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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芫玉 真是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素梅只能悶不吭聲,希望母親繼續自以為是的誤會下去吧! 「怎樣?就他好不好?」鳳嬌催促著。 「好。」她已不純潔了,如今只有別人挑她,而無她挑人的道理,她……該認了,不是嗎? 「那我就盡快安排你們見一次面。」鳳嬌為她有此乖順的女兒而慶幸。 「嗯。」素梅繼續低著頭,細白小手不斷絞緊裙擺,她——多不樂意嫁人阿,可又沒有拒絕的理由可以說服她自己不嫁。 鳳嬌片刻也不浪費,趕緊撥通電話與對方聯絡。素梅不願待在屋內讓這件事繼續煩她,遂找了借口出門,一個人獨步在鄉村小徑上。 微風徐徐,吹拂著有些沉悶的心情,素梅沒敢讓思念之心發芽長大,她拚命忍耐著,忍耐不去懷想那一夜——當她赤裸裸躺在仕倫溫暖的懷抱,那種叫人心碎的感覺;一直以來身為人的空虛與不確定感在那時突然全消失了,她是如此清楚地感應到,她隸屬於他、隸屬於這個懷抱。 她知道在那雙強壯的臂膀下,她可以安心地沉睡,在他的守護下,她可以不避風雨,因為他絕對會替她擋下。她知道她可以完全依靠仰賴他,因為他肯定是個有擔當的男子漢。 但問題是,她分不清楚這些想法究竟是出自少女夢幻式的編織,還是出於動物性的直覺感應?她怕自己只是一廂情願,怕承受夢滅的後果,所以她沒敢留下,還是依照舊有行程直奔家園。 離開,應該沒錯吧! 憂鬱鎖在兩眉間,哀傷深藏黑黝眼眸,她是如此思念一個根本不屬於她的男人,強烈的情感教她錯愕又感到可笑,她怎能在一夕之間付盡她的所有,包括前所未有的濃烈愛情和彌足珍貴的處子身呢? 沒道理,這樣的愛情來得未免太沒道理了。 素梅搖著頭坐在樹底下,順手摘了一朵花意興闌珊地玩弄著,她說過她不會後悔,為何她又會有此番不甘的情緒呢? 是不甘心付出所有,還是不甘心兩人竟只有一夜之緣呢? 多希望與他不只一夜之情呵,多希望兩人有更多更長的時間可以相處,可以……相愛呵! 但,素梅沮喪地搖頭,她就要嫁給養豬人家陳水財了,她還在作什麼爛夢啊? 「藍素梅?真的是你啊?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尖銳的嗓音因為興奮而拔高,無疑戳破了素梅的冥思,她望著朝開心咧嘴直笑的大女孩。 「黃玫麗?好久不見了。」兩人興奮地抱住彼此大聲尖叫。 「是呀,自畢業迄今少說也有五年沒見面了,你過得好嗎?」黃玫麗拉著她團團轉,不同於素梅的清麗,玫麗是個開朗又健康活潑的女孩,即使長相中等,卻因為她時常將笑容掛嘴邊而使人無法忽視她因而亮麗的臉龐。 過得好嗎?她苦笑。不知該如何解釋她聯考失利以致於現在得嫁人的遭遇。 「在補習班奮鬥了兩年,生活除了書與上課,談不上好或不好,倒是近來看開了,覺得自己真不是塊讀書的科,索性回來看看有沒有好對象可以嫁人。」素梅選擇不隱瞞地交代她這幾年的生活。 她們倆自小到大就玩在一塊,感情比親姐妹還親,是不可多得的手帕交,只是人與人終究無法長相廝守,就在素梅決定到大都市讀書時,分離便成了事實。 「真的嗎?你真的甘心放棄你這輩子唯一的夢想而嫁人,默默無聞地過一生。」玫麗拉著她雙雙坐在樹底下,她張著真摯的雙眼間素梅。 考大學已不是唯一夢想了,與仕倫再續前緣更急迫需要實現,但——她實在沒有勇氣去實踐它。 素梅回望她片刻,雙手一伸,用力摟抱住她,低低切切地哭訴她的心聲: 「我愛上了一個連我都不認識的男人,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什麼意思?你的話我不明白。」玫麗一頭霧水,但見她哭得傷心,只覺事有蹊蹺,遂耐著性子引她道出真相。 素梅本就想找個人好好傾訴,知道玫麗口風緊又識大體,加上兩人相知甚深,她未加深思便撤除心房對玫麗源源本本道出始未。 玫麗驚得啞口無言,她張成O型的嘴誇張定格著,原就不大的丹鳳眼瞪如牛眼般,指著素梅的手微微顫動,同是在鄉下長大的她怎麼也無法想像素梅會做出如此隨便的事。 