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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琉色    


  言談間舉止文雅、神態安定,有北方第一才子之稱的秦若果然不是庸才。華玥瞧著他,臉上的笑意不覺更加濃厚。

  他近日擬定的北地河道整治計畫,以後便要靠他來施行,治理北地,自然要用熟悉北方的人才,而秦氏家族早在五年前便由南方遷入北地,因此秦若對北方自然熟悉得很。

  帶著笑意,華玥又托起酒杯轉向另外兩人道:「韓公子、宋公子,兩位世居北方,酒量自然極佳,想必就不用本王勸酒了吧?」

  「不敢、不敢,王爺客氣了。」另外兩個長相較為粗獷的男子連忙站起身,豪爽的將杯中酒一氣喝下。

  華玥手托金盃,慢慢啜飲一口,笑道:「酒已過三巡,如此良宵,又怎能缺少美人相伴?來人哪!」

  輕輕一擊掌,閣外匆地響起一陣悠揚琴聲,弦音叮咚,迴盪在水面上平添幾分清脆,令人心曠神怡。

  而隨著琴聲舞上閣樓的柔媚女子,更是奪人心魄。

  艷紅舞衣飛揚迴旋,襯著雪白的肌膚簡直惑人眼目,那纖細的腰肢不可思議地柔軟,隨著琴音扭曲轉折,彿如柳枝當風。

  女子的面容被一方紅紗掩住,只露出一雙黑亮媚人的眸,那艷麗的唇卻在紅紗後隱隱透現,讓人如同霧裡看花,怎麼也瞧不真切。

  韓飛絮靜靜站在華玥身後,小心的為他執壺斟酒,也不時抬起眼悄悄向前方看去。

  但是,她看的顯然不是場中那個艷麗舞姬,而是客座三名男子中的一個。

  她的眼裡有些茫然,也有些微的期盼。

  半晌後,閣外琴音愈奏愈纏綿,展袖翩然的女子也愈舞愈急切,滿廳裡只見一道火紅身影飛旋,直讓人瞧得目不轉睛,連華玥也端著酒杯半晌不動,似乎正瞧得入神。

  而韓飛絮手中酒壺已空,便趁著這一刻悄然退後,下樓取酒。

  第五章

  閣上燈火通明,閣下卻是夜色漫漫。

  韓飛絮剛剛走下階梯沒幾步,身後便傳來一聲輕喚。

  「是……飛絮嗎?」喚聲中,似乎帶著些許遲疑。

  她雙肩微微一顫,猛的回過身去瞧向背後男子。「真的是你……秦公子?」有些苦澀的開口,她原本平靜的小臉上則是一片震驚。

  竟然真的是他,先前她還以為自己認錯人了呢!世間怎會有這樣巧的事?沒想到在寧王府裡,她居然會遇到秦若。

  「是我,飛絮。沒想到……你居然是在這裡。」秦若清秀的眉目微微皺起,語氣中是歎息般的無奈。

  韓飛絮唇邊不由泛起一絲苦笑,黯然道:「是,不知秦公子有何吩咐?」

  就算再震驚,她也沒有忘記自己的身份,現在她只不過是寧王府的一個小小侍女而已,再也不是……當年那個與他有婚約的韓家小姐。

  「飛絮,不要這麼說。我知道,是我秦家對不起你……」秦若垂下頭,神情顯得有些懊惱。

  眼前的這個美麗少女,是自小與他定過親的啊!只可惜世事多變,韓家敗落之後,原先的一切自然也不再作數。

  「秦公子不必掛懷,這原本就是飛絮命薄,不能怪公子。」震驚已過,她回復淡然,言語中甚至帶了一些疏遠。

  趨吉避凶是人之常情,韓家沒落已久,自然不會去怨旁人無情。

  「飛絮,你……可有什麼事,需要我幫你做的嗎?」秦若望著她,臉上是想要補償些什麼的誠懇。

  她笑了笑,淡淡道:「若秦公子方便,請幫忙打聽一下家父的消息吧。他……自從充軍北界之後,便生死未卜。」說到最後,她的語聲已有些微哽咽。

  身體孱弱的父親孤身一人在北方,不知如今……

  用力忍下眼底酸意,韓飛絮不敢再想。

  「原來韓伯父也在北方?」他有些驚訝,然後點頭道:「你放心,我必定會派人查探伯父的消息。」

  「那就勞煩秦公子了。」她努力扯開一個笑容,然後微一躬身,「王爺還在樓上,請公子回座吧。」

  她已經在樓下停留得太久,得趕快回去才行。

  秦若望著她匆匆離開的背影,不由輕歎一聲。明明是這樣溫柔聰慧的一個女子,卻硬生生被貶作了奴婢。

  真是,可惜了!

