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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華甄 幾天來,他時時憂慮,真怕她就這麼一睡不醒,永遠地離開了他! 她嘴唇哆嗦,無法用語言表達心中的感情。只能抬起尚能行動的右手,笨拙地撫摸他長滿鬍鬚的面頰,抹去他的眼淚。再看向站在床尾的彭峻威,眼裡散發著慈愛的目光。 「娘——」彭峻威抓住娘的手,將臉緊緊埋在她的身上,掩住了臉上的淚水。 盈盈夫人顫抖的手落在他的頭上,這是她最溫順、最多情,也最愛笑的兒子,在她的記憶裡,威兒從小就是個快樂的孩子,像這樣撲在她懷裡流淚的情景好像就只有過一次,多年前那一次。 彭翊克制著內心的情緒,輕拍彭峻威的肩膀。「威兒,不要讓娘太激動。」 「嗯。」彭峻威抬起頭,用手背擦去淚水,對娘勉力一笑。「爹說得沒錯,娘不會有事的,道姑果真是當今最厲害的神醫,她一定能治好娘的病!」 他淚痕未盡的笑容讓人看了心痛,就連總與他過不去的刁蠻老道姑,這時也塞了一條手帕給他。 彭峻威接過手帕擦拭著眼睛,靦腆地說:「讓婆婆見笑了。」 道站無言地走出了房間。 當晚,令所有人驚訝的是,駐守遼陽城的彭峻猛竟帶著妻兒趕回家,緊隨他們身後而至的,是新婚不到一個月的彭峻虎夫妻。 「大哥、二哥,你們怎麼回來了?」彭峻威驚訝地看著撲在娘的床邊、淒然落淚的嫂子和兩位兄長。 「臭小子,你還敢問?」極少發怒的彭峻虎怒斥他。 彭峻猛也責備道:「是你不對,家裡就你守在爹娘身邊,這麼大的事,也不派人送個信給我們,若非聽見傳聞,我們還不知娘已經病成這樣了呢!」 「大哥、二哥,是我不對……」 「是我的意思,不可錯怪峻威!」彭翊對兩個風塵僕僕的兒子說:「就是不想讓你們這樣扔下大事,不顧一切跑回家,才不讓你們知道。」 「爹,國事重要,家事同樣重要,您不可以這樣。」彭峻猛不悅地說。 彭峻虎也不高興起來。「如果娘有什麼不測,您也打算瞞著我們嗎?」 彭翊看了看兒子、兒媳們,長歎道:「忠孝自古難兩全哪!我們身在其位,又怎能因家事而誤了國事呢?」 「爹,您坐下說話。」雁翎搬過一把椅子放在床邊。 彭翊坐下後說道:「既然回來了,你們就住兩日吧!但不可久留,得盡快回去。」 「爹,讓我們等娘好點……」彭峻猛還想爭取。 彭翊打斷他。「不行,如此的話,你們的娘也會不安的!」 聞言,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床上。那裡,盈盈夫人正搖動著那只尚能移動的手,眼裡是晶瑩的淚。 自幼受娘教導的兒子們,自然明白娘是要他們安心回去。 可是看著娘的模樣,他們又怎ど能夠放心離去呢? 此時此刻,無論是彭峻猛、彭峻虎,還是彭峻威,都深深感到遺憾與愧疚。 身為朝廷將軍,他們能統帥千軍萬馬為皇帝殺敵,替朝廷盡忠,可身為兒子,儘管他們有能力,卻無法在爹娘膝前盡孝,為家庭分憂。 這是一種多麼深刻的無奈啊! ☆ ☆ ☆ ☆ ☆ ☆ ☆ ☆ ☆ ☆ ☆ ☆ ☆ ☆ 按說有了兄嫂的協助,彭峻威應該可以輕鬆點了,可情況卻不是這樣。 「小子,切藥去!」 就在彭峻威興高采烈地與哥哥們圍在娘的床前,說著有趣的事逗娘開心時,無塵道姑冰冷的聲音傳來,」捆藥材塞進了他的懷裡。 玲子見狀,伸手想接過那藥。「這……今天就讓奴婢去做吧,三少爺難得與兩位少爺相聚。」 「不行,早說好了這是他的活兒。」道姑斷然拒絕了丫鬟的提議。 彭峻威對玲子說:「算了,還是我去吧!」言罷,他對兩個哥哥苦笑。「瞧見沒?我告訴過你們婆婆就是和我過不去。若不是看在她將娘治得果真一日好過一日,我才懶得理她呢!」 無塵道姑裝做沒聽見,走到了盈盈夫人的另一側。 一向開朗的弟弟出現少有的愁苦相,惹得彭峻猛、彭峻虎為之一樂。 「怎麼?天下也有難住你的事嗎?」彭峻猛笑著問。 彭峻威嘴一撇。「哪有?