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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鄭媛    


  定棋沉默。

  「無所謂,你不說也沒關係。」垂下眼,巴哥說:「只是,我覺得很奇怪而已。」

  「奇怪什麼?」他問。

  巴哥沒立即回答,她走到窗邊,抬頭看著窗外的花草,然後才開口問他:「如果你並不喜歡我,為什麼不乾脆休了我?」

  她問的淡然。

  然而週遭的氣氛,還是因為這個問題而凝結了。

  「因為你是皇上指給我的,除非犯過面聖,不能擅自休離。」半晌他直言。

  這回答很直接、很有力、也很傷人。

  巴哥屏息。

  明知不該再問下去,然而越是這樣,她就越想問他:「你不能休我,可是卻要娶另一個女人進門?你可曾想過,這麼做對那女人並不公平。」

  「將來這個女人會知道你的存在,」他淡道:「你不用擔心,你的地位會被取代——」

  「我根本就不擔心!」巴哥喊,衝動地脫口而出:「如果我能見皇上,就會請皇上讓你休了我,因為我根本就不想做你的福晉!」

  這話,讓定棋變了臉色。

  「你不想做我的福晉?」他冷聲問。

  「對,」她冷絕地說:「我根本不想做你的福晉。如果可以離開這個貝勒府,我恨不得馬上就能離開,因為我是妒婦,不守女誡,已經犯了七出,因為不能忍受男人的自私!既然你一定要納妾,就不能成為我的夫君!」

  這瞬間,書房的氣氛更凝滯了……

  「我原以為,你只是舉止粗俗。沒料到,妒意讓你失去理性,竟然說出我不能成為你的夫君這樣的話!」他冷言,看她的眼神冰冷。

  他冷漠的態度,讓巴哥傷心。

  然而他畢竟未再說出「休妻」二字,於是,懷著心痛,她最後問他:「既然你的心意如此,那麼當初娶了我就該冷落我,或者找個理由休妻,這樣就能讓你喜歡的女子,名正言順坐上福晉的位子,不必屈就。當初你為什麼不那麼做,定棋?你可以那麼做的!」

  「我不會那麼做。原本我並不打算回京娶妻,但是阿瑪把你送到撫順,還請皇上降旨指婚,我既不能送你走,就只好面對。」他面無表情地說:「雖然我一度以為,可以改變你,但是最後我不得不面對現實。」

  「現實?」他冷抑的表情,讓巴哥的心痛起來。「現實,是什麼?」

  他沉默,半晌後,沉定地對她說:「現實就是,我沒辦法改變你,巴哥。現在你也知道我喜歡什麼樣的女子,而你從來不是這樣的女子,我沒辦法改變你,也沒辦法改變我自己。所以,現在我只有納妾,也只能納妾。」

  他的話,說得白。

  白得令人心痛,令人心碎。

  巴哥不再說話,她忽然沉靜下來,垂下雙眼,瞪著地面……「因為迫於無奈之下娶了我,所以一開始想改變我,是因為這樣嗎?」半晌,巴哥再次開口說話,這回,她的聲音軟弱無力。

  定棋面無表情。

  巴哥抬起眼,認真的眼眸凝望他。「可是我就是我,定棋,現在你知道了,你改變不了一個本來就是這樣的人。」她幽幽對他說:「既然改變不了,一開始就不應該嘗試。一旦開始嘗試,停下來後,你有沒有想過……」她頓住。

  他面無表情。

  「我,再也回不去從前的我了?」最後,她說。

  定棋未再回答隻字片語。

  然而巴哥並末期待聽到定棋的答案,她轉身,沉默地離開定棋的書房。

  已說出口的話,巴哥不會後侮。

  因為她已然決定,今夜就要離開貝勒府,做回過去的自己!那個只能在街頭流浪,無家可歸的小乞兒巴哥。

  ☆ ☆ ☆ ☆ ☆ ☆ ☆ ☆ ☆ ☆ ☆ ☆ ☆ ☆

  子夜。

  離開一個本來就不屬於自己的地方,巴哥談不上後悔,卻有心痛。

  因為離開此時,與當初進府,她的心境已截然不同。

  她已經不再是從前那個巴哥了。

  晚間,撫順大街飄著雪。

  巴哥在破廟躲了很久,雪仍然下著,非但沒有稍止的態勢,風雪還越來越大。

  她不能整夜躲在這裡。

  因為明天一早,小春一旦發現她不在房裡,眾人就會知道她不告而別。

  如定棋所言,皇上指婚,他不能無端丟了福晉。她忽然離開貝勒府,必定造成軒然大波!

