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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紫琳    


  閻仲羿唇角始終是寵溺的笑容,他躍下馬,將她抱下。 

  腳步還來站穩,悠兒已奔向溪畔,毫不遲疑便跨入溪裡。 

  「等等!」閻仲羿沒料到她會如此心急,奔上前去將她拖回,「你就想這樣子下去?會把衣服弄濕的。」沒料到她想縱身入水,連套替換的衣衫未帶就來了,真是失策。 

  「那……」悠兒只想泡在水裡,哪管得了那麼多。「我將衣服脫下便是了。」說完,她已動手拉扯身上的布料。 

  「你……」閻仲羿氣結,替她將拉開的衣領兜攏,沒好氣地道:「不准你這樣做!你是個女人,怎可以輕易褪下衣衫?」 

  「可是我以前不必穿衣服的……」悠兒委屈地咕噥著。 

  閻仲羿的腦海裡本能地浮現她未著寸縷的誘人模樣,隨即氣惱地低咆,「那是以前!現在你是個人,穿衣服是最基本的禮節,你必須切記,絕不能輕易在人前褪下衣衫,否則……」 

  「否則?」悠兒怯怯地低聲問著,只覺得他目露凶光,很是駭人。 

  「否則……否則……我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麼事來!」閻仲羿頸間青筋爆出,也不知自己在生什麼天大的鬼脾氣,可一想到她纖細的體態,他就覺得一把火自心頭竄燒而起。 

  「你又生氣了……」悠兒委屈地喃著。 

  「我……」閻仲羿見她害怕的表情,試著放緩語調道:「我不是生氣,我只是沒來由的……」 

  他找不出適當的言語形容,畢竟這種說話的方式的確很像生氣,可他怎麼能告訴她,他是慾火焚身才招來火氣的! 

  「我不喜歡當人了。」悠兒扁起了嘴,「這個不行,那個不成,真的好麻煩,還不如繼續當一尾自在悠遊的魚還比較好……」 

  「悠兒!」閻仲羿暴躁地打斷她的嘀咕,氣急敗壞地道:「當人不好嗎?難道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你說過我們會一直一直在一起的!」 

  他突然感到恐慌,彷彿她真要變身為魚兒自他身邊游離。不安全感緊緊地攫住他的心口,隨即,他不假思索地將她緊摟入懷。 

  「我不許你再說這種話!如果你變成魚兒,上天入海,我都要找到你!」切切實實地擁她在懷中,感受著她的軟玉溫香,他才感到踏實。 

  只是,在胸口翻騰的那股恐懼,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仲羿……」她喃語著他的名,覺得被他禁錮得週身泛疼,可是,她心口卻湧上一抹不捨。 

  他這傾注情感的一擁,讓她的心隱隱抽疼,連帶著眼眶也泛起一陣濕意。 

  其實,不安的又何止他一人? 

  「仲羿,你一定要來找我,雖然你有時候很凶、很不講理,可是……一想到身邊沒有了你,那種感覺好可怕,心口就覺得很痛很痛……這到底是什麼感受?我以前不曾有過……」悠兒茫然無助地埋在他胸前,梗聲說著。 

  閻仲羿心口一蕩,忍不住再將她擁緊些,柔聲道:「傻瓜,你還不知道嗎?你愛我啊!」 

  「我……愛你?」悠兒仰起小臉,細細審視著他剛正的面容,抬手輕撫著他的輪廓,「這種感覺……就是愛嗎?」 

  他的臉頰熨貼著她的掌心,柔情磨蹭著道:「愛是一種很難形容的感覺,你慢慢就會懂得的。」 

  「哦……」她嬌憨地笑著,「雖然我還是不太懂,但我可能真的是愛你的。」 

  「悠兒……」他愛憐地望著她純真的笑臉,心裡漲滿了柔情。 

  知道她是在意他的,他就覺得滿足了。 

  反正她還不懂,他可以等的,只要她別讓他等太久…… 

  第六章

  最後,在閻仲羿的堅持下,兩人到附近農家情商農婦賣了一套粗衣衣服給他們,才又回轉到溪邊。 

  悠兒緊抱著那一套衣衫,咕噥著道:「一定得換上嗎?為什麼就不能脫掉呢?我喜歡被水包圍的感覺……」 

  「不行。雖然這裡人煙罕至,可若是真有人經過,瞧見了你……」閻仲羿斬釘截鐵地道:「反正你一定得穿著衣服。」 

  「那等我弄濕了身上這套衣服再換吧!」悠兒不懂得身上衣衫的價值遠勝於向農婦買來的,不等閻仲羿說明,她衣服一遞,便蹦進了溪裡,一瞬間淹沒在水面下。 

  「悠兒!」閻仲羿無奈地看著她隨意塞至他懷裡的替換衣服,微微一笑,她還真是孩子氣。 

  好半響,悠兒都不曾冒出水面,閻仲羿悠哉的表情漸漸凝肅,眼底蒙上擔憂,卻還是鎮定地盯緊了水面,想尋找她的蹤跡。 

  隨著時間的流逝,他臉上的線條愈來愈緊繃,她怎麼能沉潛在水裡那麼久呢?或許她真的曾經是條魚,可現在她可是活生生的人哪! 

