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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月凌情    


  「老師,你不是要說俄羅斯的事給我們聽嗎?」

  「對嘛,老師,我們繼續上課,不要理安琉璃啦!」

  「老師,你理她也沒用的啦,她不會跟你說話的,她最驕傲了,自以為功課好、成績棒,就目無尊長!」

  「別這樣說話,大家都是同班同學,應該要相親……」沒料到自己的幾句話,會引來王丹鳳等人對安琉璃的言語攻擊,男老師有些著急。

  但,相對於男老師的在意,安琉璃情緒無任何波動。

  清眸一飄,她轉頭繼續看著窗外湛藍的天。

  「老師,你不知道她一點也不合群,仗著功課好,就都不上體育課,還故意裝氣質不跟我們說話,真是一點禮貌也沒有!」

  聽見王丹鳳等人對自己的批評,琉璃表情依然冷淡,但她眼色已黯。

  她不是不合群,不是不想上體育課,只是她患有先天性心臟病,禁不起太過劇烈的活動。

  陡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自教室外傳來。

  「江老師,打、打擾一下!」陳組長氣喘吁吁衝進高二甲教室。

  「陳組長,你在跑百米啊?怎麼喘成這樣?」

  「你別開玩笑了,我要找……找……」陳組長一邊喘一邊說話,一邊忙著找尋熟悉的臉孔,一看到安琉璃,立刻大聲喊人:「安琉璃,你過來!」

  聽到師長的呼喚,琉璃唇角微抿。

  緩回過頭,她調移視線,直視滿身大汗的陳組長。

  看她動也不動一下,陳組長又氣又急。

  「安琉璃?」這個學生就是這樣,資質是優異,功課也很好,但不管遇到什麼事,她都無動於衷,一副沒情緒的模樣,教人看了是又愛又氣。

  「剛才你母親的朋友打電話來,說你母親自殺了,現在人已經被送往雷法醫院,要你馬上趕過去,再遲恐怕就來不及了!」

  不似他人聽聞親人命危時的激動,安琉璃眸光一動,表情平靜。但,垂斂眼睫,她遮去畫過眼底的一絲水光。

  母親最後……還是逃不過良心的譴責,還是選擇自殺,還是決定把滿身的罪惡留給她……

  第二章

  深深畫下的一刀,結束安夢玲痛苦的一生,也提早結束安琉璃尚稱平靜的青春歲月。

  喪禮過後,安琉璃遵從母親安夢鈐遺書裡的交代,辦理休學,一人帶著簡單行李,隻身飛抵俄羅斯首都莫斯科國際機場。

  搭上計程車,她來到柯古拉莊園,求見薩戈·柯古拉,但是,一聽到安夢玲的名字,薩戈不說二話,斷然拒絕接見。

  「對不起,我家老爺子不想見你,你請回吧。」看著雪顏白淨,嬌柔似水的安琉璃,奧司特眼神防備。

  「既然這樣,我就只能去找費斯先生了。」她淡言道。

  「什麼?!你要找我家先生?!」奧司特臉色大變。

  「是的。」她點頭。

  「你、好吧,你在這兒再等等,我去跟我們老爺子說說!」遭受威脅的奧司特,頓時沒好臉色,轉身進屋。

  十分鐘後,她在大廳裡見到薩戈·柯古拉。

  薩戈·柯古拉以嚴苛的眼光,上下仔細打量黑髮、黑眼,據奧司特轉述又說得一口流利俄語的她。

  同樣的,安琉璃也靜靜觀察著他,之後,再看向站立他身邊的奧司特。

  奧司特一如母親當初所形容的,身上總穿著一套俄式黑色制服,手戴白手套,下巴處蓄著一把小鬍子。

  至於有著一頭白髮,端坐在沙發上的薩戈,也如母親所形容的那般眼光銳利、氣勢威嚴。

  「我已經答應見你,我希望你不會再去煩我的孫子。」薩戈·柯古拉怒目瞪她,臉色極差。

  要不是顧及費斯對「安夢玲」三字會有的激烈反應,且極可能直接危及健康,他根本不願意再聽到、或見到跟那女人有關的人、事、物!

  「請你放心,我不會的。」

  「很好,說吧,她為什麼派你來見我?」他厲眼審視黑髮、黑眼的她。

  「是。」她自小背包裡,拿出一封信件,「這是我母親在自殺之前,寫給你的一封信。」

  聽到安夢玲自殺的消息,薩戈大感意外。

  「我母親要我把這封信,親自交到你手上,她要求你一定要看完它,並接受她的歉意。」低下頭,她雙手遞出信件。

  然,看著安琉璃手中信函,薩戈頓擰白眉。

  在近一小時的思考後,薩戈·柯古拉打消將信件燒燬的想法,拆信閱讀。他想知道安夢玲究竟在信裡寫了什麼,也想知道在害死他的獨子後,她為什麼還有臉要她女兒為她送信,還敢要求他一定要看完她的信?!

