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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揚若    


  因為夜宇知道妍兒定能閃避得過,所以他並沒有手下留情,用足了十成掌力。一出手,卻見妍兒閉目待死,夜宇一驚,忙收手勁已然不及,有三成的掌力結實地打中她右肩。

  妍兒「哇地」一聲,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夜宇在她倒下前扶住她的身子。

  「你……」為什麼不躲?

  妍兒重回熟悉的懷抱,淒淒切切地看著他。「反正是要離開你了,不如死了乾脆……」

  「那為什麼要背叛我?」她該知道,是她的背叛造成他們的分離。

  「如果……如果我說我沒有,你信不信呢?」

  夜宇搖搖頭,「你辜負了我對你的信任。」

  妍兒掙脫他的懷抱,雖然早知會是這個答案,但聞言仍不免心傷。「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羅清伸手拉她:「跟我到城西別館,我要用你換瑛瑚回來。」這已經是對她最寬容的處置了。

  方毓連忙請纓:「大當家,還是我去吧。你現在正在氣頭上,見了六王爺若一言不和,我怕他會對瑛瑚不利。」

  羅清想想,有道理。「好,那就麻煩你了。」

  方毓才要拉她,妍兒卻閃身避開。「別碰我!我自己會走。」

  「等一下。」夜宇出聲留住她。

  妍兒回頭,心裡重燃一絲期盼。但夜宇接下來的話卻把她打入地獄,讓她真正傷透了心。

  「你終究不是我的青蓮,而太珍貴的牡丹我栽種不起。」夜宇冷眼看著她。「郡主,尹某一介平民,萬萬不敢高攀,你我自功訂下的婚約就此乍罷吧,我會找到真正屬於我的青蓮。」

  妍兒含淚望著他,她知道他為什麼這樣說。「青蓮伴君子,牡丹歸王侯」,這是宇哥教她念過的兩句詩。

  是嗎?宇哥?你把妍兒比做牡丹,那你要誰做你的青蓮?憶初嗎?你會去把她追回來嗎?

  垂下眼睫,成串淚珠無聲地落下。她以為她不會哭了,剛才百口莫辯時她不也沒掉半滴淚?可是,可是,宇哥不要她了呀……妍兒心頭一酸,熱淚迸流,一時牽動內息又嘔了一把血。

  「妍兒……」夜宇見她如此,心中大痛。

  勉力支撐著隨時會倒下的身子,妍兒走到夜字面前,拿下手上的玉鐲交還給他。

  「好……就當我們沒訂過親吧,這個玉鐲……我不配擁有了,等你找到你的青蓮……再為她戴上吧……」

  不住落下的淚水滴在玉鐲上、夜宇掌上,沒人察覺夜宇的手竟微微顫抖。

  妍兒拉近他,在他頰上印上一吻……

  「這些年的恩情,只有來生再報……」說完旋即推開他飛身離去,忘了方毓正等著她去城西別館救人。

  「還不快追!」羅清不想就此喪失救回瑛瑚的機會。

  夜宇揮手阻止。「你們追不上她的。」

  眾人也訝異那嬌滴滴的姑娘會有這樣好的輕功,何況此刻她傷得不輕哪!

  方毓也不擔心,反正那丫頭走投無路,自然會回到六王爺身邊,這件差事總算辦完。

  這回可有得賞了。方毓心想。

  第七章

  躺在床上,夜宇卻怎麼也睡不著,他彷彿一顆心被掏空了似的難受。

  這些年的恩情,只有來生再報……

  只有來生再報……

  不要!

  為什麼要來生?

  他不要,他只要妍兒留在他身邊!

  為什麼要殺人?

  為什麼要背叛他?

  妍兒,為什麼?

  夜宇痛苦得不能自己,卻又忍不住擔心妍兒的安危。她傷得那麼重支撐得住嗎?外頭有沒有人接應她?那梁書遠會不會珍惜她,同他這般疼她寵她?

  想到妍兒可能會倚在他懷裡,對他笑、向他撒嬌、嫁給他陪他一輩子,他就痛苦得恨不得殺了梁書遠洩忿。

  妍兒呢?可會想他?可會有他這般的心痛與不捨?他從來沒懷疑過妍兒的心意,但過了今晚,他不敢肯定了,柔順如她都能狠心殺了殷伯,還有什麼是不能改變的?

  夜宇頭痛欲裂,腦中的問號不斷增加,他假設各種可能性為妍兒脫罪,但卡在她出手殺人及六王爺的信,所有的假設都不能成立。

  如果我說我沒有,你信不信呢?

  是啊,信不信呢?人會不會不是妍兒殺的?可是怎麼可能?她滿身是血地在屍體旁邊,見他們來也沒半句辯解,等於直承其事,怎麼可能兇手還另有其人?