  一想到她可能發生了意外,他心裡一急,隨即涉入水中,惶急地竄入水面下,搜尋她的身影。 

  自水面上向下望,只見一片深不可測,一旦進入水面之下,倒覺得溪水清澈明亮,閻仲羿心裡暗讚這之中的奧妙,只是……他依然沒瞧見悠兒的蹤影。 

  他浮出水面,再深吸一口氣,然後潛得更深,這才看見悠兒雙目緊閉,四肢平伸,彷彿……死去般地沉寂。 

  他的心口緊緊一抽,當他快速地游向她時,她感應到水波震動而睜開了眼,四目交接的剎那,他心裡頓時有絲異樣的感受,卻再不遲疑地抱住她,將她帶出水面。 

  「你怎麼了?」悠兒驚訝地望著他。 

  「你不想活了嗎?居然在水裡閉氣那麼久!」閻仲羿必須咆哮,才能壓抑適才竄上心頭的不安。 

  「我……」悠兒頓了半晌,才道:「很久了嗎?」 

  「非常久。」他加重語氣。 

  「可是很舒服,我好想再待久一點。」悠兒的語氣裡淨是對水的眷戀。 

  閻仲羿倏地抱緊了她,緊得讓她訝異,直到胸口漲得難受、無法呼吸時,她才試著推他,他卻文風不動。 

  「你……真的是條魚,你沒騙我,是嗎?」他不願鬆開手,聲音黯啞地在她頸間喃語著。 

  「我本來就沒有騙你……」她不明白他怎麼了。 

  「方纔……你睜開眼的瞬間,讓我覺得你我之間的距離……好遙遠……」他發現自己的聲音裡滲入了一絲顫抖,「好像你就是屬於水裡的,那樣的你顯得如此平靜安適……與我格格不入……」 

  「魚本來就屬於水裡啊!」她理所當然的口吻讓他著惱。 

  「不,你屬於我!」閻仲羿低吼著,「我不應該如此不安的,可是你總讓我覺得你隨時會離開。」   

  他的惶然不安讓她動容,於是她輕聲道:「我也不知何時會離開……」 

  她的回答讓他駭得六神無主,沒來由又是一陣緊抱,像她就要瞬間消失似的,他急吼吼地咆哮:「不准離開!」 

  「唉……」一聲悠悠歎息溢出悠兒口中,她眷戀地撫著閻仲羿的濕發,柔聲道:「以前沒什麼事能讓我覺得不捨,我喜歡水,因為魚待在水裡是天經地義的事,離開了可能會死,可現在你總那麼強烈地想留下我,看你這樣……我的心就疼了起來……」 

  悠兒的話,透露了她對水與對閻仲羿的眷戀程度並不相同。對水,是一種想延續生命的依存關係;對閻仲羿,則是情感的依戀。 

  他想起他曾問過她的蠢問題。他怎會要求她因為他而放棄她因生為魚兒而對水所產生的那一種情感呢? 

  有很多事情,都無法簡單地以二分法來區分的。無法二選一,不代表對某一方的在乎就少了點。 

  「悠兒,答應我,若真有一天,你來不及與我道別就離開,一定要想辦法找我。因為,踏遍天涯海角,我也會尋到你!」閻仲羿這番話說來沉重,卻也十分堅定。 

  悠兒清亮的眼瞳浮上一層霧氣,莫名傷感地望進他眼裡,輕輕頷首。 

  閻仲羿釋然一笑,柔化了心中的感傷,「瞧我們多蠢?還不見得會離別,就已難過了起來。」 

  「就是嘛!」她綻出笑靨,覺得剛才的一切好傻氣。她唇一噘,嗔道:「都是你啦!有一點兒風吹草動就緊張兮兮的,連帶著我的心情也受到影響。」 

  「有時想想,你若真是條魚也好,我一定幫你蓄個大池塘,給你最好的一切,照顧你。」話才說完,閻仲羿又否決了方纔的想法,「不,這不好,魚兒哪有人好?我希望能一直這樣抱著你。」 

  「都是你說的,我什麼都沒說。」她甜笑著,自己何嘗不眷戀被他擁在懷裡的感覺呢? 

  山澗裡一陣涼風徐來,閻仲羿恍然回神,撫著她身上濕透的衣衫,「這樣會著涼的。」 

  「不會的,我以前……」話未說完,她就覺得鼻頭一陣麻癢,隨即打了個噴嚏。 

  「你瞧你!還說不會?」他蹙起了眉,「先把這身濕衣服換下來,我去升點火取暖。天色漸暗,氣溫會愈來愈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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