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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顏淨    


  「是。」宮女再度行禮後,才緩步離開。

  她呆然地隨著宮女移動視線,而後又看著銘徽向此處移動。不知為何,她竟然覺得湖光水色都蒙上了一層灰霧。

  「封姑娘,好久未見了。」銘徽朝著她自在一笑,從容不迫地先行坐下。「我吩咐人準備了些瓜果糕點,等會兒就會送來。」

  說完,銘徽臉上仍帶著笑,只是看著君印的眼神有些欲言又止。

  「我雖不能理解你為什麼找我,但請直說無妨。」君印的口吻依然一如既往,「先喝茶吧,這是我托人從南方帶回來的好茶。」銘徽仍舊沒有開口的打算。

  君印無奈,只好端起茶來,緩緩就口。入口時的苦澀,令君印不禁皺起眉來,幾乎吐出,卻又不想辜負銘徽的一番好意,她閉起眸子硬是喝了下去。茶方入腹,喉間即升起一股不可思議的甘甜。

  「好喝嗎?這茶是盅好茶,但是世間少有人能忍著喝了,往往錯過了真正的好茶。」銘徽的語調平靜依然,眸中卻閃現著一種祈盼。」昕岑就像這盅茶,你若不喝下,怎知他的甘甜芬美?」

  「將要出家的人,哪有資格喝這盅茶。」說著她將茶杯放回原位,語氣帶著微微的苦澀。她在定國庵過得好好的,為什麼昕岑就要來打擾她的平靜安和,只因他是帝王,就可為所欲為嗎?只要他喜歡,全族人的性命亦不算什麼!思及此,心底不禁泛上憤怒的思緒。

  「你讓昕岑改變了很多。他剛登基時真是個冷酷邪惡的邪龍,甚至曾因故牽連誅殺了數百名官員,可是打從遇見你以後,他再不曾有過這樣的舉動。就連之前有人當朝要他殺了你以示天下,他也只是砸了一張椅子就罷。」銘徽沒有察覺君印的想法,溫柔地述道。

  從銘徽淡然的笑容中不難想像,若是以往的昕岑,這椿事可不是只砸一張龍椅可以解決的!

  而君印卻只是笑了笑,眼眸染上了傷愁,低聲道:「我小時候是個活潑的孩子,常常跑到湖邊釣魚,玩得一身都是泥沙才回家,有一天我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就被送到定國庵。等我再大些時才知道,我的父母、親人全被皇上下旨誅殺了,而我要在定國庵中,用盡一生為他們償債。我這一生的結局,早已被人決定好了,有什麼資格談情說愛。」君印強自壓抑激動後的神情,語氣奇異地含著冷絕。

  聞言,銘徽忽地將君印的名字和她的身世聯想在一起,腦海深處出現了一個小女孩在湖畔飛舞的身影。封君印!他怎麼沒和記憶中的那個形影聯想在一起呢?她就是當年住在這座宮中的印兒啊!

  「你……」銘徽驚愕地注視著她的面容,試著找尋當年的影子。

  當年封家被誅九族時,父皇對他絕口不提,所以還來不及得到消息保護她,君印就再也沒有出現在他面前了。幾番打聽她的下落,得到的消息總是模稜兩可,沒有確切回音。他一直以為她已經死了,沒想到七年來,她一直好好的在定國庵。

  「我已經不是七年前的小郡主了。我沒有當年的天真,只是多了恨和悲傷,」君印知道他已想起從前的往事,淡然地說道。

  怎麼可能不恨呢?當年只為了皇上的一句話,她全族六百多人全死於非命。入了庵後,更有人時時告誡,一切的錯都要由她來償還。如果沒有師太的百般照顧,只怕她的心已被仇恨吞沒。

  「君印……」銘徽搖搖頭,無言以對。

  「我和昕岑是兩個世界的人,昕岑不是我所能……」她方要繼續,就被銘徽給打斷。

  「現在我知道為什麼昕岑對你情有獨鍾了,或許你們天生就該是一對。」銘徽想起當年經過,猛地出聲。「當年父王接你進宮長住的理由,表面上是因為宮中人稀少,加上昕岑長住離宮。其實是因為相士說你的八字和昕岑相合,父皇有意將你配給昕岑。」

  君印猛地抬頭,當年先皇為何會有這種心思?

