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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半雪    


  齊伯雅攔住他,「臨雪,皇上正為此事生氣,你去了會影響你的前程,還是我去吧。」

  尹臨雪一笑,柔聲說道:「只是去看看,沒什麼關係的。你放心在這裡等著,如果我去沒用,你再去好了。」自己都是要走的人了,還要什麼前程?

  第四章

  偏殿內,皇上此刻正是盛怒之時。

  他萬萬沒有想到,那個精心栽培、全心信任的軒轅慎之,居然會和敵方的主帥有所勾結,他這一番心血算是白費了。可是他這堂堂一國之君真的是識人不清嗎?軒轅慎之那至今還清澈如月下清泉的雙眸,真的已經長了邪惡渾濁的東西?那個在自己父親的靈前起誓忠於君王的少年,真的已背叛了自己的國家?事到如今,他依然不想相信,可為什麼他會在自己的面前啞口無言?

  「皇上。」階下內侍來報,「尹大人在殿外求見。」

  又來了個沒良心的小子!不管對他多好全不放在心上,而且還有事情一直瞞著朕,以為朕真的不知道嗎?哼,一心一意只想自己去逍遙,「不見。」

  內侍立即出來回報。

  「不見?」尹臨雪似笑非笑,「下官是為了邊城的事情來請罪的,就跪在此處等皇上召見吧。」

  「尹大人。」內侍忙出聲勸阻,「這麼冷的天又下著雪,您怎麼能跪在雪地裡?請先回去吧。」

  尹臨雪笑著搖了搖頭,皇上不見他,那要怎麼翻案?撩著前襟跪在雪地裡,真涼啊!在心裡苦笑了一下,若是還有第二個方法可想,他絕對不會用這麼笨的辦法。

  聽完內侍回報,皇帝氣憤地在殿中來回走著。「他跪在那裡幹什麼?」請什麼罪?軒轅慎之和他不是死對頭嗎?他的事情和尹臨雪有什麼關係?而且軒轅慎之犯的可是通敵叛國的大罪,這尹臨雪是算準了他一定會心軟嗎?「他要跪就讓他跪吧,跪夠了自己自然會起來。」

  皇上生好大的氣!咆哮的聲音連殿外都聽得很清楚。看來要翻案不會那麼容易,尹臨雪低垂眉睫望著身下的雪。腳剛跪下時的疼痛已經轉成了麻木。自己的傷剛好,現在受涼可能會留下病根,要起來嗎?不知為何,眼前突然浮現在沙漠耶晚看到的漫天星光。叛國投敵乃朝廷大忌,更何況那傢伙是皇上那麼重視的將軍,說實話他早知道這次的事情很難辦、不該管,可是他卻真的不想看到那傢伙為了這樣的事情冤死天牢。至少在他還在這裡的時候,絕不可以。

  慢慢地,原本細小的雪花大了起來,尹臨雪合起冰涼的雙手呵了一口氣,卻沒有感覺到一絲的暖意。眼前有些發黑,灰色的天幕近得像是要壓下來,他懊惱地咬著唇,穿得這麼厚,徹骨的寒意還是從四面襲湧上來。快一個時辰了吧?

  正模糊地想著,有人扶住了他搖搖欲墜的身體,迅速地解開身上的披風裹住他瑟縮發抖的身體,「臨雪,你跪在這裡幹什麼?快起來,你想凍死嗎?」

  尹臨雪費力地抬起頭來,搖了搖頭,艱難地說:「大哥,我想見皇上。」

  「為了軒轅慎之的事情?」秦紫渭深深地蹙起了長眉。

  尹臨雪點了點頭。

  刻意把他從邊城召回來,就是不想讓他因此事受到牽連,他為什麼一定要管?

  「值得嗎?你這樣對他值得嗎?」秦紫渭反覆地問著,俊秀的臉上總帶著幾分玩笑的神色沒有了,凝重得像個陌生人。這些年來他這樣呵護著的寶貝,為什麼要為了他的敵人跪在這雪地中?

  「他……救過我……在邊城裡,他救過我。大哥,我不想欠他人情。」是這樣嗎?自己也不敢確定,不過,和他鬥了四年都沒分勝負的人,若是這樣輕易就死了,那四年都不能勝過他的自己豈不是顯得很無能?

  秦紫渭望著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明亮的眼睛似乎能明瞭一切,「也就是說,若是父皇不見你,你今天就不會起來了,是不是?」他放開他,神色有隱隱的傷痛,然後一歎,轉身飛快地向殿內走去。

