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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祖寧 黑暗中,他的臉是暗黑的,幾乎看不清表情,但她卻清楚地知道他正若有所思地緊盯著她,薄唇還無聲地躡嚅著。 「什麼?」 輕輕的低沉笑聲愉悅地響起,像是她的疑惑愉悅了他。 「你大聲一點好嗎?我聽不清楚。」風似晴整個人貼在網上,寒意令她瑟縮了一下。 「不要趴這麼低!在右邊。」 黑暗中,他的嘴角緩慢地彎出微笑。不知為什麼,她就是知道,自己的出現彷彿帶給他無上的樂趣,卻不是因為自己是目前為止惟一可以解救他的人。 孤疑地盯了他好半晌,風似晴退開身。 「你剛剛說什麼?」為什麼不能趴在鐵網上,風似晴無聲地問他。 「因為我擔心你也會一起掉進來,還有機關的開啟處應該是在右邊。」像是明瞭她心裡的疑惑,男子解釋道。 「哦……」風似晴狐疑地看了他好一會兒.像在揣測他話中的可信度。 然後,右手開始仔細地探摸著,她也小心地退了好大一步,終於在反覆摸索下感覺到細微的差異,她按壓了一下,鐵網倏地向泥土裡收去。 陡然從地洞裡躍出的身影又讓她退了好大一步,她驚疑地盯著他瞧,紅唇微啟。 雪花仍在飄落,寒意更凍,風似晴抱著雙臂取暖。 「你叫什麼名字?」男子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視線纏著她的,懷中還緊緊抱著只毛茸茸、通體雪白的狐狸。 原來方才發出尖叫聲的就是這隻狐狸啊!睜大明眸,風似晴又驚又喜地盯著它。原來狐狸也有這麼可愛的,小小的像是一團雪球。 男子牽動嘴角,將她的表情全看盡眼底,「告訴我你的名字,這雪狐就送你。」 真的?歡喜的眸興奮地睜大,隨即又黯淡隱去。師父不會同意的,前些日子,她不過和樹上的松鼠多說了些話,隔日樹上的松鼠便全消失不見;她不知道師父為什麼如此待她,執意要她孤零零地過日子,她只是想有個伴啊! 小小的歎息響在雪夜裡,像透析了她的心事般,憐惜的眸底閃了閃。 「我……叫晴兒,初晴的晴。」師父說她們風家一門受到詛咒,所以必須滅絕,而自己……卻是師父最恨的詛咒!想起師父說這話時的決絕,風似晴不敵痛苦地緊緊咬住下唇,才能阻止自己哭出聲來。 「晴兒……很好聽的名字。」他鬆開手,頗具靈性的雪狐躍到雪地上,轉身朝男子看了看,便邁開小小的步伐,躍進風似晴的臂彎裡。 「啊——」風似晴先是驚詫,然後歡喜的笑聲自紅唇中輕快地逸出,「哎呀——別舔嘛……好癢呢……」 雪狐伸出粉紅色的舌尖,調皮地戲弄著風似晴冰涼的臉頰,惹出她一串串的呵笑聲。 男子眼底漾笑地笑看著。 「這,真的送我嗎?」緊摟住懷中搗蛋的雪狐,不理會它尖叫似的抗議,風似晴眨著希冀的明眸,不敢相信地望著他。 它好可愛好可愛,是難得一見的珍貴寶貝,他怎麼捨得送人啊?若是她,一定不捨得的。 「嗯,送你。」男子語氣輕淡,卻又堅定無比,冷淡的深瞳停駐在她開心的俏容上,始終不曾移開。 「可……可以嗎?」風似晴考慮著,她真的喜愛這具靈性的小東西,可是師父若知道了,雪狐不知會不會有危險? 為難的眸黯了黯,她抬眼與男子對望,像在猶豫些什麼,半晌,她不捨地再度俯臉與雪狐廝磨著,雙眸已逐漸泛紅…… 「小可愛,我看還是算了吧!」她戀戀不捨地將雪狐放到雪地上,催促著它回到男子的身邊,但雪狐卻不依地躍進她的臂彎。 「小可愛……』, 我喜歡你啊,可是……師父若知道了,你會有危險的……她在心中難過地呢哺。 「你不喜歡?」看她淚濕眼睫的模樣,分明是不捨的,男子不解地輕問。 「不!不是的,是師父不會允許我養它的……」低低的聲音鬱鬱地解釋。 「哦?』 「所以……所以……」她不捨地瞅緊懷中的雪狐,解釋的聲音已開始破碎嗚咽。 「如果你是擔心它,那倒是多餘了,雪狐自有靈性,懂得如何躲開危難。」他看著她垂淚的容顏,深幽的眸已佈滿不捨。 「真的?」可以嗎?她可以擁有雪狐,而不用擔心師父責罵,也不須害怕自己保護不了它,真的可以嗎?