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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水銀    


  朱影華笑了出來。

  「茵茵,你長大了,應該自己睡了。」她女兒已經自己一個人睡很久了,怎麼今天又突然想重溫她小時候的夢想。「可是我今天晚上想跟媽媽睡。」她雙手抓緊媽媽,眼神防賊似的偷瞄了新爸爸一眼。

  歐哲看見了,有點哭笑不得;茵茵顯然對她的媽媽有不小的佔有慾。

  「茵茵,你不喜歡你的新房間嗎?」朱影華笑著問。

  她頓了一下,點點頭。「喜歡,可是我不要一個人睡。」她還是霸著媽媽。

  「茵茵……」朱影華拿突然黏起自己的女兒沒辦法,只好投給新任丈夫無限歉意的一瞥。

  歐哲這下真的哭笑不得了,他知道茵茵不想離開媽媽,但他也不想虛度他的洞房花燭夜。天知道即使他們不是第一次接觸彼此,但對他這個骨子裡傳統無比的男人來說,洞房花燭夜仍然有它的特別意義。可是,他不能強硬的要茵茵離開自己的媽媽。

  在他潔身自愛了十幾年後,好不容易幸運的再擁有一個親密伴侶,他可是一點都不想浪費往後的時間。看在他已經盼望了今晚許久、本性又不算太壞的份上,上天至少可以幫幫他這一次吧!

  顯然歐哲平時做人還算成功、積了一點陰德;就在他心裡嘀咕的同時,他兒子的身影頓時出現在新房門口。

  「爸爸、阿姨。」歐陽以沉穩的語氣喚著兩個大人。

  「你怎麼也來了?」歐哲驚訝的問。

  歐陽沒看向父親,雙眼在搜尋到膩在母親懷裡的歐汐茵之後,他大踏步的走了過去,不容反對的一把將她抱了起來。

  「小汐,該回房睡覺了。」他說道,然後二話不說直往外走。

  「不要、不要,我要和媽媽在一起!」她開始掙扎,然後又開始槌打著他;可以想見,她長大以後絕對會比現在更凶悍。

  當他一走出房門,歐哲立刻反應迅速地將房門上鎖。

  「媽媽和爸爸在一起,你不必擔心她會跑掉。」歐陽不為所動的抱著她走出房門,一直走到她的房間才把她放下來。

  汐茵一被放下來,立刻就要往外衝去;歐陽快一步關上門,讓汐茵只能乾瞪著擋在門口的他。

  「你討厭,走開!」她用力大喊。

  「小汐,你長大了,應該練習自己一個人睡。」歐陽好聲好氣地道。

  他當然不會看不出來小汐對自己母親的佔有慾,可是,不論基於他想擁有這個妹妹、或者是給爸爸和阿姨多點時間相處的任何一個理由,他都不能讓小汐再繼續任性下去。

  「我不要你管!」她還是很生氣,一張小臉漲得紅通通的。

  「我不能不管你。」他放柔了語氣,攬著她走向床鋪。

  「小汐,爸爸需要媽媽陪,如果你要人陪,那麼哥哥陪你好不好?」

  「我不要、我不要啦。」她看著他,突然又哭了出來。她知道媽媽和爸爸結婚了,媽媽再也不是她一個人的了。

  「乖,小汐別哭,哥哥陪你。」他哄著,很自然的摟著她,讓她靠在自己懷裡哭,因為她是他的妹妹嘛!

  「嗚……我不叫小汐。」她哽咽著聲抗議。

  「我喜歡叫你小汐。」

  「媽媽都叫我茵茵。」

  「我覺得小汐比較好聽。」他微笑地回道。

  「嗚嗚,我要媽媽。」媽媽被搶走了,她愈哭愈傷心,又開始抓起他的衣服擦眼淚。

  「小汐,乖,別哭哦、別哭。」他耐心的哄著。「小汐有哥哥呀,哥哥會一直陪著你的。」

  「嗚嗚……我不要啦……」

  「別哭。」他一直哄著她,直到她哭累了,在他懷裡睡著。歐陽將她放躺上床,她的雙手還緊揪著他的衣襟不放。「我討厭你。」她在夢裡又咕噥一聲,接著睡沉了。

  說是討厭他,卻又將他的衣襟抓的緊緊的,妹妹似乎心口不一哪!

  歐陽對自己笑了一下,然後就躺上她小小的床。被他大大的身軀一占,兩人幾乎要貼在一起睡才不會掉下床;歐陽雙手把她穩穩的摟著,而她也很順勢的貼進他懷裡,臉上仍是淚痕斑斑。

  他知道她很快會適應沒有媽媽陪著的日子,因為他決定從今天開始,妹妹是他的責任,他要照顧她到底!

