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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宋思樵    


  程達庸隔岸觀火,見彭襄妤臉色遽變,立即知道這個嚇得面無血色的小丫環,是個頗有價值的人質,不覺露出了狡猾而得意的笑容,出言恫嚇身手靈巧的彭襄妤:

  「小娘子,你若不想讓你的小丫頭血濺七步,香消玉殞,你最好乖乖聽話,別做無謂的掙扎,我保證,我一定會,嘿嘿……」他一臉饞涎的頓了頓,「憐香惜玉,好好疼惜你的哦。」

  若非顧忌巧兒的安危,羞憤填膺的彭襄妤,真想用力揮掌,摑爛程達庸那張令人作嘔的臉,撕碎他那張淫穢齷齪的嘴。

  面對著程達庸有恃無恐的淫笑,投鼠忌器的她,只有強自壓抑滿臉的怒濤,面泛寒霜的從衣懷內取出一袋錦囊,不徐不疾的開口說道:

  「這裡有五十兩銀子,還有一張面額二百兩的銀票,我全部送予你們,遠望各位大爺高抬貴手,放了我的丫環,莫與我們為難!」

  五人之中,最為貪財的徐滔,連忙搶將上來,忙不迭地收下了錢包,「錢我收下了,至於……我三哥放不放人,可沒我的事。」

  「對,你們儘管拿錢便是,至於我嘛……」程達庸一臉輕浮的摸摸下巴,「嘿嘿,什麼都不要,只要眼前這位嬌艷欲滴的美人兒,陪我共度春宵,風流快活便可!」說著,說著,他已瞇著一雙色眼,吃笑連連地逼近了面色青白,滿懷羞憤卻又束手無策的彭襄妤。

  巧兒雖然被這群窮兇惡極的草寇嚇得四肢虛軟,噤若寒蟬,但,她並不是那種臨危怯懦,毫無風骨膽識的弱女子,為人奴僕的忠義之道,她還懂得,眼見小姐為其所累,以致綁手綁腳,無力反擊,她不禁愧作萬分地失聲嚷道:

  「小姐,你別管我的死活,儘管出手打死這個寡廉鮮恥的淫賊,不必……」話未說完,性情暴躁陰狠的羅建旭厲喝一聲,五指如鉤,緊緊箍住了巧兒纖細的脖子,滿臉不耐地朝程達庸低吼道:

  「老二,你叫那娘們乾脆一點,少在那擺譜拿喬,否則,惹毛了爺爺我,即刻扭斷這個賤丫頭的脖子,看她還神氣到幾時?」

  老神在在的程達庸,立刻笑嘻嘻地和羅建旭唱起雙簧,「小娘子,我三哥發火了,你若再拖延猶疑,只怕你那可憐兮兮的小丫頭真的會……」他蓄意拉長了聲音,「翹辮子啦!」

  彭襄妤全身掠過一陣強烈的抽畜,她白著臉,痛苦的咬著下唇,然後,她凝眸望著珠淚婆娑,驚痛交織的巧兒,輕輕逸出了一絲淒楚的微笑,條地舉出皓腕,駢指如戡,點向自己的咽喉。

  程達庸大驚失色,猝不及防,萬萬沒想到這個凜若冰霜、傾國傾城的美人兒竟會選擇自盡,他心如火焚,閃電直撲,就在這刻不容緩的一刻,三粒晶瑩光燦的冰渣子破空而來,如疾箭穿雲分別射向了彭襄妤、程達庸和羅建旭,同時點中了三人的軟麻穴。

  這種隔空點穴、精妙絕倫的手法,嚇壞了向來如虎似狼、橫行霸道的莽狼五霸,有如驚弓之鳥的他們,還來不及喘息,一陣清細悅耳的蕭聲已然響起,一個丰神俊朗,白衣飄飄的少年書生凌空而降。

  但見他風神如玉,瀟灑不群地佇立在雪地上,目光如炬地掃了莽狼五霸一眼,意態優雅地揚眉一笑。

  「天氣這般寒冷,你們這幾個鼠輩還有興致打架?敢情是肝火太盛,待本公子吹個曲子給你們聽聽,降降虛火!」說罷,他神采奕突地執起手中的寒玉洞簫,輕輕吹奏著李白的「觀放白鷹」。

  霎時,凝結在四周的暴戾之氣,已隨著悠揚壯闊的蕭聲,而消弭於無形。

  一曲吹罷,餘音長長,那位衣白如雪,飄逸絕塵的少年書生,似笑非笑地撇撇唇,然後,以一種不慍不火的口吻開口問道:

  「怎麼樣?諸位的火氣消了嗎?」

  莽狼五霸的頭頭宙天剛心頭一凜,如夢方醒,急忙握牢了手中的兵刃,色厲內荏地瞪著少年書生,沉聲質問:

  「你是何方的無知小兒?膽敢插手咱們兄弟的閒事?」

  「大哥,少跟他囉唆,我看這個臭書生八成是壽星公吊頸嫌命長了,咱們索性一刀砍了他,讓他早死早超生!」排行老四的岳鵬雙眼暴睜地吼道。

  而排行最小的沙戰,見對方不過是個美如冠王、風采翩翩的文弱書生,就算武功再好,也不一定抵得過他們三人的圍攻,是而,壯著膽子,厲喝一聲,在宙岳二人密不透風的包抄下,刀光霍霍地砍向了白衣書生。

