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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朱拾夜 只有她才看得見他的笑容並未延伸到他黝黑清冷的眼睛裡。 他在生氣? 「是不是?」他的問話又從齒縫裡鑽了出來。 他在生什麼氣?還對她咬牙切齒的?搬到他家去住的提議又不是她想出來的!她根本不可能自甘墮落到跟他同住一個屋簷下好不好? 話是這麼說,可是…… 「……是。」她強迫自己牽動嘴角。 她還能怎樣呢?她又沒有二十萬可以讓她丟回他臉上。 申康碩滿意的點點頭。 陸巧婷馬上拿出手機來打電話。 申康碩會突然改變態度,除了是不想讓奶奶起疑以外,還想讓那些嚴苛挑剔的申家長輩否決他的決定。 他幾乎想像得到他們會如何質疑諷刺他的眼光了,只是辛起舞就要委屈些,去應付那些毫不留情的攻擊與刻薄了,而這是她必須自己去面對的,二十萬可不好賺呀。 突然,他的手背一陣痛,皺眉望去,剛好對上一雙圓滾烏黑的小眼睛。 見他的手還擱在她的肩膀上,小綸綸的小手又用力捏了一下,這次他的小小眉心竟然皺了起來。 申康碩收回手,而辛起舞的表情始終只有不解與無辜。 目睹這一切的申老太太突然開心的掩嘴笑了起來。 「申康碩,看來你已經多了個小情敵了,呵呵。」 小情敵?!申康碩不敢相信的瞪著小綸綸,那雙清澈見底的小黑眸無畏的迎上。 他突然有種漏算一著棋的錯愕感! 第六章 站在與丁鎮遠相約的餐廳門口,何多雅興奮又緊張的撫了撫身上的洋裝。 等呼吸不再那麼急促後,她推門而入。 這是鎮遠哥頭一次主動約她,一整晚她都興奮得睡不著,只好像個笨蛋一樣,從床上跳起,將衣櫃裡的衣服一一拿出來,站在鏡子前比對,但怎麼比都覺得不滿意,覺得怪,覺得丑! 等到衣櫥空了,她才發現被她丟到床上的衣服已經迭成了一座小山,失笑的又將衣服一一掛回去。 好不容易決定了這件今年春天最流行的淺粉色洋裝,現在卻又擔心起會不會太花俏了?鎮遠哥是個讀書人,這麼亮眼的衣服,會不會惹他反感? 她愈想愈心慌,一抬頭,就看見丁鎮遠在跟她招手。他早已來這裡等候她了。 一看見他,何多雅頓時心花怒放,小跑步接近他,整個腦子裡只想到與他共進晚餐的浪漫時光,什麼也想不到了。 她跟他點了相同的魚排餐,大大的眼眸裡充滿了心形的心心。 可惜丁鎮遠的近視高達一千兩百度,就算戴了眼鏡也看不清楚。 更何況他今晚約何多雅出來,不是為了想見她。 「很抱歉,要妳抽空出來。」他歉然的說,有點靦腆的推推眼鏡。 何多雅搖搖頭,精心造型過的鬈發披在身後呈波浪般晃動。 「沒關係,下班後我就沒什麼事了。」為了不讓他歉疚,她故意不說她為了今天,特地請了半天假化妝打扮,覺得完美後才出門赴約。 丁鎮遠可以應付環繞在他身邊的大學女生,對她們玩笑似的邀約淡然以對,心靜無波;可以面對一迭又一迭的報告,日以繼夜的閱讀也不覺得辛苦。 但只要單獨與某個女孩子在一起,他就會覺得渾身不自在,簡直比改了一個禮拜報告還要累。 除了他從小看到大的辛起舞,何多雅大概是這個世界上,他面對著而不會緊張的異性了。 在聊了一堆關於天氣、工作、休閒、近期閱讀的書,甚至電腦類的話題之後,他們也已經吃完了魚排餐。 「鎮遠哥,你約我出來……是有什麼事嗎?」何多雅試探性的問,又急急補充道:「沒關係,有我可以幫忙的地方,你儘管說。」 丁鎮遠低頭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想該怎麼開口。半晌後,他終於抬頭,鏡片後的黑眸閃著憂鬱的光芒。 「妳上班的地方,是奧之華燒烤餐廳,是嗎?」 何多雅點點頭。 「嗯。怎麼了嗎?」 「我聽張老師,也就是小舞的媽媽說,她現在也在那裡打工,還住在妳們老闆家裡,是嗎?」他的語氣急躁了起來。 前天他到辛家找小舞時,才聽張老師提起,張老師還一反常態的吞吞吐吐了起來,只說小舞在奧之華當女服務生,為了上班方便,所以現在都住在老闆家裡。 