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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頁     楊眉    


  韓蔭倒抽一口氣。

  「本來我一直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年復一年我聽著那令人心碎的呼號,我很害怕,真的很害怕……然後有一天,我忽然明白了。」她掩面痛哭,纖細的雙肩激烈地顫抖著,「我長大之後,知道發生什麼事了,也明白了這幾年姊姊遭遇到了什麼……」

  「無憂──」嘉斯伸手溫柔地擁住她。

  「如果姊姊反抗得太激烈,他甚至會出手揍她。姊姊到後來就不反抗了,只是默默地承受著……當她從房裡走出來時,那種疲憊絕望的神情天呀!」

  「別再想了,無憂!」嘉斯制止她。

  「如果不是為了我──為了我還太小,需要人照顧,」殷無憂揚起沾淚的長睫凝睇著嘉斯,「姊姊不會一直忍受那只禽獸的凌虐,是我害了姊姊!嘉斯……」她語音破碎,「是我害了姊姊。」

  「這不是你的錯。」

  「不止這樣,」殷無憂搖搖頭,「姊姊為了我甚至還被他推下樓……」

  「什麼?」韓蔭無法克制激動的語氣。

  「那個時候,姊姊懷了他的小孩,不能滿足他了,他他」殷無憂用握拳的右手堵住口,藉以平穩呼吸,「他竟然想將目標轉向我。」

  「這天殺的!沒人性的渾帳東西!」嘉斯無法抑制急速上揚的怒氣,「你是他的親生女兒啊!」

  「姊姊為了保護我,擋在我面前,卻被他推下樓!」殷無憂眸光呆滯,似乎陷入了那段黑暗的記憶,「我看著姊姊滾下樓,拚命地想要去救她,可是那個男人卻拉住我,不肯放開我。我拚命地想掙脫,拚命地……」

  韓蔭感覺心一陣絞緊,喉頭梗住。

  「忘塵──」他困難地呼喊著,心碎不已,「忘塵!」

  難怪她的眼眸總是流露出一股令人莫名心痛的透明感,她竟然承受了這麼多折難!她究竟是怎麼熬過來的?

  「姊姊她常常作惡夢,有無數個夜晚,我聽著她的夢囈醒來,一直到我們離開那個人之後好幾年,她仍常作惡夢。」殷無憂頓了一會兒,「為了那段可怕的過去,姊姊對外人封閉起自己的內心,」她忽然將眸光轉向韓蔭,「你是第一個能接近她的男人。」

  「天呀、天呀!」韓蔭握起拳頭用力槌牆,卻絲毫感覺不到痛苦,在這一刻,他甚至想殺了自己。

  他堅強的、可憐的、總是冷靜自持的妻子!

  他究竟做了什麼?他竟然對她說了那些傷她心的話!

  想到她遭到的折磨興哀傷,韓蔭覺得自己整顆心似乎也跟著痛起來了。

  他想殺了自己!

  「韓大哥,你看看這個,」殷無憂自皮包裡抽出一本簿子遞給他。

  「這是什麼?」

  「姊姊的素描簿。昨天快遞送來的。」她語音沙啞,「我不明白姊姊為什麼要將這本素描簿寄給我。」

  韓蔭瞪著那似曾相識的封面,忽然想起這正是他在「天神殿」看見的那一本。

  「你看看吧,看完你就可以瞭解姊姊對你的心意了。」殷無憂用衣袖拭淚。

  韓蔭接過本子,開始一頁一頁地翻閱。

  剛開始的幾頁和他那天看的一樣,是一些風景、靜物的素描;但在翻過那幅天神殿的晨景後,他忽然倒抽了一口氣──是個的素描!他快速地翻閱著後半部,竟發現以他為模特兒的作品,總共有十幾幅之多|天神殿那一晚熟睡中的他;酒鄉蹙眉品酒的他;也有神情冷肅的他;微笑注視遠方的他;正在處理公事的他、閉眸聆聽音樂的他她是何時晝了這些作品的?

  這些畫所流露出的深重情感令他無法自己。

  「你看出在這些筆觸背後隱藏的濃厚情感了嗎?」殷無憂輕輕開了口,「如果姊姊不在乎你,是絕對晝不出如此傳神的你。而你」她眸光哀怨地凝住他,「竟然讓這樣在乎你的姊姊跟那個禽獸走了!」

  韓蔭驀地狂吼一聲,倒退數步,無法承受他所鑄下的滔天大錯。

  「我絕不相信姊姊會願意跟那男人在一起,除非、除非──天啊!」殷無憂搖搖頭,一陣心碎她哭叫,「姊姊會不會做出什麼傻事?那本素描簿難道是她留給我的紀念品嗎?」

  韓蔭如受重擊,紀念品?!

