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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喬安娜·林賽 「向一個不講道理的人道歉,真是活該倒霉。」拉克倫自言自語地說。 當然,她聽到了他在說些什麼。其實他也希望能讓她聽到。可金白利沒理他,丟給他一陣難堪的沉默。拉克倫不由得不自在起來。他擅長於和女人鬥嘴,不是因為他真的在乎那女人罵了他什麼,也不是為了挑起戰爭而是他習慣於逗弄、挑釁對方。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喜歡這麼做。 今天早晨,金白利穿著一身經髒的、無任何裝飾的棕色晨服,一點也不起眼。衣服鬆鬆垮垮地掛在她那瘦瘦的身上,難看的髮型不僅沒為她增色,反而把她的鼻子襯托得更紅。金白利小姐今早的樣子很容易被人淡忘,可拉克倫卻不會忘記,因為她讓他很難堪,她嘴裡蹦出的每一個字都刺得他不由自主地想反唇相譏。 昨晚一整夜,她都在故意攪亂他的睡眠,今早等他醒來時,只感到頭昏眼花,疲憊不堪。可他沒生氣,反而覺得很有趣,一個英格蘭女人居然會有如此強烈的報復心。早晨一個僕人告訴他可以繼續留在謝靈·克羅斯了,他才強打精神下樓來吃早餐。可他實在太睏了,就連看到梅根也沒能讓他完全振作起來,而現在與那個帶刺的女人較量後,他卻反而清醒了。 拉克倫心想:「讓我別跟她說話!在她看來我簡直成了個惡棍了!哼,麥格列高是不會輕易罷手的!」 他相信,今天有那麼多人在場,多少也為金白利壯了點膽。要是只有他倆單獨在一起,那她會不會語調柔和些,說話也不再那麼尖刻呢?當然,也有可能她就現在這樣兒。反正,他現在不走了,他要用充分的時間去贏得梅根的芳心,他也相信自己和金白利小姐一定還會有再次唇槍舌劍的一天。 ☆☆☆ 金白利幾乎整個白天都在睡覺。這是她到達謝靈·克羅斯的第二天。這麼做對她的社交並沒有好處,可她別無選擇。就連公爵夫人也認為她該補補瞌睡,好好休息一下,因為就在梅根想跟她討論關於她的終身大事的「計劃」時,她都忍不住直打瞌睡。 那頓難熬的早餐過後,梅根帶金白利和德夫林的祖母露辛達來到她的起居室。梅根所說的「計劃」,就是如何在最短的時間內讓金白利接觸到各類未婚男子,為她提供最大的選擇範圍。 她提到了謝靈·克羅斯在今後幾個星期內已安排好的一些社交活動。其它地方的娛樂活動的大量邀請函也需她們挑選後作出選擇,其中包括幾場舞會。 正當露辛達——或者叫迪奇,她的家人都這麼親熱地稱呼她——談到其中一個舞會是在倫敦舉辦,僅剩四天時間準備時,金白利卻坐著進人了夢鄉。當時她正想說要在那麼短的時間內為這麼重要的晚會作好準備,對她來說簡直不可能,因為她連件像樣的晚會服裝都沒有。但她眼睛不停地眨著,終於漸漸閉了起來,再也睜不開了。 接下來她所記得的只是梅根面帶微笑地把她叫醒,讓她到床上去好好睡一覺。她當時非常尷尬,因為她居然當著女主人的面睡著了。她趕忙尋找借口,說感冒讓她昏昏欲睡,再加上一路勞累,她實在太疲憊了。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沒說出實情,去責怪那住在她隔壁的客人。她本來完全可以這麼做,可她沒有。 晚餐前,金白利一面精心梳妝打扮,一面在想:為什麼自己沒要求換間房子?她知道那個蘇格蘭佬一定會擾亂她平靜的心緒,她也知道出出進進時一定會撞見他,她更知道無論那人是否已決定多為別人考慮一下而少弄點嗓音,她也一定會聽到他的動靜。 雖然她一度也曾想過要換房間,可終究還是沒對女主人提起,缺少睡眠讓她精疲力竭,感冒把她折騰得極為狼狽,這些都是實情,可在她的生活中,這種興奮、激動、震顫,還有害怕。恐怖的感覺,卻是麥格列高讓她第一次體會到。她說不清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迪奇拿給女傭瑪麗一種很難吃的藥劑,說是給金白利治感冒。