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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小林子    


  想著想著,從嘴邊不禁浮起了淡然的笑容。生也好,死也好,反正人生也白白走上了一遭,快些了結了也好。

  然而,本來渾身散發著殺意的二莊主,卻是漸漸平和了下來。看著唐憶情,她反而有些疑惑地問著。

  「你剛剛在想些什麼?」

  「……」仰起頭,唐憶情更是有些愕然。二莊主的表情回復了平和,甚至……是否自己有著錯覺……更是有些慈祥的。

  「為什麼,你會有這種表情,你在想些什麼?」

  「我……」唐憶情狼狽地閃躲著二莊主的眼神,然後輕輕說了。「晚輩是在想……拚著讓二莊主責罰,也決不肯透漏師門半點消息。」

  「……為何你不怕?真以為我狠不下心?」

  「……不是的,前輩……晚輩已經不覺得……這條命有什麼值得眷戀的了……」

  兩位莊主放過了他?

  當唐憶情走出了大屋之後,還不敢相信這件事實。

  不僅如此,兩位莊主還說,只要他不擅自出莊,他可以做任何事。

  為什麼,他突然變得如此幸運?

  二莊主還說,等到大莊主回來,他的毒跟傷她們會想辦法。

  這就是蝴蝶山莊的一向行徑嗎?跟在師門裡聽到的,何止天差地遠……

  「憶情!看我!」

  不遠處,蕭子靈的聲音傳了來。唐憶情愕然地轉過頭時,便見到了讓他目眩神馳的劍法。燦爛的紫光將蕭子靈圍成了一個光圈,蕭子靈身上淺藍色的布袍隨著劍氣飄揚著。

  真美……唐憶情看得更加出神了。

  蕭子靈的動作優雅而流暢,靈活而穩健。儘管劍招瀟灑不羈,下盤卻是踩得極穩。劍神凜凜,燦爛的雙眼滿是自信。

  這本就是絕世的劍法。在蕭子靈收起劍招後,唐憶情不自禁地拍著掌。

  「好……太好了!」

  「呵呵,怎麼樣,不錯吧。」蕭子靈對著唐憶情傻笑著。

  「雖說不差,還多的是待磨練。」冷冷的聲音從唐憶情身後傳來,唐憶情一驚,連忙回過了頭去。

  那個先前刺傷他師姊、監視著他的男子,正彷彿看著小孩雜耍般,露出了不曉得該安慰還是該狠狠責備的表情。

  「你……師伯,請師伯指教。」蕭子靈咬著唇,不服氣地說著。

  「十一師弟是這麼教你的?亂七八糟的劍法。」那人冷冷笑著。

  蕭子靈瞪大了眼,踏上了一步。

  「你使哪套劍法?」

  「孤葉寒星。」蕭子靈暗暗嘟著嘴。

  「喔?十一師弟這幾年沒回莊,竟然見得著這套劍法?」

  「是我……我自己練的,看過了劍譜,就……」

  「沒請教師長就自己瞎摸著練?」那人看著他,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師弟是這麼教你的?」

  你!別動不動就怪在師父頭上!蕭子靈咬著牙。

  「不服氣?尊師重道的道理,師弟沒教過你?」

  又來了又來了。蕭子靈捏著手,氣得簡直要發火。「請師伯指教。」

  「氣不順,手不穩,腳步太沉,劍氣太鬆。」那人說著。

  「……稟師伯,師侄認為劍招本是無神之物,不用拘泥。」蕭子靈咬著牙。

  「這倒像是師弟會教的東西。」

  你的意思是師父教錯了嗎!蕭子靈猛然抬起頭,眼裡是滿滿的不服。

  「別告訴我你都是這樣看你師父的。」男子皺了皺眉。

  「稟師伯,您……不是我師父。」蕭子靈咬著牙。

  「也難怪你,飛英去得太早,想來也無法好好教你。」男子歎了氣,從蕭子靈的手中取過了紫稜劍。

  蕭子靈默默退到了一邊。

  「師弟說的都對,只是,這樣就不配叫做孤葉寒星了。」

  劍尖輕顫,紫光中透著陣陣冰冷的氣息。男子對於這極為冷門的劍法,似乎卻是記得極熟。一招一式,嚴謹而有法度,一揮一擊,不至於陰柔,卻又不見過於猛烈。

  本來還有些憤憤不平的蕭子靈,暗歎一聲,也不再說些什麼了。

  緻密的劍網,一連十三記綿綿不絕的輕拍,嗡嗡不絕的輕響直震到了蕭子靈跟唐憶情的心裡。

  「孤葉寒星,是當年唐門早已失傳的劍法,你為何要練?」

  「……知己知彼。」蕭子靈吐著舌頭。

  「……胡鬧,這瘋人創出的劍法能練嗎,當心走火入魔、失了心智。」男子搖了搖頭。「要練,就練這套踏雪尋梅。」

  男子劍鋒一轉,便是大開大闔、曼妙無比的劍式。男子身上繡著黃雲的白衣隨著男子的飛躍而飄了起來,男子輕輕一蹬樹身,翻身、劍尖點地,大回身、揮劍,傾身、輕躍,顫劍、偏轉、黏、貼、打、拍。

