透露著哀傷,這些都是當初忙著跟家人賭氣的他所沒有發現的,他拿著相片抬起頭,對著空氣發呆,陷入新婚當日的種種回憶,一切都那麼模糊。

  忽然間他把視線又調回相片上,卻驚覺這個失蹤十年的妻子怎麼長得跟英格麗那麼相像──雖然一個是清秀稚氣的純淨美,另一個是獨立自信的成熟美,但細看五官與臉部輪廓根本就是同一個人。

  他覺得一切實在讓人難以置信,立刻放下手邊的整理工作,找出當年的結婚證書,帶著照片跳上車開到醫院去找父親。

  季雋言直接衝進院長室,也不管父親是否正在忙公事,立刻焦急的向他打聽當年的一切。季澤暐搞不清楚向來對婚事漠不關心,甚至充滿抗拒的大兒子,怎麼會突然拿著舊相片跟結婚證書跟他追問當年指腹為婚的事。

  他雖感到不解,但仍照實回答,畢竟都已經過了這麼多年,雀夫人也早帶著雀家唯一的骨肉改嫁給新加坡富商華僑,雀家根本沒有人關心失蹤的雀茵茵到底流落何方。

  如今舊事重提,也只不過像是在訴說一個很久遠的老故事而已。他從當初雀老爺突然心臟病猝死後,續絃的雀夫人如何逼雀茵茵在百日內完婚,還有他們在她因營養不良而過度瘦弱的身軀上發現無數的針孔,證實她曾遭受虐待,並被長期施打鎮定劑以控制行動。

  她逃婚後,季院長夫婦也曾想過也許她被迫嫁過來是委屈她了,喪父之痛,加上被繼母虐待的雙重打擊,也難怪才十八歲高中剛畢業的她會逃婚。只是至今他們仍然擔心她會不會想不開或是在外受苦,其實就算找到她了,只要確定她過得好,他們也不會執意逼她回來履行婚約。

  「我跟你媽怕她在外面受苦,將來有機會還是希望把她找到,就算她已經改嫁給別人也沒關係,只想確定她過得好。」季院長歎了口氣。

  「她真的是很可憐的女孩,各方面條件都那麼優秀,偏偏遇到這樣悲慘的際遇,為了躲避我們,她連巴黎音樂學院都放棄去就讀,可惜埋沒了她的音樂天分。我還記得她第一次的鋼琴獨奏發表會,我跟你媽還應邀去聽過,她才十三歲而已,卻那麼有才華……」沒注意大兒子的臉色完全變了,季澤暐仍自顧自的說下去,直到被季雋言出聲打斷。

  「爸,你剛剛說什麼?你說她原本要去念什麼?」

  「巴黎音樂學院啊!她被保送到音樂學院就讀,很優秀的女孩子。」季澤暐又重複說了一遍,不明白兒子為什麼那麼在意這件事。

  天底下竟然有這麼巧合的事情!季雋言全身血液在體內激烈的奔竄,心跳狂亂不已,他幾乎可以確定倫敦音樂學院畢業的英格麗,就是當年為了逃婚而放棄保送巴黎音樂學院的前妻雀茵茵。

  他知道現在雀家已沒落到沒幾個人能聯絡了,為了打聽更多的消息,他問父親當年雀茵茵畢業的學校在哪裡,他要找出更多的證據去證實心中的臆測,好證明雀茵茵就是英格麗。

  「你問她的學校幹嘛?」他覺得兒子這次返家後的言行真的很反常。

  「爸,在我還沒找到足夠的證據之前,請你先替我保密,我好像已經找到你失蹤十年的兒媳婦了。」季雋言非要弄清楚真相不可。

  季澤暐驚訝得說不出話,怎麼會突然出現這樣的轉折,他簡直不敢相信!「是真的嗎?她……她還活著嗎?過得好嗎?在哪找到她的?」

  面對父親一連串的提問,季雋言不知從何說起,他說得有些混亂,「我在非洲發生意外,被國際紅十字會的義工救了,當時救我的女孩可能就是她。畢竟當初結婚的時候我跟她根本是兩個陌生人,我完全不記得她的長相,直到今天整理舊相片時才發現愈看愈眼熟,總之現在她因為得了疫病被送回瑞士休養,我只想趕快確定她到底是不是十年前的雀茵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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