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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予凡    


  「就算你不為我這個做父親的著想,也替你母親想想。」心疼終於讓他的口氣緩和下來。「如若志峰會終日動盪,你母親怎能有安穩的日子可以過?」

  動也不動,彷彿被抽離靈魂的澤井綠,直到聽見「母親」兩個字時,心酸的淚水終於止不住湧出了眼眶。

  澤井川語重心長地歎道:「你……唉,自己想清楚吧!」

  深深看了女兒一眼,他不再多說什麼,起身後逕自推門離去。

  門扇關上的同時,澤井綠再也支撐不住,整個人趴落在地痛哭失聲。

  ☆ ☆ ☆ ☆ ☆ ☆ ☆ ☆ ☆ ☆ ☆ ☆ ☆ ☆

  深秋的夜晚,沒有暖氣的室外無疑是凍人的。

  倚著門扇,澤井綠坐在房間外頭的長廊上,動也不動地盯著鋪滿白沙的庭院。

  映著皎潔的明月,細白的沙粒微微透著亮,四下雖無燈火,仍隱約可見幾許錯落的奇石和枯木。

  趁著典子回房休息,她偷偷離開溫暖的房間,一個人靜靜地來到北野徹房外的長廊上,讓自己置身在寒凍的空氣中。

  冷冽的空氣逐漸凍結她的身體,卻讓她的思維更加清晰。

  今天她終於明白,對父親而言,志峰會才是他的一切,幫會的利益遠比她這個女兒來得重要,過去他雖疼她寵她,一旦和志峰會的利益相互牴觸,她就成了次要的考量。

  撫摸著臉頰上泛青的傷痕,她苦澀地體會到現實的無情。

  偏偏再怎麼不滿、再怎麼不願,她卻得顧著自己的母親。

  她如何能讓多病的母親再經歷動盪不安的折磨?如果她有個三長兩短,母親又該會如何傷心?

  是的,一切如父親所言,就算不為著志峰會,不為著父親,也得想著母親。

  接下來的日子,她得更注意自己的言行,免得不小心觸怒了那個男人,那個手握大權,隨時可以毀了志峰會的男人。

  暗暗歎了口氣,她準備起身回房,傷後的虛弱讓她禁不起太多寒氣的摧殘,凍僵的身體開始感到不適。

  刷——

  此時身旁的木門驟然被人拉開。

  她驚疑地抬起頭,立時對上一張嚴肅陰沉的面孔。

  北野徹正居高臨下、怒氣騰騰地瞪著她。

  咦,他、他好像……在生氣?是生她的氣嗎?

  她有些不知所措。

  「你在這裡做什麼?」嚴厲的口吻證實了她的臆測,看來這個男人的確在生她的氣。

  為什麼呢?她又做錯了什麼?

  思前想後,她很快有了答案。

  他說過不許自己到處亂跑,偏偏她又私自跑出了房間。

  可是房間和長廊僅一門之隔,難道這樣都不行嗎?

  「我、我只是……」正想為自己辯解時,父親的話閃過了腦際。

  她驀地閉上嘴。

  是的,在這裡他說了算,他說不行就不行,回嘴只會無端挑起他的怒火而已。

  「對、對不起……」喃喃地,她識相地道歉。

  對不起什麼?北野徹不悅地瞪著她。

  這個女人不肯吃飯也就算了,現在居然還待在冷颼颼的戶外,她是想慢性自殺嗎?

  「你給我進來!」他惡狠狠地命令。

  目睹他怒氣騰騰的模樣,她心下惴惴不安,亟欲挪動的四肢卻遭寒氣凍僵,一時間竟動彈不得。

  「還不進來?」見她動也不動,他的語氣更凶。

  掙扎著,她怎麼也站不起來。「我、我……」

  「進來!」他第三次下令。

  她依舊杵在原地。

  眼中閃爍著可怕的光芒,北野徹像頭猛獸般瞪著她。

  「我只是、我只是……」她急著想解釋自己的處境,雙腳不聽使喚,並非她不肯聽他的命令啊!

  該死!

  北野徹顯然失去了耐心,氣勢洶洶地朝她走過去。

  那副凶狠的模樣,讓澤井綠更說不出話。

  天哪,難道他也準備像她父親一樣給她一巴掌嗎?

  恐懼之餘,她認命地閉上眼。就算是,她也得忍。

  意識到北野徹已來到跟前,她咬著牙等待著任何可能的責難。

  不料預期中的責難尚未降臨,自己的身體卻突然騰空而起,當她感覺到自己落入他的懷抱時,忍不住睜開緊閉的雙眼。

  北野徹臉部線條依舊僵硬,沒有半句責備,只是抱她進屋,默默地將她放在茶几前,跟著拖過一條薄毯蓋住她被凍僵的雙腿。

  她愣愣地看著他的一舉一動,不明所以。

  北野徹沉著臉,打開典子留在房中的保溫鍋蓋,將裡頭裝著稀飯的瓷碗端出來,跟著推到她面前。

  「吃下去!」他命令道。

  她依舊愣愣地瞧著他。

  「我叫你吃下去。」見她不為所動,北野徹眉毛挑得老高。

  「我……」自下午起,典子便不斷勸她吃東西,無奈父親帶來的打擊讓她胃口盡失,使典子精心準備的稀飯一直擱在一旁乏人問津。

  她不是不吃,實在是沒胃口啊!

