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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慕容    


  幾次想開口說話,卻發現喉嚨乾澀得發不出半點聲音。其實,也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一直以為自己是強大的,以為這世上沒有自己不能控制的局面,不能應付的難題。現在凌馭日才知道自己錯得有多荒謬。面對寧宸蒼白的表情,凌馭日心裡第一次湧起濃濃的無力感。那是這個世界上他最在乎的人,他願意去做任何事,只要能讓寧宸重新拾回過去的笑顏。可是他什麼也做不了。一切均屬無奈。

  長久的,死寂的沉默。樹頂有輕風拂過。

  不知過了多久,凌馭日才終於找回了說話的能力。「晨陽?」擔憂的,小心翼翼地輕聲試探。

  寧宸仰起臉,頭向後靠著樹幹,突然無力地笑了一下,「為什麼你都不肯騙騙我?」淺淺的,格外慘淡的笑容。「你明明知道無論你說什麼我都會信的……可是你不肯。」

  凌馭日默然,唇角的線條無奈地繃緊。他知道寧宸說的是真話,可是不行。他也有他的尊嚴與驕傲。不管有多渴望,他仍然無法接受自己用謊言換來的幸福,哪怕,已經伸手可及。

  「其實我不該問的。」寧宸又輕輕地笑了笑,「因為我根本就不想知道。從別人告訴我的那一天起,我就一直在千方百計地躲開你。我就是在害怕自己忍不住會問。而且我也知道,如果我問了,你一定會告訴我真話。那些,並不是我想聽到的。可最後,還是一樣逃不掉。」

  原來,這才是你離開的真正原因嗎?凌馭日默默地凝視著寧宸,一股後悔的冷泉在心底緩緩漫開。如果知道會是這個答案,他情願自己從來都沒有問過。而且以後也永遠不會問。

  「你不想再知道更多了嗎?」過了良久,凌馭日才又低聲問道。

  寧宸搖搖頭,「我已經嫌自己知道得太多了。」

  凌馭日閉上嘴,沒有試圖為自己解釋。

  雖然知道無論自己怎樣解釋寧宸都會相信,但是有些事,只要已經發生了,那就再也不會改變。

  「你先走吧。讓我好好靜一下,一個人。」寧宸的聲音透出疲倦,「對著你,我的腦子會亂。」

  凌馭日點頭,慢慢向後退了一步,目光仍然不放心地停留在寧宸身上。隔了很久,才又退了一步。僵硬的,遲疑的動作。目光流連。

  就在要退出第三步的時候凌馭日突然停住腳,臉色微微變了。側過頭,好像在專注地傾聽著什麼。

  寧宸的視線掃過來,皺了皺眉,「我是說,你一個人先走。」

  「我知道。」凌馭日的神色轉為凝重,動也不動地苦笑了一下,「可是,現在恐怕是不行了。」

  「怎麼了?」意識到凌馭日難得一見的緊張戒備,寧宸的臉色也鄭重起來。

  「快走!別問了!」凌馭日一把抓住寧宸的手,顧不上回答他的疑問,拉著他就往林外奔去。

  寧宸咬咬唇,只略略猶疑了不到一秒,立刻握緊了凌馭日的手,很合作地緊緊跟上了他的腳步。

  拋開兩人間的恩怨糾纏,寧宸仍然決定信任凌馭日的直覺與判斷。尤其在這裡,尤其是現在。危險的環境容不得人意氣用事,而他自己的心已亂了。

  「出了什麼事?」寧宸一邊全力奔跑,一邊急促喘息地問。

  「食肉蠅。」凌馭日沉聲簡短地回答。

  足夠了。聽到這三個簡單的字眼,寧宸立刻不再多問地閉上了嘴。

  食肉蠅,身體只有豆粒大小,重量不超過五公克,樣子同大多數蠅類幾乎一樣,怎麼看都像是微不足道的一種小小昆蟲,卻是這片叢林中最危險的生物之一。

  不瞭解南美雨林的人會以為美洲虎是亞馬遜流域最令人生畏的掠食者。其實不是的。只有真正熟悉這裡的人才知道,越是看上去平平無奇的東西越可能暗藏著最大的殺機。比如色彩艷麗的南美樹蛙,體積只有姆指大小,但輕輕觸摸一下就可能致人死命。再比如,像蒼蠅般貌不驚人的食肉蠅,卻是連美洲虎都會退避三舍的真正的死神。

  食肉蠅不像普通蒼蠅一樣喜歡腐敗的食物,而是以新鮮動物的血肉為食。它們幾乎從不單獨生活,總是成群結隊地在空中盤旋,遠看就像是一團黑色的雲彩。一旦發現了滿意的目標,它們會立刻「轟」的一聲撲過去,像霧一樣徹底包圍住倒霉的獵物。當這團黑色的濃霧散去的時候,地上只會剩下一副慘白的骨架。