  最後,三朵劍花挽起,男子才收回了劍。「將近三年沒使了,果真有些生疏。」男子把紫稜劍隨手插在了身旁的地上,走回了自己房裡。「要練就練這套,至少安全些。不會的話再來問我,不然別吵我唸書。」

  蕭子靈在院裡苦練著劍,唐憶情束手一旁呆看了一會兒後,一個年幼的男弟子搬著疊到幾乎要遮住他視線的書本,有些吃力地走了過來。

  「我幫您拿。」走了過去,唐憶情連忙要伸出手。雖然那個弟子身體只有微微偏了偏,意思卻是已經很明顯了。

  唐憶情微微僵了僵。正要擠出點微笑,那弟子卻是開口說了。

  「師父說你要好好休息,這些粗活我們自己來就好。」

  「……不,請讓我幫忙,我已經好多了。」唐憶情連忙迎了上去。

  「不行不行。」那弟子輕輕巧巧拐了個彎,避開了唐憶情繼續走著。

  「請讓我幫忙。」唐憶情一路跟了過去。

  「你真是奇怪,我們躲都躲不掉的工作,你還搶著要做。」目的地似乎還很遠,那弟子逼於無奈分給唐憶情一小疊書後,一邊走著、一邊說著。

  「……其實我是閒得發慌。」唐憶情承認了。

  「真好。」那弟子歎了口氣,似乎感慨萬千。

  「……這些是什麼,為什麼要搬得那麼遠呢?」唐憶情找著話題。

  「就是那些什麼心訣、劍法之類的吧。」

  「……咦!?對不起,我……」唐憶情低頭才瞄了一眼,頓時覺得手上的書燙得他幾乎要拿不住了。

  他現在手裡拿著的,可就是本武當派的心經,不傳之秘。

  「幹嘛?」那弟子疑惑地看著他。

  「我……這些東西給我拿好嗎?」唐憶情是既為難又尷尬。

  「本來不就是你要拿的?」

  「這……我先前不曉得是這麼貴重的東西,我……」

  「有什麼貴重,不能吃又不能穿。」弟子朝他吐了吐舌,繼續走著。

  「可是,這是別門派的……」

  那弟子斜斜瞄了他一眼後,八成打算不再理他了。

  那弟子帶著唐憶情走向了一處山壁。

  也許是洞穴入口的地方,掩著一扇暗黑色的門。唐憶情推了推,它卻是聞風不動。

  「啊,又卡住了嗎?」那弟子探過了頭。

  把手上的東西都交給了唐憶情,那弟子雙手使力,那門發出極為沉重的聲音,向旁滑開了。

  「得上些油才行。」那弟子喃喃念著,拿過了一些書,領著唐憶情進了去。

  眼前一暗,待要適應了這亮度,唐憶情發現了室內的巖壁有著薄薄的一層綠色螢光。

  「看得見嗎?」那弟子問著,點亮了一旁的油燈。

  豁然開朗的感覺。唐憶情微微一個驚呼。寬達三丈的洞穴延伸而去,似乎見不到盡頭。兩旁的架上擺滿了書,真要細數,怕要有了上萬冊。

  「喂,別發呆啊,東西先放這兒,等乾了再來處理。」弟子頂了頂唐憶情的手臂,示意他把手上的東西擺在最靠近入口的大桌上。

  唐憶情幫著那個弟子,把書一本本分開來攤好。想是因為濕氣重,書本的一角都泛了黃,有些墨漬更是暈了開。

  一邊惋惜著這些武學寶典落到了如此的下場,唐憶情瀏覽著手下的書籍,卻在最後無聲地驚歎著。

  萬物論,生剋,五毒寶典、機巧變……唐憶情的手指微微顫著,撫過了這些書的名字。收藏在師門的單傳之秘,只傳下任掌門的鎮派之寶……還有,殘心訣……相傳早已失傳了的……

  「其實,現在也沒人看這些了,不過這可是當年各派掌門的深情厚意哪。等到大莊主回來,看到這些書成了這樣子,怕要傷心透了……」那個弟子歎著氣。

  唐憶情只有微微回過了神。

  「不過,現在也只能看看陰乾了之後成了什麼樣子。真要是字不能認了,也只得重謄了一份。」那弟子吐了吐舌。「不過,除了七師兄外,八成也沒人記得裡頭寫著些什麼了。」

  「……這裡沒人看守嗎,這麼貴重的……」

  「這裡都是自己人,防誰啊?」弟子笑了笑。

  不能入睡。

  眼前儘是那燦燦的劍影。本該是本門的劍法,卻在他人手裡發揮得淋漓盡致,這是什麼道理。然而,最讓唐憶情翻來覆去無法成眠的,是有關於那些在師門裡連想都不能想要去碰的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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