「你……你……」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美麗的臉龐有羞愧之色,她拉著玫麗的手拚命解釋:「我知道我這麼做大錯特錯,但即使重來一遍我也還是會做相同的選擇,你一定會問我為什麼,唯一的答案就是——我愛他。」 「可是你們根本談不上認識,你對他完全不瞭解就莫名其妙地愛上他不是很蠢嗎?」素梅看起來不像會為愛慾縱情,而昏頭轉向的膚淺之輩呀,怎地…… 素梅洩恨似的大力拔拉附近的野草,她自己何嘗不明白自己有多愚蠢,可她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我知道,可是我的心就是不受控制,面對他的當時我就像飢餓了幾千年的餓鬼般,而他是盤既美味又可口的食物,當時我只想填飽肚子,而不管那盤食物有沒有毒、吃了會不會死,或者拉肚子。我——深受吸引,到了不顧一切只為擁有他片刻便滿足的地步。這種心情,唉!連我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議,卻也無從抗拒啊!」 「可是……」玫麗還想說什麼,但素梅又說: 「我以為最糟也不過如此,萬未料及,分手後迄今,我日思夜夢只為他一人,雖未食不下嚥,但情況也差不多了。如果要用一句話來形容我現在的處境,我只能說——為了他,我已陷入瘋狂的邊緣。你知道嗎?我好怕,玫麗,我真的好怕我會因為過度思念而發瘋。」 「你既然這麼想念他,為何不去找他?」玫麗皺著眉望著為身心皆受折磨的好友,不禁害怕起愛情的魔力了。 素梅苦笑搖頭: 「我要以什麼名目和立場去找他?對他而言,我只不過是一夜情的對象,搞不好連我長什麼樣、叫什麼名字他都不記得了。我還好意思去找他嗎?」 「你非得想這麼多嗎?既然你可以為了短暫擁有而與他發生一夜情,你更可以為了你將來的幸福而勇敢去找他訴情衷,而不是躲在鄉下為他日漸憔悴,然後飲恨終生。」玫麗不贊成素梅獨自舔傷的行為,這叫做優柔寡斷而非有自知之明。 發生一夜情太容易了,但若要讓感情長久延續反倒不簡單啊! 「我……不敢,真的。」掩臉苦悶不已,素梅的躊躇不決並非毫無道理,是她要失去理智愛上他,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強烈想念他,這一切只怪她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你不敢?」玫麗好笑地看著她這個本末倒置的女人,可以勇敢與人上床卻沒膽說愛。 「我不敢,原因還不只是這些,另外還有一件事讓我更不敢放任自己去追求愛情。」素梅哀歎著。 「什麼事?」 「我媽已經為我設定好對象,她希望我盡早出嫁。」 玫麗抽吸著氣,大叫: 「不會吧?!」 「是真的。」素梅哀怨地笑著。 「那你更應該去找他。」玫麗斷然說道。 「為什麼?」素梅茫然而無助地望著她。 「為什麼?你竟然還問我為什麼?你頭殼壞掉了嗎?難不成你打算懷抱著思念那個男人的心情下嫁他人?你若真這麼做對得起你要嫁的那個男人嗎?他何其無辜要承擔你的情債。換個立場想,你若是他,你怨不怨?你們的婚姻生活會快樂嗎?」玫麗哇哇直嚷。 「只要他不知道,就……不會有事。」素梅規避道。 「是呀,但你一輩子不會快樂,所以你的丈夫、你的小孩也會跟著不快樂,而他們窮究一生也不知道為什麼。」玫麗冷哼。 「事情也許……不如你所想,也許我會愛上我的丈夫忘了仕倫,很知足很幸福很快樂地跟他生活一輩子。」素梅在說話的同時眼神閃爍,似乎連自己也無法苟同自己的話。 「是噢!既然你可以如此灑脫,幹嘛還要坐在這裡愁苦哀歎。」玫麗自知乾著急也沒用,主角都這麼說了,她還能怎樣? 「我……失戀也需要時間修復的嘛!」素梅本能地狡辯。 玫麗睨了她一眼,很無所謂地說:「這種事你只須對你自己交代,我不想聽你說場面話應付我,你要真心這麼想就好了,知道嗎?」 「玫麗,對不起,我只是心情很亂。」知道玫麗的個性,她大概在生氣了,素梅連忙認罪。 「我們是好朋友,即使你對我做再過分的事我也不會生氣,你無須向我道歉。」玫麗搖頭笑說。 「素梅,我認為你必須給你自己一個機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