  ☆ ☆ ☆ ☆ ☆ ☆ ☆ ☆ ☆ ☆ ☆ ☆ ☆ ☆

  皇帝在偏殿內此刻也是坐立不安,向內侍問道:「他還沒走嗎?」

  「是的,皇上。」

  皇帝有些不忍,「他今天怎麼會這麼倔?平日是那麼嬌氣的孩子。」

  「您再不讓他進來,他就要凍死在外面了。」秦紫渭從外面大步走了進來。

  「你這個孽子,你那是什麼口氣?」他對這個最小的孩子真是太溺愛了,這個孽子對於政事是立誓不管,玩樂的事情倒是樣樣精通,三不五時地還會給自己出些難題。

  「父皇。」秦紫渭猛然拉開向著殿前的窗簾,您來看看他。」

  尹臨雪披著一件白色的披風靜靜地跪在雪地中,像是要融入殿外那一片銀白之中似的,身影顯得格外纖弱無助。鵝毛般的雪花落滿他烏黑的頭髮和纖細雙肩,衣服的下擺已埋進雪裡。隔得這麼遠都能看見他的顫抖,可他猶在支撐著。

  「又不是朕讓他跪在那裡的。」皇帝只看了一眼,心已經軟了下去,卻還是嘴硬地說。

  「讓他進來好不好?」秦紫渭知道父皇已經心軟了,這時候該做的事情就是讓父皇有台階可以下。「看看他到底要做什麼?」

  皇帝哼了一聲,拂袖坐在一旁。秦紫渭見他不再反對,招了招手,叫內侍讓尹臨雪進來。

  殿中已燃起了火盆,跪在旁邊的尹臨雪抖得如同一隻受到驚嚇的小鳥,努力了幾次也不能讓打顫的牙齒停下來。在溫暖的殿內,他身上的雪化了,被滲濕的纖長睫毛上掛著一滴雪水,眼睛也顯得霧濛濛的,像是剛剛哭過一樣惹人憐惜。

  看著他那漂亮的娃娃臉蒼白得像紙一樣,皇帝忍不住吩咐道:「給他端一碗熱參茶來。」

  「謝……謝聖上。」凍得冰涼的手突然碰到熱的東西,痛得像被火焰灼燒般,尹臨雪勉強自己喝了一口,定了定神。

  「臨雪,你這麼怕疼又怕累的人,竟然會用苦肉計,真是讓朕大開眼界。」皇帝微皺著眉,對自己的心軟很不滿意,「你不是素來與軒轅慎之不合嗎?你來做什麼?覺得朕冤枉了他?」

  尹臨雪抬起頭,聲音微弱,眼眸卻清明如雪,「臣來請罪,臣為監軍,卻連主帥有無反心都不知曉。臣請聖上准許臣查清此事,盡到監軍之職。」

  「好。」既然他一定要管,「那麼先降你兩級,罰俸一年。」

  「臣有負聖上所托,本該如此。」

  皇帝點點頭,「你想知道什麼?」

  尹臨雪瞟了秦紫渭一眼,「臣想知道皇上為何要讓軒轅詠竹代替臣做監軍?」

  問得好,一下子切入重點,皇上在心中暗暗讚道。「朕在你們出征後半個月接到密報,說軒轅慎之和敵方主帥有勾結。這樣的密報朕並不是頭一次收到,疑人不用,朕以往不過付之一笑,但這次不同……朕有理由不得不懷疑。讓軒轅詠竹來做此事,是不希望一個人的錯牽連到其他人。」

  「皇上仁慈。」尹臨雪輕輕吐了口氣,他果然沒猜錯,皇上尚有憐惜功臣之心,就算軒轅慎之真有此罪,他還是想給軒轅家族裡的人一個機會,「軒轅詠竹又查到些什麼?」

  「軒轅慎之貼身的親兵親眼看見,與右洋國開戰後的第二天,他曾出營私會敵方主將。」

  「拓跋鷹揚?」

  「沒錯,兩人密談了將近一個時辰。第七天,軒轅詠竹從軒轅慎之的一名親兵那裡搜到他寫給拓跋鷹揚的通敵信函。」

  「那名親兵呢?」

  「已經自盡了。」

  右洋國的離間計?人證已死,看來問題最大的,可能是那封書信。它出現得太是時候了,更奇怪的是,如果那信真的是軒轅慎之寫的,他那樣狡詐的人,怎麼可能會讓信這麼容易落到別人手裡?應該先從這裡查起才是。「皇上,臣能不能看看那封信?」

  皇帝點了點頭,從一邊的案幾上取出一封信來,讓內侍遞到尹臨雪手中。尹臨雪伸手去接的時候,一陣眩暈猛然襲來,他用力揉了揉太陽穴,手指觸到額頭燙得嚇人。病得這麼快?現在可不是能失神的時候。手顫得拿不住信紙,只得把它放在地上,一隻手撐在地上低頭觀看。

  秦紫渭在一旁終於忍不住了,「父皇,不給查案的人賜座嗎?」

  皇帝瞪了他一眼,回頭吩咐:「給尹大人賜座。」

  內侍搬來椅子扶他坐下,尹臨雪只管全神貫注地看信,連個「謝」字也沒說。突然他眼睛一亮,卻沒有說話,咬著唇把那書信又看了兩遍,唇角浮上了一絲笑意。不知是誰的運氣好呢!

  「臨雪,你在笑嗎?」秦紫渭問道。

  尹臨雪撐著椅子扶手向後靠了靠,抬起頭來臉上果然是梨渦微顯,「臨雪只是忽然想起,曾聽戶部陳大人說過的一件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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