  「父皇是個迷信的人,因為相士說跟昕岑命中克父,所以他將昕岑送往離宮長住,從不許昕岑回宮。但昕岑的資質聰穎,可脾氣暴戾缺乏仁德之心,父皇對他又愛又恨。但當他想要立昕岑為皇嗣,接他回宮時,長期缺乏關愛的昕岑已經恨他入骨,不肯接受了。

  「昕岑一直恨著父皇和每一個人,但父皇晚年是真的想補償昕岑,於是當相士說你和昕岑八字相合時,他毫不考慮地將你接進宮中,更封你為二品郡主,希望有朝一日你能安慰昕岑的心。」

  或許是因為昕岑的緣故,父皇才捨不得殺了君印,答應讓她待在定國庵吧!銘徽又暗想。

  見君印沒反應,銘徽續道:「昕岑其實不如你想像中的暴戾,若你肯真心待他,他定會視你如珍寶。」

  君印沒有答話,她的思路已經被銘徽的話給攪得紛亂,再也理不出頭緒,只是心中有種原來如此的感覺。師太一直說她情業太重,無法出家,原來她……想到這裡,她忽地搖頭歎息,自嘲地笑開。

  「就算是這樣又能如何,我仍是待罪之身,永遠無法改變。」她看向銘徽的眸子染著水氣,無助的水液幾欲掉出。

  「昕岑的心底一直有傷痕。我知道你並非不愛他,所以我求求你,安慰昕岑的心。你的心中不也有傷痕?難道你不覺得只有在昕岑身邊才會安心嗎?」銘徽不理會君印的話,堅定地說道。他看得出來,他們兩人彼此需要,相互吸引。

  「我和昕岑是不可能的,他身為九五之尊,怎麼能和一介平民相守?」君印不懂銘徽為何忽然那麼不講理。

  銘徽以滿是自信的神氣說道:「天朝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如果君王功績卓越,就可以自己選擇妻子,沒有限制一定要是官宦出身,依昕岑的能力,這根本不是問題。」銘徽看著君印呆然的面容,輕輕地笑了,只是笑容中有著掩不住的傷感。

  「就算我求你吧,君印,昕岑既有能力使百官無法開口拒絕他迎娶你為皇后,你又何必堅持要出家為尼?」他不能理解昕岑對她這麼好,她還想要求什麼。

  君印猛地抬頭。「那我的想法呢?他有沒有考慮我的處境?是否一句他愛我,我就該哭著點頭,感動得答應他所思所想的一切?打從那日起,這座宮殿早就沒有我容身之處,你又何必強逼我。」

  君印委屈地落下淚來,本該大聲激動的控訴,全溶解在淚水之中。她知道昕岑的傷比她更深,但她又何嘗好受?!只是他不知道君印口中的「那日」,究竟是指兩人在小廟中之日,抑或是當年她被帶到定國庵的瞬間?

  ※  ※  ※  ※  ※

  「你怕他嗎?」

  問話的同時,銘徽的眸中帶著點期望,事情或許尚有轉機。

  「怎麼可能不怕?他甚至說如果他再犯,要我殺了他。讓我犯了色戒後,又讓我犯殺戒嗎?」君印的口吻中沒有嘲諷,只有傷悲。

  「昕岑不會再傷害你,這點我能保證。」銘徽急急地幫著昕岑申辯。

  「傷害已經造成了,我無法否定它的發生,我更無法當做什麼事都沒有,且我仍……」君印軟弱無力的聲音,道出她心中無盡的悲哀。

  「君印……」他本想再說些什麼,在對上那雙決絕的眸子那瞬間,卻只能歎息。

  「放我回定國庵,只有在那裡,我的心才能得到平靜。」

  「我不能,不能……」銘徽搖著頭,聲音中含著無奈。

  他本是要來勸君印安心留在宮中,接受昕岑對她的感情,誰知……他竟也覺得讓君印回定國庵對誰都好。

  「昕岑對我只是一時的迷惘,總有一天他會理解的。情愛皆是虛空,我不走,他永遠都不會懂的。」君印皺緊眉頭,眉間有著濃濃的哀愁。

  「那你呢,你難道不希求身為女人的幸福嗎?」

  「早在走入定國庵的剎那間,我就不是女人了。在神佛面前,沒有男女之分,眾生皆然。」君印一字字地說著,茫然得彷彿在背誦一篇文章。

  銘徽知她心意已決,再留在宮中,只會讓她和昕岑受傷更多。何況他相信君印並非不愛昕岑,這一劑猛藥,說不定正好能解開他們之間的心結。

  「好吧,我幫你。」銘徽一閉眸口咬緊牙關道。

  沒料到銘徽會應允,君印須臾間只能呆楞地看著他,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對了,你認得張力恆嗎?」

  「認得,他是爹以前的好友,每隔一陣子就會來庵中看我。但是師太從不讓我見他,說是我向佛之心已弱,別再和世俗之人有所牽扯。」君印話中大有對張力恆敬重之意。

  當年封家被滅,從前自稱是爹好友的,避得一個也不剩,只有他一路護她到定國庵,得到師太點頭收留後,才安心的離去。每隔一陣子又會到庵中探探她的近況,雖然總是見不到她,他卻仍不灰心。京城到庵中雖不遠卻也不近,他身為尚書令工作亦十分繁重,卻仍為當年和封安邦相交一場,一直看顧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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