等金白利穿戴整齊準備出門時,她已感覺好多了,至少鼻涕不會再因打噴嚏就流下來,而且,她現在已經不打噴嚏了。她還可以略施粉黛,掩飾一下她那紅通通的鼻子。她的四肢也不再酸痛,步子裡增添了一份輕快。總之,金白利現在對自己的狀態很滿意。她讓瑪麗熨好裙子,那裙子腰間有一條綵帶,把綵帶束緊後便顯出了她那苗條的腰身。她打算把現有的衣服都修改一下,如果謝靈·克羅斯有裁縫那最好,否則,她明天就去光顧外面的裁縫店,她得為參加倫敦的舞會好好裝扮一番。 整個下午,都沒聽到隔壁有什麼動靜,她懷疑是自己睡得太熟了。可到了晚上,還是一點動靜也沒有。也許蘇格蘭佬已經換了個房間吧,她想。他既然想留下來,自然也不願意再惹麻煩。她想不通為什麼公爵會突然改變主意讓那蘇格蘭佬留下來,而頭天晚上他的態度還那麼堅決。 這天傍晚,客廳裡聚了不少人,赫絲特·科爾斯女士和女兒辛西婭來拜望老公爵遺孀迪奇了,她們準備呆一個星期。辛西婭今年十六歲,活潑可愛,話很多,已能在一般場合與大人交談,只是還不太習慣太正規的社交場合。 蒂法尼·威特裡也在,她是梅根的密友,她與丈夫泰勒·威特裡來度週末。她幾乎把公爵夫人所有的時間都佔用了,她們有太多的話要說。金白利很想和梅根再談談早晨那個由於她睡著了沒談成的「計劃」,現在看來也不行了,得暫時放一放。 據瑪格麗特·麥格列高介紹,坎特比女士是一位極棒的裁縫。金白利發現女士們團團圍住了她,讓她忙了一整天。坎特比女士要是能長期呆在謝靈·克羅斯,準會給大家帶來不少方便。梅根已經安排讓她第二天一早去見金白利。 金白利總算鬆了口氣,不再為自己的服裝擔心了。但她仍希望梅根說的倫敦盛大舞會沒有安排在日程上,她希望能按自己的方式進入社交圈,能有條不紊地結識一些陌生人,而不是疲於應付各種活動。今天早晨,有關「計劃」一事她雖沒聽進多少,可她卻感到公爵夫人似乎另有想法。 快到晚餐時間,拉克倫·麥格列高出現了。金白利默默祈禱晚餐時自己可別再坐在他旁邊。她這時正在辛西姬·科爾斯旁邊坐著,聽她抱怨自己的衣服色彩太單調。說來也怪,上個世紀的人們推崇淡雅色調,而現在的年輕女孩仍然崇尚老一套的淡色服飾。可這天晚上,梅根穿著一套翠綠色的時髦裙裝,顯得華貴而艷麗,一下子就把姑娘們的一片淡色比下去了。她們正在唏噓讚歎、羨艷妒嫉的時候,拉克倫漫步踱進客廳。只見他身著深絳紫色的晚禮服,內襯白色真絲襯衫,襯衫領口和袖口還綴著好看的小花邊。他那濃密的赭色頭髮沒像金白利初見他時那樣紮成一束,而是很隨意地披在肩上,這雖與當時的時尚不太相稱,卻非常符合他的個人風格。燈光下,他顯得格外的英俊、瀟灑、魅力十足。 辛西姬簡直呆住了,她大張著嘴,一時忘了說話。金白利雖說想掩飾自己的驚訝,可還是有點難以自持。在她看來,他任何時候都魅力十足,見到他,她總是不由自主地耳熱心跳浮想聯翩。 拉克倫根本沒注意到金白利和其他人的反應,他的視線只集中在一個女人身上,他面帶迷人的微笑徑直朝她走去。 不用說,那個女人就是公爵夫人。由於梅根站在客廳的另一頭,人們聽不到他們的談話,但觀察他們的樣子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當梅根意識到拉克倫想抓住自己的手時,便趕緊將手移開,可他卻換而不捨地一次次努力著。經過了幾次躲與捉的遊戲,他終於拉住了梅根的手,抬起來放到唇邊。他本想來個長長的吻手禮,卻不料梅根非常生氣地使勁將手抽了回來。 屋裡的每個人都看見了這一幕。迪奇咯咯笑了,德夫林卻緊繃著臉,金白利只是搖了搖頭。 接著便是一片寂靜。終於辛西婭打破了僵局,她驚歎著說:「他簡直就像個巨人,不是嗎?」 辛西啞本該稍微克制自己的情感,不那麼感情外露的,可她居然不加思索地大叫起來,這實在有點有失檢點,至少她母親這麼認為。可她自己絲毫也沒意識到自己的失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