  當年,要不是萊爾太傻,性情太溫和、太仁慈,又愛她愛太深,到臨死前,都還記掛著被逐出莊園的她,甚至,還拖著最後一口氣,央求他點頭應允放她一條生路,他早就讓她在人間蒸發,哪容得她死後還如此囂張。

  信裡,安夢玲寫滿她對自己過往所鑄下的大錯,以及對柯古拉家族所造成的傷害,所深感到的悔恨與痛苦。

  只是她的悔悟,來得太遲也太慢,一直到陰謀被拆穿,親眼看見萊爾為求父親饒她一命而跪地懇求時,她才明白自己失去了什麼,又做錯了什麼。

  母親愛賭、父親愛毒,自小就在染有惡習的家中長大的她,曾想遠離這樣的生活,試圖振作,但現實的環境,教她墮入風塵,成為酒國名花。

  在這樣紙醉金迷的世界中,她看過同事因被男人欺騙感情而自殺,看過同事在男人甜言蜜語下,付出真心,卻換來絕情對待,也看盡進出酒店的男人的濫情與花心。

  她以為男人全是虛偽與濫情,以為唯有金錢,才是她唯一的依靠。

  遇上萊爾與他結婚,是她這一輩子最快樂也最掙扎的日子,她曾想放手,想就此與萊爾平靜過一生。

  但,根深蒂固的觀念,與過去週遭所發生的事,教她做下錯誤的選擇。

  一念之差,她痛失深愛她的丈夫,她後悔莫及、痛徹心扉。

  一心之貪,她傷害曾經一再纏著要她抱抱,親暱喊她一聲「媽咪」的費斯,她悔不當初。

  她明白二十年前,那樁毒殺親夫、謀害繼子的奪產陰謀,不僅奪去深愛她的丈夫性命,也嚴重影響到丈夫唯一獨子費斯的身體健康。

  在長達五張的信紙上,她寫盡心中所有悔意,也寫出這二十年來,她深受良心譴責的痛苦。

  無法還他一個兒子,也無法還他一個健康的孫子,她自知罪孽深重,且無顏祈求他們的原諒。而長久以來,積壓於心的悔恨與痛苦,教她再也無法支撐下去,只能選擇提早結束生命。

  但為能贖罪,為能減輕心中罪惡,她決定把安琉璃送給他們柯古拉家族一輩子為僕,以求能償還她生前積欠柯古拉家族的情與債……

  看到安夢玲自以為是的安排,薩戈神色大變。

  他能夠感受到安夢玲在信中的真心懺悔,也知道她是自覺罪孽太深,對不起費斯與他死去的兒子,才想藉此方法救贖她自己的心。

  但,她不應該犧牲他人的未來,即使安琉璃是她的養女,她也不該!

  縱使失去獨子的事實,教他憤怒悲痛,但上一代的恩怨,他不想再牽扯到他們年輕的這一代。

  「我已經看完,你可以走了。」

  「這……」看似平靜不起一絲波瀾的視線,不斷在薩戈與信件間徘徊。

  她真的可以走嗎?看著薩戈手中的信紙,再想著自己的未來,安琉璃緊抿柔唇,心在掙扎。

  是薩戈先生親口要她走的,那只要她聽話離開這裡,她的未來人生就會大不同,因為從此以後,她就會有個全無羈絆且自由自在、美好的人生。

  頓時,絲絲笑意揚上她柔潤的唇。

  只是憶起母親的自殺,她笑意盡失。無法漠視母親生前承受罪惡的痛苦,無法忽視母親生前眼底的悲哀,也無法忘記過去這十多年來,母親在睡夢中的悔恨哭泣,她……不能走。

  「對不起,我不能走。」斂下睫眸,她深深呼吸一口氣。

  如果,完成母親生前的唯一遺願,就是她今生既定的宿命——

  那麼,她認了。

  然,不想與她再多言,薩戈下逐客令:「奧司特,送客。」

  「是!」奧司特上前,「安小姐,你還是請吧。」

  「不,我母親說過,你必須給我一份工作,以後,我就在這兒住下。」

  「那是不可能的事!」他怒聲道,「我們這裡根本就不歡迎你!」

  雖然心急,雖然心慌,但她表情依然平靜。

  「不,薩戈先生,請你聽我說……」她聲音緩慢而輕柔。

  「你什麼都不必說,因為我什麼也不想聽!奧司特?!」

  突地,一聲低柔磁嗓自玄關處傳來,介入三人的爭執中——

  「怎麼回事?這麼吵?」

  是因巡視「莫斯科六年造鎮計畫」工程,而提早下班回家的費斯。

  才進門,就乍見惹人憐惜的東方娃娃,費斯目光頓地凝住。

  她黑瞳清亮,肌膚白皙淨透,及肩黑髮柔細如絲,柔潤的紅唇,就似沾了蜜般的閃耀著動人光澤,任誰也無法忽視她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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