  ☆ ☆ ☆ ☆ ☆ ☆ ☆ ☆ ☆ ☆ ☆ ☆ ☆ ☆

  回到樓上,曼妙舞姿尚未停歇,華玥也仍然維持著原來的姿勢,好像沒怎麼注意韓飛絮。

  無聲的在他身後站定,韓飛絮輕輕鬆了口氣。她並不想讓華玥知道她與秦若曾經相識,甚至曾經定過親的事。

  只是,當她再度上前斟酒時,卻發現華玥有意無意的斜了她一眼,爍亮的目光在她瞼上一掃而過。

  連忙低下頭,她不敢讓他瞧見自己現在的臉容。方才因為想到父親而傷心了一陣,此刻她的眼睛想必依然是泛紅的吧?

  閣中琴音忽然轉為急驟,場中舞女也隨之快速飛旋,當最後一道高亢弦音劃過,舞姬的層層紅衫如繁花飄落,纖柔身軀綿軟無比的依俯於地,順勢向座上眾人施禮。

  「跳得不錯。」琴音過後,有短暫的一刻寧靜。華玥看著伏在地上的舞姬出聲稱讚,可是他的語氣中卻沒有半分讚賞的味道,反而含著些微冷意。

  在座諸人聽得華玥開口讚賞,雖然覺得不對,但也跟著隨口附和幾句。

  那舞姬聽到稱讚,馬上嬌聲道:「謝王爺讚賞。」然後大膽的抬起頭來,看向華玥。

  在抬頭的同時,舞姬臉上的紅紗緩緩落下,露出一張明艷臉容,掛著嫵媚笑意,遙遙與他對視。

  看到舞姬的臉,韓飛絮忽然一怔,然後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舞姬……怎會是澄珠?

  據她所知,王府之內向來不設歌娘舞姬,若要款待賓客,全是花銀子從府外請人進來表演的。

  可是今天怎麼會是澄珠上堂獻舞?

  而瞧王爺的樣子,似乎事先並不知情?

  偷偷瞥了華玥一眼,韓飛絮更加確定這個想法。因為此時他的表情平靜中透出一抹陰沉,雙眉緊皺,正是他發怒前的徵兆。

  沒有那種滔天怒火,有的只是淡淡冷意,但已足夠駭人。

  她看一眼正伏在地上滿臉嬌媚神情的澄珠,心底不由升起一絲悲哀與同情。王爺的性情那樣驕傲自負,怎麼容得別人自作主張?

  更何況,是一個卑微的奴婢?

  果然,華玥盯視了澄珠一刻後,沉沉道:「你好大的膽子!」

  澄珠的臉色頓時發白,但仍強自鎮定回應,「王爺,奴婢斗膽獻舞一曲,只盼能讓王爺開心。」

  「什麼時候本王的情緒由一個小小丫鬟來操控?」他的怒意由話中透出,如寒冰一般侵向澄珠。

  「奴婢知罪,王爺……王爺恕罪!」澄珠這才開始真正害怕起來,柔軟的身軀禁不住陣陣發顫。

  怎麼辦?她原以為可以憑借絕媚舞姿博得王爺歡心,讓王爺另眼相待,卻沒想到反而招來了王爺的怒氣。

  華玥突然抬起眼,看向一邊的秦若道:「秦公子,方纔你離座許久,可是錯失了好一段美妙舞姿呢!」

  他沒有再看伏在地上的澄珠,語氣也平平淡淡,聽不出是喜是怒。

  可站在他身後的韓飛絮卻是一驚,難道王爺方才看到秦若和她在樓下談話了?

  只聽得秦若回答,「多謝王爺關心,方才秦若確實不勝酒力,下樓耽擱了一會兒。」

  華玥雙眼略略一瞇,勾唇笑道:「是這樣嗎?那我就將這舞姬贈你,讓你回到北方後好好盡情欣賞吧!」

  聽到他這話,在場數人臉上都露出了極度驚異的神情。

  特別是澄珠,一張俏瞼頓時蒼白如雪,又驚又悲的簡直要昏厥過去。無論如何,她都沒有想到華玥會這麼輕易的把她轉手送人。

  她……可是在王爺房裡服侍了整整六年啊!

  澄珠神色慘然,癱在地上再也說不出一個字,只是把雙眼往華玥身旁栘去,看向執著酒壺的韓飛絮。

  憑什麼好端端站在王爺身邊的是韓飛絮?憑什麼,她可以輕輕鬆鬆抓住王爺的目光?

  被她直直盯著的韓飛絮卻只覺一陣悲哀。

  王爺他真是好狠……好絕情啊!

  座上的秦若怔忡半晌,實在不知該如何拒絕,額上冒出微微冷汗。來到寧王府之前,他並沒有帶個舞姬回去的打算。

  「怎麼,難道秦公子是嫌這舞姬不夠出色嗎?」華玥有意無意地把目光向地上的澄珠掃去,冷冽得驚人,彷彿在詔告諸人,若他不肯收下澄珠,那她的下場只有更悲慘!

  一個送不出去的女子,以華玥倨傲的性情來說,自然不會再留。

  秦若見狀,只得無奈低頭道:「多謝王爺賞賜。」

  「不謝。」見秦若收下澄珠,他滿意一笑,週身散發出的森冷氣息終於略微散去一些。

  而澄珠早已面若死灰,失去了反應的能力。

  好好一場樓台飲宴,卻在這樣詭異的氣氛之下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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