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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頁 楊眉 那是納蘭誠介為了愛妻梅琳特別建造的庭園,只可惜庭因尚未落成,梅琳就不幸辭世。憶梅園便成了納蘭誠介下半生最常流連忘返之地,於園內獨行,憑弔逝去的妻子。 小時候的她最喜歡一個人到憶梅園裡漫步,只因為那裡是整座宮廷唯一讓她感到愛意與溫暖的地方,在那裡,她總感覺濃濃的愛戀與沉沉的哀傷。 而現在坐在她面前的男人竟然就是那個納蘭誠介,蘭奧帝國的開國君主。 經過兩百多年的悔恨與尋覓,他終於找到了讓他鍾愛一生的女人,而她——竟然不原諒他? 夕顏不能相信,這大令人心酸了,她無法接受。 「艾略特,不管你曾對她做過什麼,她一定會原諒你的。"她急切地勸慰他,"你是如此深愛她,她怎能不原諒你?」 艾略特只是心緒低落地垂首,"我對她所做的超過你所能想像的。我不敢奢求她原諒我,甚至祈禱她永遠不要憶起從前,但她——"他悠然長歎,"終於還是記起了。」 「不,不要這樣,振作一點!"她輕輕搖晃他的肩,知道大家都在為你著急嗎?喬、星楊、熏然、韓、忘塵。還有我。振作起來,求你。」 他默然不語。 「振作一點!別忘了你還有一場官司要打呢。周梅生的案子還等著你去解決呢。」 艾略特總算揚起頭來,"是啊,我還有一場官司哪。"他喃喃地說,神情恍惚,"我一定要盡我全力為她辯護,絕不讓他受到任何傷害。"他忽然站起身,搖搖晃晃 地走著,"我得回去準備一下。」 夕顏凝望他因虛弱而站立不穩的身影,愴然地抬頭。 第十章 都立第一高等法院,七零一號法庭,第一五七三二號案件 第四場法庭辯論 「——銀河歷四二六年五月十六日凌晨四點多,我的當事人因為瞥見可疑人物潛入賀宅,遂跟隨其後潛入。在發現可疑人物擊傷賀天藍後與他搏鬥,奪過其持有的 MF-01後,管家劉禮華恰於此時趕至書房,誤以為我當事人是竊賊,以椅子擊打她頭部,我當事人不支倒地,過可疑人物以另一把備用手槍擊中肩部。我當事人以MF-01 還擊,卻因其以管家為擋箭牌誤射管家致死。庭上,各位陪審團的先生女士,我當事人並非有意行兇,是出於自衛的情況下誤傷無辜之人;對此,我當事人後悔萬分,震驚 莫名,甚至因此造成心理障礙喪失記憶。而在我當事人恢復記憶之後,當晚潛入的人驚恐萬分,邀綁架我與我當事人,意圖殺人滅口;幸而由國家憲兵總監派往我府監視的 憲兵察覺異樣,及時趕到現場營救;我的當事人無罪,如果她有罪,罪在不該深夜在外晃蕩,跟著罪犯潛入賀府;罪在不該逞匹夫之勇.以為憑一己之力可以擒下罪犯。」 艾略特停頓一會兒,眼眸-一掃過陪審團每一個人,及於旁聽席上早已聽果的觀眾。"各位先生女士,憑著各位理智的思慮與對伸張正義的熱情,我希望各位能判委當事人 無罪。真正有罪的是那個私下進行毒品走私與販賣人口;表面上卻儼然一副正義代言人的無恥檢察官。我的當事人只是他權謀野心下的犧牲品而且。」 語畢,他深深地一鞠躬,退回辯護席。 法官艾莉敲敲庭棰,瞥了一眼代替安東尼成為控方檢察官的中年女子以及陪審團所有人,"我現在宣佈辯論至此終結,請陪審團暫時退席做出結論。」 陪審團退席,整座法庭依舊維持靜默,沒有人說話,所有人都屏氣凝神等待最後判決。 終於,陪審國再度人席。 「陪審團做出結論了?」 「是」 「請被告律師站立聆聽判決。」 艾路特站起身,陪審團的發言人亦站起身。 「陪審團一致決議,被告周梅生二級傷害罪名——不成立。一級謀殺罪名——不成立。過失殺人罪名——"發言人停頓數秒,微微一笑,"不予起訴。」 他語聲方落,法庭內立即爆出一陣熱烈的掌聲,不少人甚至熱情地歡呼起來。 艾略特閉上眼.平穩著一直是在半空中的心情。他深吸一口氣,起身走出法庭。 一出法院大門,他立刻遭受大批媒體記者包圍。只是這一次眾記者瞼上的神情不再滿是鄙夷憤慨,全都漾著盈盈笑意。 