  食肉蠅在亞馬遜流域並不多見,但只要碰上這種來去如風的幽靈殺手,沒有多少生物還能保住性命。

  當地的土著人稱它為「奇拉拉卡」,譯成中文的意思是——會飛的死神。

  它最可怕的地方正是這一點。因為會飛,沒有什麼手段能有效地阻遏它們無孔不入的攻擊,也沒有什麼動物奔跑的速度能比它們飛的更快。

  還好它們飛行時那種獨特的嗡嗡聲隔著老遠都聽得到。

  兩隻貘和一隻西先後從他們身邊倉皇跑過,顯示著可怕的掠食者就在身後的不遠處。

  「為什麼是這邊?」當另一隻西也從身後超過他們的時候,寧宸忍不住問。

  「因為有河。」凌馭日頭也不回的答。

  難怪!

  除了難以控制的火,也許水就是對付食肉蠅的最佳辦法了。河水是它們唯一無法入侵的禁地,也是目標獵物最後的安全屏障。

  現在只是要看誰能搶先一步到達目標了。

  竭盡全力的奔跑。大口大口急促的呼吸。心臟難以負荷地激烈跳動。胸腔像是快要炸裂開來。雖然接受過極其嚴格的體能訓練,但這種衝刺般的高速奔跑不可能持續很久。

  身後的危險越來越近,寧宸已經可以清楚地聽到那帶著恐怖意味的『嗡嗡』聲了。

  一切真的會在今天結束嗎?這個念頭在寧宸心裡一閃而過。

  像是感應到了寧宸的心思,凌馭日一直握著寧宸的手突然用力緊了一緊,很大的力道。「就要到了!」

  並不是空泛的安慰。河水流動的嘩嘩聲確實已近在眼前。

  是真的就要到了啊。寧宸終於鬆了一口氣。

  就在這個時候,前方突然傳來一聲尖銳淒厲的野獸嘶鳴。是貘垂死慘叫的聲音。

  聽到這聲不祥的尖叫,兩個人的心裡同時一沉。

  已經大致猜到是怎麼回事,卻仍然抱著一線希望沒有停步。當他們抵達河邊時,看到瘋狂翻滾的河水中不斷湧起的大團鮮紅,最後的希望也徹底破滅。

  水虎魚。亞馬遜流域最可怕的魚類。

  如果說食肉蠅是空中的殺手,水虎魚就是水裡的霸王。一樣的危險。

  在水虎魚的攻擊下,只需數分鐘即可將一頭活生生的猛獸變為白骨。完全沒有逃走的餘地。

  怎麼辦?兩人迅速交換了一個眼色,同時將目光投向身後。

  那團黑色的烏雲已經近了。變換著,流動著,成千上萬隻,帶著濃厚的死亡氣息,低低地壓過來。

  一路上都沒有剩下什麼動物。也許是沒有明確的目標,移動的速度並不是很快。但是也在迅速的飛近。

  而眼前,卻已經沒了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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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試試這個吧。」凌馭日指指不遠處一簇低矮的樹叢,臉上居然還能帶著幾分自嘲的笑意,「賭一把,最多不過輸掉這條命。」

  是矮本懸鈴木,當地人最常用的驅蟲植物。它的煙可以對付大多數蚊蟲,但是沒人試過用它與食肉蠅對抗,因為沒有人敢。

  「好。」寧宸也笑了笑,在凌馭日折斷樹枝的同時脫下外衣,用打火機點燃,「反正不賭輸定,賭了倒還有一半機會。」

  因為連日下雨,採下的樹枝明顯的潮濕,不是十分容易點著。但在食肉蠅到達之前,他們終於及時在身邊布起了一道煙圈。

  已經做了最後的努力,剩下的,真的只能看運氣了。

  樹叢並不大,為了維持更長的時間,煙圈的範圍劃得很小。除掉樹叢所佔的地方,兩人只能勉強地擠在一起。白色的濃煙就在身邊悠悠瀰漫,看不清彼此的臉。

  但是能感覺到對方的體溫。真實的存在感。知道不是自己一個人。

  一邊向火中添加著樹枝,凌馭日突然伸出手,把寧宸緊緊攬在懷裡。有力的擁抱。堅決的,溫暖的手臂。

  寧宸沒做聲,輕輕掙扎了一下,沒有掙開,也就沒有再做第二次嘗試。停一下,乾脆放鬆的任由自己靠上他的肩。

  何必呢?這樣的時候,這樣的處境,甚至不知道自己下一刻還會不會活著。還有什麼必要勉強抑制自己本能的渴望?

  在彼此的,近在耳邊的呼吸聲裡,那一團烏雲已壓到了頭頂。

  當那團震耳轟鳴的『嗡嗡』聲突然包圍住自己的時候,寧宸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感覺上好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久,始終沒有刺痛襲來,聲音反而隱約地減弱了。他知道他們贏下了第一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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