他說的是真的嗎? 「嗯!」 歡喜的小臉明亮了灰暗的雪夜,男子的眼神悠悠展柔。 「謝謝你。」興奮的臉染上一朵紅暈,風似晴快樂地微笑著,心滿意足。 雪狐啊雪狐!我將她托給了你,記得別辜負我的期望,保護她、給她快樂是你目前最重要的責任。 風雪漫天的夜林裡,男子一臉深意地凝望著開心嬉戲的一人一狐,寂暗的夜已讓他們染亮。 而風雪不知在何時,隨著天光,停了。 ☆ ☆ ☆ 她不願想起的…… 嚴是影站在紙糊的窗前,推開的紙窗上緣懸了一鉤殘月,冷冷地、靜靜地笑看人間。今夜星子寂寥,只有三顆點綴在夜色中,卻顯得分外明亮,像他,尤其是沉默無語、似有所思時的墾芒。 那一年,頓失估恃的她在師父的嚴厲教導下,十二歲半大不小的年齡倔強地與師父堅持著。自幼優渥安適的環境養成她不服輸的個性,或許再加上孤昔畏懼的心靈極需親情的潤澤吧2她是那麼真心地想與師父相互依賴著活下去。 於是十二歲大的她,天未亮便晨起練功,儘管屋外霜寒露重,她仍是一件薄衫咬牙硬撐著,每天近六七個時辰的苦練,不過只想求得師父一絲讚賞的微笑,可她總是失望。 「師父,您看晴兒今天能夠一口氣躍三尺高了。」十二歲的她每當武功略有精進時總會一臉企盼地將自己的突破告訴師父。 而師父呢?一個冷得不能再冷的點頭示意便是她的響應。總是這樣,彷彿自己真是天上派下來的橫禍一般。 纖指無意識地輕撫上右臂上的疤痕,近五寸長的傷口,曾經是那麼疼痛難當,熱辣辣的椎心刺痛至今想來仍是痛徹心扉的。 你的生是你爹及我的夫婿用性命換來的,還有我這一生幸福…… 苦澀地扯了扯嘴角,殘月裡彷彿浮現出師父說這話時仇恨的面容。因為師父無時無刻的提醒,喪親的痛苦分分秒秒地蕩旋在心底,時時刺著她的心;師父是執意要讓她帶著罪惡感過每一天的。 你是不祥的災星。 那時,為了這句話,強忍數月的她終於爆發,她尖叫著拚命捶打師父.嚷著她要爹娘的話;沒想到師父竟然推開她,然後頭也不回地離去。 這一走,便是十多天,而也是在那時候,原本賭氣的心恐慌了,她哭著在大雪紛飛的林子裡拚命呼叫著師父,然後……她救了他,然後……他送了她雪狐…… 她無法責怪師父的殘忍,畢竟是自己毀了師父的幸福,雖然禍的肇因並不在於她,但自己終究是難辭其咎的。她不殺伯仁,伯仁卻因她而死。 師父也是一個備受折磨的靈魂,在掙扎的背後,她也深深痛苦著。 閉上眼,心頭浮現一個她不該眷戀的身影。 她是個災星啊……災星注定要飄泊一生的! 就當昨夜是一場夢,而他的蠻纏只是一曲該落幕的戲碼吧! 冥想的當際,奇異的灼熱感自前方傳來,帶來心頭的騷動;她睜開眼,像著魔般的與他的視線交纏,畫面彷彿停格……恍格中,她看見他深眸中的親密與佔有,正一點一點地侵蝕著她。 慌亂地放下紙窗隔絕了他,也平穩了自己紊亂的心緒。 窗外的殘月仍舊分明,它俯看著人間,無言地默默歎息。 ☆ ☆ ☆ 曉曦初透,天光自窗上透了進來,燭火也在此刻熄滅。 嚴是影靠著窗子,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鼓起勇氣推門而出,前方小院子裡空無一人,不知是釋然還是愁,黑眸中的光芒變得黯淡許多。 心不在焉地踩著木階下樓,客棧一樓鼎沸的人聲再度令她瑟縮了一下,她不理會眾人探測的目光,依然面無表情地朝客棧大門走去,讓自己投入明亮的天色與早起的人群中。 每年的這一天,是她允許自己流露些許情感的時刻。七年前,在她苦苦哀求下,師父冷著臉同意了她的懇求,讓她為爹娘各買套衣衫,與在城東的姐姐合葬。她知道爹與娘會希望她這麼做的,雖然他們的屍骨早已經尋覓不到,但總也是在一起了。 墓地,街頭上女子的哭喊聲打斷她的沉思,她以眸光掠過,旋即側身離開。不干她事的,早在多年前,她便已明白節外生枝的後果。 哭喊的聲音持續地響著,伴隨著嘈雜的男聲傳來,可能是今天的日子不同吧!嚴是影一反往常地躊躇了腳步,退到一邊冷顏觀看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