天下能難住我彭峻威的事還真沒呢!幹活去!」 「峻威哥哥,我去幫你。」雲霏笑著從彭峻虎身邊站起來。 「瞧,還是二嫂心眼兒好……」 「各位都請出去,貧道要給夫人治療了。」不等他把對雲霏的讚譽之詞說完,道姑冷然命令道。 儘管回來不足兩日,但彭峻猛、彭峻虎也已見識過這位性格乖僻的老道姑的脾氣了,不過看她對娘盡心認真的份兒上,也就對她衝撞的口氣有了全然的寬容和諒解。此刻,他們都聽話地離開了房間。 剛出門,卻看見雁翎端著食盤走來。 「大嫂今天又做什麼好吃的給娘呢?」彭峻威一見到她,就高興地迎上前。 雁翎笑答:「酸菜肉絲面片兒湯。」 「哇,聽起來很不錯,有我們的份嗎?」 「放心,都在廚房裡呢!」 雁翎的一句話,引得雲霏也叫起來了。 「峻威哥哥,我們趕快去切藥,切完了就可以吃大嫂做的好東西了!」 「走吧,」彭峻威不再耽擱,當即與雲霏和彭峻虎跑了。 彭峻猛上前接過雁翎手中的托盤。「道姑要替娘治療,你現在……」 他話還沒說完,身後的道站開口了。「讓她進來,食物是最好的治療。」 於是,彭峻猛端著托盤進房。放下托盤後,他又幫雁翎將娘扶起,靠坐在床頭,看她細心地將香味四溢的面,一點點地喂到娘的口中。 雁翎的溫柔美麗和細緻體貼令盈盈夫人心情十分舒坦。看看媳婦身邊的長子,她寬慰地想,自從有了這個媳婦後,兒子真的比過去開朗溫和多了。 兒子們都能得到好姻緣,是她心裡最大的願望和滿足。 盈盈夫人抬起漸漸恢復神氣的眼睛,看著立於床頭的道姑,盼望能盡快康復。 兩日後,彭翊堅決地下了命令,讓他兩個身負重任的兒子離去。 彭峻猛、彭峻虎無奈,只好與仍不能說話的娘告別後,留下各自的妻子走了。 看著兒子們離去,她淚水漣漣。 身為她的夫君,彭翊明白身處病痛中的夫人是多麼渴望讓兒子們陪在身邊啊!可是,他卻連這個最簡單的願望都不能滿足她,他為此感到愧疚! 「盈盈,是我不好,趕走兒子們,讓你傷心了。」他將妻子輕輕抱起,摟在懷中。「你是個明白人,知道我這麼做也是不得已。孩子們是朝廷倚重的將軍,肩扛守城戍邊的重任,不能讓他們誤了正事。等有朝一日,我卸下這身麒麟袍,摘了這頂花翎帽,一定終日陪著你,哪兒都不去。」 彭峻威跟兩位兄長道別後,他讓兄嫂們私下話別,回到娘的房門口正好聽到父親的這番話,不由再次被爹娘之間的深情感動。 爹娘數十年恩愛如初,這是何等真摯深厚的感情啊! 他默默地轉身走向院子,沒看到有一雙在黑紗後閃爍的目光正注視著他。 幾天後,盈盈夫人的病況大有改善,早先麻木的半邊身子已經可以輕輕地挪動了。但仍不能言語,喘息咳嗽也還未見改善。 即便如此,大家仍然很高興,相信夫人的病一定很快就會好。 可是細心的彭峻威發現,不久前還一直很有自信的無塵道站卻顯得心事重重。 傍晚,他將曬好的藥收起來,看見道姑正獨自站在藥堆前沉思。雖然看不見她的面孔,但他敢用性命擔保,那塊黑紗下的臉一定是愁容滿面。 「怎麼了,婆婆有何難處?」彭峻威大步走過去放下藥,關切地詢問。 他突然冒出的聲音嚇了道姑一跳,她略微一怔,迅即問道:「此問何來?」 「因婆婆雙肩僵硬,似乎不堪重負;垂首沉思,似被某事所困,因而有此一問。」 道姑身子再次一僵,面巾下的臉上佈滿驚駭。他還是像當年一樣敏銳,僅從外形就能揣測出人的內心,看來自己得與他保持更遠一點的距離! 她竭力平息著內心的驚慌,緩緩地說:「我是在擔憂。」 「因為我娘的病情嗎?」彭峻威急忙向前一步。 道姑知道無法在這個聰明過人的男人面前假裝,便坦言道:「沒錯。」 這下彭峻威急了。「我娘的病不是正在好轉嗎?怎麼?難道是假象?」 「不,不是假象。」道姑急忙糾正他,沒在意自己的語氣裡竟有幾絲安撫的意味。「夫人的病情確實是好轉了,但貧道所憂的是夫人至今無法恢復的說話能力,按說,肢體恢復知覺後,應該就可以說話,可是……」 彭峻威心裡一涼。「那你的意思是說,我娘的病其實並未完全治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