  「我吃不下……」她苦著臉回答。

  「吃不下也得吃。」他霸道地下令。

  「可是……」她就連吃不吃飯也沒有自由嗎?心裡雖想著,眼眶不禁紅了起來,卻不敢違抗他的命令,只得乖乖拿起湯匙。

  偏偏凍僵的小手依舊遲鈍,無法控制力道,打得湯碗鏘鏘直響。

  微感失禮地放下湯匙,她對著凍僵的手指猛呼著熱氣,只希望自個兒的手趕緊回復知覺。

  抿著唇,北野徹突然端過她眼前的碗,跟著舀起一匙稀飯送到她的嘴邊。

  心頭一跳,她瞪著湯匙不知所措。

  「吃下去。」他沉聲道。

  他的聲音如同帶著催眠的魔咒,令她傻傻地張開嘴,就這麼一口一口地將稀飯吞到肚子裡。

  是她在作夢嗎?這個可怕的男人居然、居然親自餵她吃飯?

  難道說……

  驀地,她想起典子的話,蒼白的小臉頓時緋紅了起來。

  會不會……會不會……他真的有點喜歡自己?

  斂著眼,她望著他持碗的大手。「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你問。」他沒有拒絕。

  她鼓起勇氣。「為什麼把我帶回這個地方?」

  「難道要留你在衛武門繼續闖禍?」他毫不遲疑地回答。

  原來如此……

  他的答案令她有些失望,但她隨即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

  難道她還真的期待他喜歡上自己?

  「我、我很抱歉……」就算斷了根手指的人是自己,她還是決定跟他道歉,一如父親所言,不為其他,就算是為了母親。「那天都是我不好,我不該隨便跑出去,還干涉你的決定,希望、希望你別生氣。」

  「我不想聽你言不由衷的道歉。」他淡淡道。

  「我、我是真的想跟你道歉……」低下頭,她慌張地咬著唇瓣。

  他瞇起眼打量著她。「如果事情再重來一遍,你就不會跑出來干涉我的決定嗎?」

  「我……」她無法回答,因為她清楚自己的答案。

  他放下已然見底的湯碗,伸手輕輕抬起她的下顎。

  「在我面前,不必說這些違背心意的話。」

  凝視著她臉龐的青紫,他剛毅的面容若有所思。「因為這些話騙不了我,而且不適合你。」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是叫她不要說謊嗎?

  澤井綠不禁陷入了迷惘。

  第七章

  時間飛快地過去,時序由去年的深秋、越過了歲末初春,轉眼來到了盛夏。

  穿著件無袖背心,澤井綠跪坐在茶几前,白玉般無瑕的雙手正忙著將新鮮花材插入黑色弧狀的花器裡。

  雖然她沒有正式學過插花,不過從小看慣母親的動作,幾套基本樣式還難不倒她,況且還有擅長花藝的典子在一旁照應,所以插花已成了她排憂解悶的方式之一。

  「有什麼事嗎?」

  雖然意識到有人進房,不過她並未抬頭,手中依舊持著鮮紅的火鶴,眼睛盯著花器沉思該如何擺飾。

  「沒什麼事,只不過……」

  男性特有的嗓音,令澤井綠驚異地拾起頭。「啊,怎麼是你?我還以為是典子呢!」

  現在不過下午兩點,照理說北野徹應該在衛武門處理事情才對。

  「今天事情不多,所以提早回來。」隨手帶上門,他淡淡道:「想不想出門去走走?」

  每個月,總有一、兩次這種突如其來的邀請。

  「好啊!」雖然滿心希望先完成手邊的工作,不過她還是放下了手裡的花。「我去換件衣服,你等我一下。」

  不管喜不喜歡,對於他提出的要求,她總是一切照辦。

  父親嚴厲的警告,她始終銘記於心。

  「不必了。」打量著她身上的白色背心和牛仔短裙。「不過是出去走走,穿這樣就可以了。」

  在他眼中,這個女人穿什麼都好看,即使什麼都不穿也一樣漂亮。

  「那好吧!」她順從地點點頭。

  「這個……」他將手裡的紙袋遞過去給她。「送你。」

  他又送東西給她了。

  如同他的邀約,禮物不定時地都會出現在她的生活中。

  「謝謝你。」她禮貌性地向他致謝。

  「打開來看看。」他催促道。

  依言,她將精美的包裝拆卸開來。

  一條白鑽和粉紅藍寶石相互交錯的手鏈就躺在黑色的絨布盒裡,閃耀著炫目亮麗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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