「艾略特,對如此戲劇化的勝訴心中感受如何?」 「皇帝陛下已宣佈恢復你宮廷法律顧問的身份,你的父母與事務所亦重新接納了你,對此你有什麼話說?」 「據說周梅生是為了救你才受的傷,她現在情況如何?」 艾略特選擇回答這個問題,"她現在已經清醒了,情況不錯。」 另一個記者接著問道;"傳言指出侯爵與她關係不尋常,是否屬實?」 「你不計一切代價為她辯護,甚至前途界線亦在所不惜,是否表示周梅生在你心中地位不同凡響?」 他微微一笑,"對不起,無可奉告。」 但記者並未輕易放棄,"她是否會成為你下一任情人.甚至成為了一任溫莎公爵夫人?」 艾略持沉吟數秒,終於揚起眼眸,澄清的目光直直對著數百架圍繞著他的數位攝影機,"周梅生永遠不會是我下一任情人。如果可能的話,我希望她成為我的妻子。」 語畢,淡淡一笑,趁著眾記者們因極度震驚、凍立原地時,擠開一條路上了磁浮車。 ☆ ☆ ☆ 如果可能的話,他希望她成為他的妻子,但這是否只是永遠不可能實現的奢想? 她連見他一面都不肯。 艾路特對自己苦笑,無論如何,他還是選擇立即前往都立醫院探望她。 或許她今天會願意見他。 但當他趕到都立醫院時.迎接他的卻是一間空蕩蕩的病房。他瞪大眼睛看著兩名護士穿梭來往收抬著病房,意識一時僵凝,身於亦動彈不得。 其中一名護士發現了他,不自覺地露出一抹甜美的微笑,"午安,聽說法院已宣判你勝訴了,恭喜。」 艾哈特沒有答話,眸光半猶疑地瞥向她。 她似乎家覺他想問什麼,主動說道:「周小姐出院了。」 「什麼時候?」 「不久前,傳來你勝訴消息後她立刻辦了出院手續。」 這麼快?當得知她已恢復自由之身後一秒鐘也不肯多待?她真如此恨他? 艾略特黯然轉身,眼眸空空望著前方,腳步卻躊躇不前。 他得回了一切,得回了他的事業、前途,得回社會大眾對他的支持,得回了好友對他的全心信任,他得回了一切,終究失去了她。 他茫茫然地望著前方的路,無法舉步。 他已經不曉得該走到哪兒去了。 ☆ ☆ ☆ 憶梅園 她揚起一張美顏,凝望著天際,淺淺的灰中抹著深沉的蒼藍。 就像她的眸色一般的天空。 她靜靜地呼吸,眸光自遙遠的無際飄至兩旁夾道的梅林,初夏的梅樹不見一朵雅梅,只有不分季節總是蒼勁的枝幹。 「很美吧?」今並夕顏望著她悠遠的神情,輕聲說道:「這是擁梅徑,是憶梅園最令人心弦震盪的地方。」 周梅生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環顧著周邊景色。 她不明白,不明白這位帝國當今的皇后為何堅持將她由醫院拖來這裡。她——為什麼會知道她與艾略特的過往?她究竟想做什麼? 夕顏察覺了她的猶疑,淺淺一笑,"這裡是納蘭誠介特別為你建造的,有不少梅樹甚至是他親手移植。」 「親手移植?」 「這裡是他下半生最常流連的地方。」 「下半生?」 「二十年來,他的生活不再有歡笑成悲傷,只有無盡懷念與惆悵。」 周梅生咬著下唇。 夕顏深深地凝望她,"好好感覺,你會感到他的存在。我先走了。」 她根本沒有察覺她的離去,只是茫茫然地望著四周,步伐躊躇。 忽然,她感覺肩上落下幾點溫意。 下雪了。 她仰望無際,迷惑地看著悄然無息、只翩然輕落的白雪。現在是初夏,怎麼可能下雪? 更奇怪的,清冷的空氣中竟然暗暗浮動著淡淡的幽香,兩旁的梅樹不知何時開得一片花海燦爛,輕柔的風拂過,揚起漫天落英繽紛。 她不自覺伸出雙手,承接著翩然飛落的雪與梅。雪。在地掌心浴了,梅符則隨著清風旋舞。 她怔怔地站著,直到一個男人擦過她的肩。她恍然惻過身子,一眼望入男人俊逸但憔悴的臉龐。 是誠介。他一個人,他——沒有看見她。 她忍不住跟隨他。 他髮際微蒼,身形憔悴,一個人自擁梅徑一路踱向梅湖,然後上了望梅台。步伐遲緩。 他老了,她心痛地察覺這一點,她不曾看過如此落寞的背影;歲月刻蝕著他的臉,更刻蝕他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