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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貓尾草 「走!」雪擎不理會她的疑問,打橫抱起瀚瀚。 「去哪?」岱吟緊緊跟著他。 「醫院!」要不是手中這個男孩急需送醫,他還真的想轉身去吼她幾聲。 現在這種時候不去醫院還能去哪裡?她怎麼會問這麼笨的問題?她平日到底都是怎麼照顧弟弟的?他實在高度懷疑。 「我弟弟……很嚴重嗎?」跟在雪擎身後的岱吟擔心的開口。 如果雪擎在這時候有轉身過去看她一眼,那麼他就會看見她眼底的不安,還有那一臉憔悴的可憐模樣,他也就不會再用冷漠的態度對她。 「我又不是醫生!」冷啊,這麼冷的天氣遇上這麼冷的人,真的可以來演一場鐵達尼撞冰山記。 之後,岱吟乖乖跟著他的腳步,不再發問。 雪擎快速走到車旁,騰出一隻手,拿出車鑰匙,開了車門。 他把瀚瀚抱到車後座平躺,並要岱吟坐一旁注意瀚瀚的呼吸。然後,他發動車子,踩下油門,急速地往醫院的方向前進。 經過這個事件之後,雪擎發現自己不再討厭岱吟,甚至,還和她建立起不錯的友誼。 醫院。 岱吟坐在急診室外長廊的椅子上等候著,雪擎則是坐在她的對面。 白白的建築、白白的裝潢、白白的天花板、白白的病床,連在她身旁走動的人,也是穿得白白的……這感覺像是回到了爸爸意外身亡那一天,她也是和手中還抱著剛出生不久的瀚瀚的媽媽,坐在醫院急診室外,等著著醫生的宣判。 她等了好久好久,結果,等到的是一具被白白的布覆蓋著的屍體。 然後,爸爸被幾個穿著白白衣服的人,送進了那個連呼出來的氣也早白白的地方——太平間。 會不會……會不會瀚瀚這次也同爸爸那次一樣,讓她等到的是一具已經冰冷的屍體?不要啊,她在這世上就只剩這麼一個親人,她不要瀚瀚離開啊! 如果因果論真能成立,如果真是她上輩子做了太多壞事,所以這輩子要承受這麼多親人遠去的傷痛來償還她上一世所欠下的,那麼能不能請老天爺讓她用她剩下的生命來換? 十年夠不夠?她折壽十年換一個瀚瀚夠不夠?還是二十年?三十年?沒關係,只要能彌補她上輩子所犯的錯誤,要拿她幾年的壽命去抵都不要緊,但就是不能拿走她所有的生命時數,因為她還要留著命來照顧瀚瀚呀。 想著想著,眼淚已經集合好,整齊列隊在她的眼眶中等待她的命令。 只是向來倔強的她,怎可能命令它們落下!但充斥在醫院空間中的濃厚藥水味,還有那些在急診室忙進忙出的醫護人員,卻像是接生婆一樣,催促著她的眼淚快生出來。 哇——嗚哇——晚節不保,眼淚終於還是被催生出來,呱呱落地。 岱吟告訴自己要堅強,不能向眼淚豎白旗,所以用手臂胡亂抹去眼淚,可總是抹不乾淨,她賭氣地把淚濕的臉埋進雙膝間,不教他人看見她也有這脆弱的一面。 坐在對面的雪擎低著頭沉思,他不懂自己為什麼會坐在這裡等待。 天氣這麼冷,晚飯也還沒吃,身上還有打過球後留下的汗水味,他大可以在送他們到醫院後,直接回家窩在房裡打電動,或是約阿東出來吃火鍋,甚至是洗個舒服的熱水澡,犯不著待在這種會讓人心情不好的醫院。 但是,下意識的,他就是走不開。那是一種很莫名其妙的情緒,連他自己也說不上來。算了,既然都已經留在這了,那麼就當自己是好人做到底吧,又何必再浪費精神去研究自己的心態? 抬眼,舉高雙手伸個懶腰,卻見對面的岱吟彎著身,臉埋在雙膝間,肩和背微微抖動著…… 她……在哭? 起身,走到對面,在她身旁的空位坐了下來。伸出手,想拍拍她的背,又覺不妥地把大掌收回。 「我想,你弟弟應該沒事的。」最終,他還是只冒出了這麼一句話。 安慰人向來就不是他的本事,何況還是個女人,而且還是個每次只要出現在他面前,就會帶給他麻煩的女人。 躲在雙膝間那張慘白的臉,聽見那對她而言已算是很大的安慰的一句話,臉上慢慢有了溫度。 「謝謝你!」岱吟迅速抹去眼淚,抬起臉,望著他露齒一笑。 無預警的一個笑容,像是煙花突然在他眼前炸開般,好耀眼、好燦爛。 