  「安君業,安君業!」他忽然高喊著。

  安君業迅速來到他面前。

  「立刻布下天羅地網,我要在半小時內知道夫人的行蹤。」他俐落地下著命令。

  「夫人現在在波賽頓。」安君業沉穩地回答。

  韓蔭驚異地望著他。

  「是伊恩打聽到的。」他冷靜地解釋,「而且他現在已經在您的艦艇上待命了。」

  韓蔭沒有時間深思為何屬下們會主動探知殷忘塵的去向,他只是微微領首,「很好,我們立刻出發。」

  他只希望他絕望的妻子還未做出任何傻事。

  殷忘塵坐在靠窗的椅子上,雙眸凝望窗外,一隻手則無意識地經撫頭上一串韓蔭送她的鑽石項鏈。

  已經三天了,她離開他整整三天了。

  三天來,那個男人帶著她東躲西藏,輾轉來到波賽頓。他準備今晚帶她上船,遠渡重洋。

  殷忘塵薄唇一撇,冰冷的海洋倒是很適合他的葬身之地。

  「你在想什麼?」

  她驀然回首,迎向一張她恨之入骨的臉龐。

  她冰冷的眼神並未一如往常激怒他,因他全部注意力都被那串價值連城的鑽煉吸引了,他猛然欺近她。

  「我怎不知道你還有這玩意?」

  他寫著貪婪的臉讓她強烈厭惡,「你想做什麼!」

  他忽然一伸手,用力扯下項鏈。

  殷忘塵一陣驚呼,頸間的劇痛幾令她昏厥,但她仍勉力起身想奪回它,「還我!」

  「不用想!」

  「我已經給了你我所有私人財產,包括韓蔭為我開的戶頭亦轉入你名下,你不能再拿走它!」

  她高聲怒喊,拚命想搶回項鏈,那是韓蔭留給她的紀念啊,她不許任何人奪走。

  她的繼父一陣狂笑,「你現在整個人都是我的,何況是這一件珠寶?我要怎麼處置隨我高興!」

  「還我,你還給我!」她咬牙切齒,激動地拉扯他手腕。

  「滾開!」他終於被她激怒了,用力將她往牆上一撞。

  殷忘塵只覺一陣天旋地轉。

  「別再惹我!」他陰沉地,「否則我連你手上那只寶貝婚戒一起拿去賣掉!」

  她瞪著他,背靠著牆緩緩挺直身子,蒼白緊閉的雙唇一語不發。

  她充滿恨意的冷例眼神讓他禁不住一顫,他只見過一次她這種嚴酷到足以令整個星球結冰的眸光,那是十午前當他意圖侵犯殷無憂時──「別那樣看我!你這該死的姨子!」他厲聲咒罵,因自己莫名的膽寒更加怒火高熾。

  「還、給、我。」她一字一字自齒縫逼出。

  「你竟敢命令我?」他歇斯底里起來,用力搖晃她雙肩,「我說過你整人都是我的!知道嗎?你這個自以為高高在上的賤人!你是我的!」他眼眸充血,語氣狂亂,「從頭到腳,每一分每一吋都是我的!別的男人妄想碰你的地方,我早在你十四歲時就全摸遍了,你要是以為」

  「住口!」殷忘塵用力甩他一巴掌,地無法忍受他再提起那段令她羞辱曬心的過往。

  「你敢打我?」他錯愕地瞪她,忽然用力拉扯她頭髮,用身軀將她釘在牆上,「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賤人!不要以為冥王警告過我,我就不敢對你怎樣!」他盯著她的眸光狂怒,一隻手毫不客氣地撕扯她衣衫,「只要我高興,隨時可以上你匹母馬,誰也阻止不了我!」他變態地狂笑,「誰也不能!」

  「放開我!我不許你再碰我!」她劇烈掙扎,用力以右膝頂向他胯下,他痛叫一聲鬆開她,她則乘機脫離他掌握。

  她不許他碰她!已經屬於韓舊的身體誰也休想再接近!

  殷忘塵奔向床,雙手顫抖地探入床頭枕下,摸出一把鋒利的刀刃,她一直悄悄將它藏在身邊,就是準備在必要的時候使用它。

  她緊握住刀柄將它藏在身後,眼眸則戒備地盯著那個神智已瀕臨瘋狂的男人。

  「你竟敢踢我!」他一步一步逼向她,唇邊扭曲著獰笑,「我會讓你付出代價的。」

  殷忘塵不發一語,屏住氣息看著他逼近,在他距離她只有一步時,她深吸一口氣,終於高舉刀刃對準他左胸口用力一刺。

  「豈止踢你打你,」她冷冷一句,「我真正想做的是殺了你。」

  鮮血隨著她拔出的刀刃泊泊冒出,他搖搖晃晃往後一例,臉上滿佈不敢置信的驚恐。

  「你,你竟然──」他單掌接住胸口,一面還掙扎地朝她走來。

  殷忘塵的反應是再刺他一刀。

  「剛才那一刀是我的,這一刀則是為了無憂。」她恨恨地宣稱,按著用力將他推倒在地。

  「好個……好個……姨子!」他雙眸恐怖地瞪視她,艱困地吐出一句。

  這是他最後的遺言。

  確定他真正斷氣之後,殷忘塵終於頹然滑落坐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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