  所以,現在她只能向前走,不能再回頭了。而貝勒府,原本就不是屬於她的地方,早走晚走,總有一天她還是要走。

  今夜,她不僅要離開貝勒府、還要離開撫順城。

  至於,往後何去何從,該上哪裡,她自己也不清楚。

  第九章

  午膳之前,定棋正在前廳,察哈達忽然急急忙忙地跑進前廳。

  「貝勒爺,奴才有要事稟報!」察哈達神態急切。

  柔安正在前廳,藉著將這昨夜趕工完成的繡品送給定棋,找機會與他相處。

  「說。」定棋舉杯品茗,桌邊擱著繡品,似乎心不在焉。

  察哈達看了柔安一眼。

  「無妨,直接說話。」定棋道。

  「是,」察哈達說:「今日一早,小春發現少福晉未用早膳,也不在房內,所以趕緊來稟報。」

  「府裡全找過了?」定棋的反應很冷。

  「是,到現在奴才們還沒找著。」察哈達答。

  定棋淡下眼。「恐怕隨興出門,到哪裡遊玩了。」

  「不像,小春今早天剛亮就守在門前,不見人出門,恐怕昨夜已不在房內。」

  「你說什麼?」這話,終於讓定棋臉色一沉。「昨夜人就不見了?!」

  「奴才不敢隱瞞……恐怕如此。」察哈達說。

  「府門前沒見主子出去,少福晉不會出府的,她肯定還在這府裡,會不會是你們找得不夠仔細?」柔安插話。

  「丟了主子,奴才們豈敢怠慢,已經仔仔細細在府內找過一遍了!」察哈達不太耐煩。

  「可難道堂堂少福晉,會學那宵小爬牆嗎?」柔安嗤笑,指責察哈達。「不必擔心,少福晉一定還在府內,肯定是你們沒好好找人,才會以為丟了主子,實在是瞎著急!」

  柔安話說完抬頭,才見定棋正沉眼盯著自己。

  她心一沉,立刻轉話:「柔安的意思是,少福晉不是別人,怎會不明白輕重道理?她肯定不會不告訴任何人,就自行外出的!」她又對定棋道:「或者貝勒爺認為,應當盡快派人去找?」

  定棋眼色很沉,沒人知道此刻他在想什麼。

  柔安忽然覺得忐忑不安起來……

  察哈達懶得理會柔安,只管對主子道:「貝勒爺,要盡快派人出府去找,這大風雪天的,我怕少福晉危險,又不知上哪去了——」

  「府內再仔細找一遍吧!」定棋說,然後站起來。「只要人在府內,她不會不吃飯,午膳後找不到人,再作打算!」

  「可屋外一夜大雪未止,奴才恐怕——」

  察哈達話沒說完,定棋已經走出廳外。

  昨日爭執,跟她已經把話講明,然而自昨夜直至今晨,他卻莫名煩躁——

  現在他不想再聽見關於巴哥的任何事。

  ☆ ☆ ☆ ☆ ☆ ☆ ☆ ☆ ☆ ☆ ☆ ☆ ☆ ☆

  貝勒府真正開始緊張找人,已經過了午後未時。

  察哈達在門前,正由下人們備馬,要親自領隊出去找巴哥時,忽見定棋的黑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穿過府門——

  認出那是主子的坐騎,察哈達呆住。

  「貝勒爺!」回過神,察哈達大聲叫喚。

  然而定棋的黑馬已經奔遠。

  察哈達揮手要隨行家人立刻上馬,自己並速速躍上馬背。

  「駕!」

  一行五人,趕緊追隨定棋的坐騎而去。

  ☆ ☆ ☆ ☆ ☆ ☆ ☆ ☆ ☆ ☆ ☆ ☆ ☆ ☆

  大雪。

  漫天彌地的大雪。

  一片片白色的雪晶,凝結在巴哥走過的地上,覆蓋了她的足跡。

  好不容易找到城外這間破廟棲身,她已經凍得全身顫抖,手腳都已經逐漸失去了知覺。

  地會死在這裡嗎?會就這樣一個人孤零零的死去嗎?

  她窩在濕草堆邊,雖然避開了破廟外的風雪,但是身子卻越來越冷……

  就在巴哥的意識漸漸失去之時,外頭傳來一陣馬蹄踐踏在雪地上的「篤篤」悶聲。

  模糊中,巴哥看到定棋冷峻的臉孔出現在眼前,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

  他卻捏住她用力搖晃,臉色鐵青,對她怒吼——

  「你為什麼這樣對我;……」

  這影像太真實,他的忿怒太真實了……

  定棋像失去理智一樣,瘋狂地搖晃她。

  然後,巴哥看見定棋被府內家人聯手架開……

  再然後,她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覺。

  ☆ ☆ ☆ ☆ ☆ ☆ ☆ ☆ ☆ ☆ ☆ ☆ ☆ ☆

  子夜。

  大雪已止。

  巴哥卻陷入高燒,昏迷不醒。

  「大夫,咱們少福晉的身子要緊嗎?」察哈達問大夫。

  「今夜至為關鍵,如能度過今夜,於明日凌晨前退燒,當保無事。」

  「那要是明早!」察哈達嚥了口口水,話沒出口,他調頭望向坐在睡房桌邊的定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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