雪擎記得自己似乎不曾見過帶著笑容的岱吟,眼前這抹笑容,該是他第一次見到吧。他發現,她笑起來很好看,頰邊掛著兩個小小的梨窩,為她增添幾分清麗可愛。 但從沒想過兩人可以像現在這般和平相處的他,聽見她那聲「謝謝你」後,倒是感到很尷尬。 「喔,咳咳……舉手之勞,不用放心上。」雪擎別過頭,假裝輕咳兩聲。 「不過你臉上掛著淚又帶著笑的樣子,真難看。」像是在掩飾自己剛剛被岱吟的笑容小小驚艷到的情緒,他又補上一句毫不相關的話。 岱吟先是偏過頭盯著他的側臉,而後又把視線調回眼前的地面。 「我爸爸發生意外身亡的那一天,也是在這樣冷冷的天氣。媽媽手中抱著剛出生不久的瀚瀚,帶著我坐在急診室外的椅子上等爸爸出來。等啊等,等到我肚子好餓、等到我好想睡覺,結果,我們等到的是一具冰冷的屍體,和醫生一句無情的宣判;『急救無效』。」岱吟不理會雪擎取笑她現在的模樣難看,她像是回憶般地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告訴雪擎她的家庭背景。 「瀚瀚的病讓媽媽很有壓力,加上爸爸去世家裡失去經濟來源,所以她很辛苦。我升上高二那年,一天下午放學回家,才走到門口就聽見當時才三歲的瀚瀚哇哇大哭著,進家門後,我發現媽媽走了,她只留下一張紙條要我好好照顧弟弟,然後,我們就成了孤兒。」 雪擎不插話,靜靜聽她說著她的故事。 「為了生活,我找到一家報社願意僱用我送報紙。那時的班導師知道我的情況,特別准許我可以在第一堂課上課前再進學校。每天早上送完報紙後,要先把瀚瀚送到育幼院,我才趕到學校。日子雖然辛苦,但是看著他一天天長大、一天天進步,我很有成就感。我不能想像如果有一天,他也像爸爸媽媽那樣離開我,我該怎麼辦……」岱吟低垂著頭,雙手交疊在大腿處扭轉著。 這次換雪擎偏過頭去看她。 他從她垂落在側邊的髮絲隙縫中,看見了她臉上的茫然。是這樣的環境強迫著她堅強,也造就了她固執的個性吧?他想起影片欣賞課她掉頭就走的那個畫面,突然明白她的倔強從何而來了。 「不會的。上天既安排你們成為姐弟,我相信你們的緣分不會這麼淺薄。」雪擎說。 再次聽見由他口中說出的安慰,岱吟心中升起暖意。 她微笑開口:「我想,你和我都清楚我們在彼此的心裡其實沒有什麼好印象,所以我真的很感謝你的幫忙,也謝謝你在這麼冷的天氣裡,陪我在這裡等候。」 雪擎盯著她側臉的眼睛,因為她的話而訝異地睜得好大。他沒想到看起來粗線條、對什麼事好像都漠不關心的岱吟,也有這麼敏銳細膩的一面。 他想對她說些什麼,卻又無從說起,因為對於她的話,他好像回應什麼都不對,總不能告訴她「對,我對你就是沒有好印象」吧? 事實上,岱吟若在今天之前把那段話說出來,他一定會據實、刻薄告知她,他就是對她沒有好感,甚至可算是討厭了。但在方才聽過她的故事後,他實在很難再對她像往常那般淡漠。 談不上好印象,可他對她,就是有了不一樣的看法。至於是什麼樣的看法,一時之間,他也說不上來。 不過,他可以確定的是,未來他和她之間的關係,應該會比今天之前好……好吧? 嗯,應該…… 第四章 雪擎一直陪著岱吟在醫院等候,直到瀚瀚清醒,他又送他們回家。 醫生說,瀚瀚那種情況叫「癲癇」,也是腦性麻痺的一種缺陷。它不算是一種病,而是因為腦部病變所造成的複雜症狀。 一般來說,癲癇發作時間通常不會超過五分鐘,只需要鬆開病人的衣物,讓他側臥,等待他清醒即可。但若是像瀚瀚那般,抽搐時間已超過五分鐘,意識也沒有恢復的話,就得馬上送醫處理。 還好雪擎當時的處理方法是正確的,瀚瀚才能夠平平安安。 關於這點,岱吟發現雪擎在面對事情時的態度是十分冷靜的,和他以往那種「凶神惡煞」又「臭氣沖天」的大便臉表情,很難想像是同一個人。 咦?他凶神惡煞嗎?是的,對她來說,以往的程雪擎,真的是凶神惡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