這事情來得突然,他腦子裡只有一團問號,但張老師再也不願多說什麼,只是憔悴的神情讓他覺得事情並沒有她說的那麼簡單。 他聯絡不上小舞,而奧之華又不接待沒預約的客人,昨天忽然想起小舞介紹過何多雅就在奧之華擔任公關人員,考慮一下後,他便撥了她的電話。 何多雅楞了一會兒,隨即垂下螓首,掩飾眼裡的落寞。 她真傻,怎麼會以為他約她出來,只是單純的想跟她約會呢?她早該知道是跟小舞有關才是。 覺得鼻腔有些發酸,她連忙切了塊芒果慕司放進嘴裡,藉著冰涼的口感鎮定住自己脆弱的情緒。 艱難的吞嚥下去後,她才對他虛弱的微笑。 「小舞是上個禮拜一正式上班的,因為她跟我們一起去日本玩,所以,我以為她只是要老闆幫她找個工作,至於她住在老闆家的事,我真的不曉得。」她老實回答。 她跟申康碩只是老闆與下屬的關係,知道他有追求她的意圖後,她便不再與他多接觸,而自日本回來後,她便刻意的不再與小舞聯絡,所以申康碩跟小舞為什麼突然會變得那麼友好,甚至願意讓小舞住進他家,她實在不知道。 她跟我們?丁鎮遠的腦海裡浮現一張男人的臉龐。 「妳的老闆與帶妳們到日本去玩的,是同一個人嗎?」他蹙起眉頭。 「是。」何多雅的回答沒什麼活力。 「我還以為他們相處得並不好。」他想起辛起舞回國那晚,提到那男人時的憤慨模樣。 他以為她不會再跟那男人聯絡了,看來他是想錯了。 「是不好。」何多雅強迫自己附和他。 他忽然想到一個可能性。 「聽說妳們去日本的旅費,是妳老闆付的?」 「嗯。」 「有沒有可能是妳老闆逼小舞到餐廳打工還錢?」 「這我並不知道,但據我所知,我們老闆很大方,不是那種會為小錢斤斤計較的人。」她忍不住為申康碩說話。 丁鎮遠搖搖頭。 「他曾經在半夜將小舞一個人丟在日本街頭,為了錢要她打工還錢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他對她們老闆的性格很是質疑。 「那時是在日本的東京鐵塔,地標明顯,他也沒想到小舞會迷路的。」不知怎的,何多雅替自己老闆辯護了起來。 「就算地標再明確,一個有紳士風度的男人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把一個弱小的女孩子,惡意遺棄在陌生的環境裡的。」丁鎮遠沒提高音量,只是他的字裡行間已經明顯透露出了他對申康碩的鄙視與不諒解。 何多雅默默吃著芒果慕司,昨晚的興奮緊張,此時此刻已經被失望難過給沖刷得一乾二淨了。 擔憂加心煩讓丁鎮遠無暇去注意到她的沉默。 「何小姐,妳知道妳老闆幫小舞付了多少錢?我是說包括在日本花的,大約是多少?我來幫她付,請他別再為難小舞,放她回家吧。」 「我不知道。」何多雅連頭都沒抬。 碰了個軟釘子,就算丁鎮遠再遲鈍,也隱約察覺到她的不高興了。 「是嗎?那沒關係,我會找個機會去問小舞的。今晚很謝謝妳。」他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也只好低頭去品嚐那塊被他冷落許久的烤布蕾。 突然,對面的何多雅在桌上重重拍了一掌,嚇了他一跳,湯匙上的烤布蕾又掉回盤子裡。 他困惑的抬頭,當看見何多雅那雙蓄滿了淚水與委屈憤怒的眼眸時,他又嚇了一跳,頓時手足無措了起來。 「何小姐……」他想問她怎麼了。 「我不舒服!」他還沒問出口,她就回答了。「為什麼你約我出來,問的都是小舞的事?我真的就那麼渺小嗎?渺小到讓你看不見?」她的眼淚掉出眼眶,整個人激動得直喘氣。 見到她哭,丁鎮遠學富五車的腦子裡瞬間空白,不知該怎麼辦。 眼空蓄淚淚空垂,暗灑閒拋卻為誰?他空白的腦子裡,慢慢浮現這兩句【紅樓夢】裡林黛玉寫的詩。 莫非……她喜歡的是她老闆?!腦子開始轉動後,這是他頭一件意識到的事。 沒有人會高興自己喜歡的人被人在背後辱罵的,他怎會那麼愚鈍? 「何小姐,如果我對妳老闆的批評讓妳不舒服,那我真的很抱歉。」 他的道歉真的是發自內心,天可明鑒,但不知道為什麼,何多雅看起來更生氣了,眼淚也因此愈掉愈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