  唯一的解釋就是,妍兒離開他,回到她父親身邊;那麼瑛瑚被擒、殷伯被殺就合理化了,但這卻是他最不能接受的答案。為什麼?妍兒,為什麼……

  ***

  妍兒負傷離開寒松堡,卻不知何處可容她棲身,宇哥的決絕令她痛徹心扉,提著的一口氣順不過來,軟倒在地幾欲暈去。

  一直以來,有宇哥的地方就是她的歸屬。

  她從沒想過會有和宇哥分離的一天。

  兒時至今的想望依戀,如今已支離破碎;原本以為固若金湯的城堡,竟如此不堪一擊。

  天下之大呵,她卻無處可去……

  娘啊,您又何苦讓妍兒回來定這一遭?

  真該那日就帶了妍兒定呀,至少免去今日這場不堪……

  娘,妍兒好累……

  妍兒還是跟您走吧,妍兒不再念著宇哥了,只陪著娘就好……

  困難地撐起身子,妍兒強迫自己保持清醒。用僅存的力氣到鎮上雇了一輛車,送她回井霞山。

  「姑娘,你是要到井霞山看那位有名的大夫嗎?我看你先在鎮上找大夫看看吧,井霞山可遠哪,你傷得這麼重,不好拖太久……」車伕好心地勸道。

  妍兒搖搖頭。「我一定要上井霞山,拜託你送我去……」因為她娘在那裡,她一定要回去。

  「好吧好吧!我盡量快,你可要撐著點啊。」

  不知走了幾天,在這天傍晚才終於到了井霞山腳。「姑娘,這兒就是井霞山了。我只能送你到這裡,前面馬車上下去。」

  妍兒付了銀兩,車伕接過就高興地走了。

  到底是回來了呀!

  她一步一步地往上走,腦中想的淨是拈然居的一切。她也好想上拈然居看看三位視她如己出的長輩,但,何必呢?別說以她現在的體力根本上下了山,就算可以,她也沒有勇氣面對他們知曉實情後的冷漠……

  一到曉蒼林,妍兒的眼淚就不聽使喚地急急落下。滿滿的回憶呀,曉蒼林的每一處,都充斥著她和宇哥的身影……

  宇哥,瞧,今夜的星星美不美……

  宇哥,我們別練劍了好不好……

  我知道林邊有斷崖,我會小心的,根本你就從不許我靠近那兒不是……

  宇哥……

  宇哥……

  妍兒摀住耳朵,過往的對話卻更形清晰地浮現腦海。為什麼要這樣折磨她呀……

  落下的淚怎麼也擦不乾;腦中的記憶怎麼也揮不去,妍兒覺得她整個人像要炸開似的難受,全身的痛楚讓她幾乎崩潰。

  終於,妍兒抵不住連日來的疲累酸冷,眼前一黑,昏死在她娘的墓前。

  ***

  夜宇跟蹤梁書遠第四天了。

  不為別的,他只是想再看妍兒一眼。只要確定妍兒沒事就好,他不會打擾他們。

  但奇怪的是,這四天梁書遠完全沒和妍兒接觸過。他也曾夜探城西別館,不但一無所獲,就連下人的談話也聽不出一點郡主歸來的端倪。

  難道他們沒人知道妍兒離開寒松堡了?如果沒人接應妍兒,那她的傷……

  夜宇愈想愈心驚,不行!他得再探城西別館,即使白天潛入危險得多,他也豁出去了。

  避開巡邏的士兵,夜宇翻進牆內,四處找了找,卻都是些沒人的空房或儲藏室,書房外雖有士兵看守,但他躍上屋頂往下看,裡頭亦空無一人。

  夜宇納悶,城西別館的格局簡單,並無偏僻院落,但他屢次來找人都無功而返,先是羅姑娘,後是妍兒;就算另有密室囚禁羅姑娘,但妍兒的身份不同,不可能住離六王爺的主屋太遠。何況現在她身受重傷亟需照料,大夫和下人應該奔走頻繁才對,但城西別館卻平靜得不像有這回事似的。

  他有些心慌了,這是怎麼回事?妍兒到底在哪裡?

  這時有人悄步靠近,輕拍他的肩:「站在這裡不安全吧?會被人發現的。」

  夜宇詫異。來人的武功不弱,他居然沒聽到他的足音。回頭見是一個相貌平凡的家丁,他又是一楞,原本以為會有一場激烈的打鬥,但對方顯然沒有敵意。

  那人微微一笑。

  「好久不見了,哥哥。」這次出口的卻是女性嗓音。

  「你……」雪兒?

  「跟我來。」她領夜宇到側院的一間空屋,關上門窗後才摘下臉上的人皮面具。

  果真是雪兒。

  夜宇到寒松堡幾個月了,直到現在才總算見著夜雪。他微笑著摸摸她的長髮。

  「雪兒,你長大了。」幾年不見,如今夜雪出落得清麗無比、亭亭玉立,他這個做兄長的自然是欣慰又驕傲。

  「什麼時候來的?」夜雪見了他也高興。

  「我到寒松堡好一陣子了,一是為了撒爾罕族的事;一是為了清波玉璧,影叔要我留下來看能幫什麼忙。」夜宇簡單地解釋了憶初的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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