  少年書生氣定神閒地笑了笑,一邊移形換位,一邊落拓不羈,閒適自得地朗聲吟哦:

  「八月邊風高,胡鷹白錦毛。孤飛一片雪,百里見秋毫。」話聲甫落,洞簫一揚,岳鵬、雷天剛及沙戰己身如軟泥,頹然倒地。

  雷天剛等人登時嚇得臉色發青,寒毛百堅,四肢發冷。個個有如喪家之犬,忙著垂頭榻翼地顫聲討繞。

  孰料,這名貌若潘安,溫文爾雅,卻身懷絕技的少年書生,看也不看他們一眼,逕自走到彭襄妤面前,輕輕一揚手,解了她的軟麻穴。

  「姑娘受驚了。」

  彭襄妤星眸半掩,雙頰微量地檢衽為禮,盈盈一福,「小女子彭襄妤多謝少俠的救命之恩!」

  「些須小事,何勞姑娘掛齒!」少年書生瀟然一笑,目光熠熠地凝注著風姿楚楚、不勝羅綺的彭襄妤,「只是,人心不古,世道無常,還望姑娘日後出門,多加防備!」話猶未了,他衣袂翩然地走到莽狼五霸面前,雙手一起一落,連續五次,解了他們的穴道,也廢了他們的功夫。

  然後,他移眸深深注視著彭襄妤好一會,默默轉身,如一隻白色的仙鶴展開羽翼,乘著片片翻飛的雪花,飄落到鋪滿銀霜的山助上,轉眼,消失了縱影。

  「少俠,請等一等!」彭襄妤沒想到他就這樣離開了,一時情急,不由紅著臉兒揚聲喊道:「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尊姓大名呢?」

  山林密處遠遠傳來了一縷清越悠揚的蕭聲,跟著響起了低沉動人的男性嗓音:

  楓油水雲間,落拓一蓄生,

  滄海難為憑,何須問姓名。

  彭襄妤聽得心頭一陣蕩漾,黛眉輕雙,既有著一份蒙攏而微妙的喜悅,更有著一份嗒然失落的寂寥。

  仰望著繽紛如雨的雪花,彭襄妤震動莫名地發現,她的心田已植入了一顆種子,一顆暗藏柔情的種子,從此,只怕情思縈繞,塵夢難解了!

  第一章

  梨花似雪草如煙,春在秦淮兩岸邊。

  一帶妝樓臨水蓋,家家粉檣照嬋娟。

  陽春三月,日暖風薰,南京城處處柳絲飄垂,繁花吐艷,端的是鳥語花香,風光旖旎。

  而風華燈月,金粉蒼萃的秦淮河畔,更是春意香濃,遊人如織,熱鬧非凡。

  只見河亭畫樓,朱欄曲檻,紅袖鹽香,笙歌伴宴。

  有風流儒雅之士,穿梭於美女如雲,鶯鶯燕燕的香閣酒肆間,追尋倚紅偎翠的溫存快意,亦有人挑擔提籃,手搖串鈴,過街走巷,吆三喝四地兜售商品。

  更有人當街品茶對奕,談古論今。

  美色,金帛,風雅,人潮烘托了秦淮兩岸的繁華,卻也編織了無數則才子佳人、香艷纏綿的風流軼事。

  隨著春暖花開,綠意蔥鬱,許多不甘寂寞,春心蠢動的尋芳客,紛紛湧向了迎翠樓。

  他們均把採花獵艷,偷香竊玉的目標,鎖向了美麗絕倫,才情出眾的彭襄妤。

  可惜,彭襄妤並非一般庸俗隨便的青樓女子,要見她,除了重金之外,還必須經過才藝考核,凡能與她吟詩對答且心意相適者,方能上媚香閣與她會面,一睹風采。

  所以,那些慕名前來的王公貴族,豪門綺儒,荷花闊少,大都是乘興而來,敗興而歸,真正有緣,有那個艷福能上媚香閣一親芳澤者,實在是寥寥無幾。

  但,也有極少數老羞成怒,不願輕易罷休的土豪惡客,趁著酒興,藉機生事,鬧得迎翠樓人仰馬翻,雞犬不寧。

  對於那些蠻橫無理,不按規矩行事的刁客,胡嬤嬤總是抱著和氣生財,息事寧人的態度,一味地小心應對,軟言哄勸。

  孰料,有的人卻是得寸進尺,見胡嬤嬤低聲下氣,他反倒歪理不饒人,變本加厲地演出全本的鐵公雞。

  一會是粗話連天,一會兒摔杯擲盤的,弄得迎翠樓內人人坐立不安,爭相走避。

  軟的不行,無計可施的胡嬤嬤只好請出保鏢,以武力架走那些咆哮連連的惡客。

  但,有的客人身份特殊,來頭不小,她得罪不起,只好千求萬析地拜託彭襄妤破個例,趕緊下樓滅火。

  自元宵以後,這種棘手難纏的客人接踵而至,害得胡嬤嬤直嚷嚷,流年不利,趕忙抽冗到廟裡燒香拜拜,一來去去霉運,二來祈求平安,並討了二個靈符,帶了回來,交予彭襄妤佩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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