  第二章

  身份改變、住的地方也改變,她的學籍也得改變。

  告別內湖區的普通小學,汐茵轉到某家有貴族學校之譽的私立小學。

  在歐哲和朱影華帶她到學校辦好入學手續後,她隔天就得開始到學校上學,而她也被編入了二年A班。

  即使成為「歐汐茵」已經一個月了,她還是很不習慣自己的新身份,每回她想膩著媽媽重溫以前母女倆的「相依為命」時,歐陽就會突然冒出來,把她給拎走。

  她討厭這個哥哥,討厭他總是以自己的高大欺負弱小的她,讓她反抗無效的距離媽媽愈來愈遠。媽媽說過,他大她七歲,可是對她來說他長得好高,因為她站起來的身高也只不過到他胸前。

  汐茵從來不開口喚歐陽哥哥,反倒是他一天到晚東一聲小汐、西一句小汐的叫,然後歡天喜地的展現他所謂的兄妹愛。

  想到這裡,她不覺皺起了眉。

  她想不透他為什麼會對她那麼好,她從來沒有對他笑過,每次見了面,他們總是在吵架,而她每回打他,他也從來沒有回過手。

  今天是她第一天到小學上課,早上是爸爸和媽媽一同送她來的,但現在已經下課了,她卻不知道該怎麼走回家。

  以前住在內湖的家時,因為距離學校很近,她通常自己上下學,可是現在卻不同了。即使住了一個月,陽明山的豪宅對她來說仍是一個陌生的地方,她只記得她坐車大概坐了十分鐘才到達學校,而現在,她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回去。

  此刻,大部分的學生都已經離開學校了,導護老師也已經離開,只剩下幾個學生還在街道上晃蕩。

  媽媽……應該會來接她吧?!歐汐茵一個人站在校門口,侷促不安地想道。

  「嗨,歐同學,你怎麼了?」

  一個男孩走過來詢問,而歐汐茵在瞟了他一眼後,確定自己不認識他。

  「我是你的同班同學……」他打算自我介紹,可是她根本不想聽。

  「我不認識你。」她直接地打斷他,眼神再度轉向校門外。

  「歐同學,你這樣太孤僻了,我是想幫你耶!」

  「不用了。」她頭也沒回地答道。

  「哦,班長愛上歐汐茵了。」後頭其他男孩低聲起哄的噓叫。

  「你們別吵。」那個多管閒事的男生朝後頭一喊,所有人霎時噤聲,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模樣。

  「歐同學,我送你回家。」那男孩霸氣地說。

  「不必了。」歐汐茵冷冷的回答,開始討厭起這學校的一切。

  「沒關係,這裡我很熟,我也知道你家在哪裡,我送你回去。」那個被叫作班長的男生非常熱心,拉著她就要走出眾人的視線。

  「放開我!」歐汐茵甩開他的手。「我不要你送!」

  「哦……班長讓歐汐菌生氣了。」校門口的噓聲不斷。

  歐汐茵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她頭一轉立刻就往路上走,卻全然不知那是和她家相反的方向。

  「歐同學,你走錯方向了。」班長連忙追上來喊。

  「不用你管。」她繼續走。

  「歐汐茵。」

  像演八點檔連續劇般,班長跑到她面前擋住她的路,然後一副小大人的模樣說道:「女孩子要溫柔一點,這樣我才會保護你。」

  歐汐茵瞪了他一眼,然後不理他的往回走。班長又追了過來,突然牽起她的手。

  「歐汐茵,我喜歡你。」

  「放開!」她用力甩開他,凶凶的瞪著他。「你離我這一點,誰要你喜歡。」就在眾目睽睽下,歐汐茵拒絕了生平第一個對她示好的男生。

  校門口頓時一陣嘩然。班長可是二年A班的優等生耶,有這麼好的男生喜歡,歐汐茵居然不領情?!

  「喂,歐汐茵,你以為你是誰,也不過就是長得漂亮一點,你怎麼可以對班長這麼凶?」有人開始出聲抗議了。

  「我一看到她就不順眼,她驕傲的跟什麼似的!」

  「對呀,她以為她真的長得很美嗎……」

  接二連三的攻訐不斷傳來,歐汐茵不理會那些人,逕自走到一旁比較安靜的角落。

  她希望媽媽快點來接她,然後她會告訴媽媽,她一點都不喜歡這個小學,她想離開這裡,回到原來的學校。

  「歐汐茵!」

  一聲尖銳的呼叫伴隨著好幾個人影,頓時擋住了她眼前的視線,等她回過神時,她已經被那群人撞倒在地上。

  她吃痛的哀叫一聲,書包掉在地上翻開,裡頭的書本、鉛筆盒也掉了出來,沒被裙子包裹住的小腿上出現明顯的擦傷與血絲,連手肘也是,她還被人重重壓著,瘦小的身體幾乎要被擠扁。

  「好、耶!」二年A班的其他人開始鼓掌叫好,他們都不喜歡看起來驕傲又無禮的歐汐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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