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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茱雷    


  「先不談她了,這位姑娘身體極弱,我要去請大夫,就麻煩鄔兄照顧一下了。」邢念眾也不等他的回答就衝出房門,留下鄔夜星冷著一張臉呆站在原地。

  要他看顧一個病得快死的女人?他鄔夜星何曾有過這等善心,不管邢念眾的交託,他轉身正想離開時,就看見無艷走了進來。

  鄔夜星邪眼眸光一閃,淡笑道: 「我以為你不會來。」

  無艷輕哼一聲,走到床邊,盯著秋初蓮,冷淡的問:「他呢?」

  「去請大夫了。」鄔夜星的回答同樣的冷淡。

  無艷面紗下的臉一沉,早知道他一定為這女子忙碌去了。

  「聽他說你答應他不殺人?」

  「只有在他面前不殺人。」

  「你是殺手,為什麼會答應他這個要求?」鄔夜星雙臂環胸,真的有些好奇。

  「報恩。」

  「多久?」

  無艷轉頭望向他,冷冷的說:「直到我覺得夠了。」

  「那表示你還會跟著他一段時間?」鄔夜星扯唇淡笑。

  無艷沒有回答,又轉向秋初蓮。蒼白、脆弱、優雅、清新,果真是朵秋蓮。

  「如果跟著他,這種情形會常發生,你能忍嗎?」鄔夜星忽然笑問,眼神詭異難測。

  無艷橫睨他,冷聲道:「他的事與我何關?只要這些人不要惹我,就無所謂忍不忍。」

  鄔夜星從她的聲音中聽不出任何情緒,突然對那躲在面紗之下的臉有著極度的好奇,若有可能,他想親眼看她的表情,而不是由話中猜測她的情緒。

  「不管他救多少人,這些人永遠不會在他心頭上留下任何的記號,他看似博愛,實則無情。」鄔夜星盯著她,忽然說道。

  「他是博愛還是無情,與我無關。」無艷不明白他為什麼會說這些,只是反射性的捍衛自己。

  「告訴你是要警告你,不要對他動情。」

  無艷身子一僵,冷硬的回道:「我不會。」

  「是嗎?」他不以為然的淡笑,惹惱無艷,但她只是握緊手中的劍,忍了下來。

  「當然。」她緊咬下唇道。

  鄔夜星眸中閃過一抹令人費解的光芒,慢慢地說:「一個異寒的人渴望的是溫暖,你是這種人。」

  無艷愕然的呆立原地,半晌,倏地轉身離開,直到站在院中,才嘗到唇邊的血味。

  鄔夜星的話像雷般打醒她,她這才發現自己果真如他所說,在尋求著溫暖,渴慰著火光。

  受傷那日她就是被那火光吸引,昏迷之前就是那雙蕩著溫暖流光的眼眸迷惑住她,拉扯著她倒向黑暗中,泥足深陷而不自知。

  不!既然她發覺自己走向偏路,就絕不容許自己繼續錯下去,她會回歸正途,因為她是冷情劍,是落鷹殿的勾魂使。

  她的心是冷的,血是冷的,又何需溫暖呢?

  「無艷姑娘。」

  無艷聽到這句呼喚,身子猛地一震,只覺得胸口被重重一擊,如果沒有剛才鄔夜星的那番話,她不會知道心動原來是瞬間的事,而明白自己心已動也不過是眨眼間的事情罷了。直到現在,她才明白為什麼會為他對秋初蓮的關心而生氣,更因為秋初蓮的柔弱而不安,原來全是因為她心中有他啊!

  一旦明白自己的感情,心中的火苗就像是加了油般的怒燒起來,整個人全陷人情感的波濤之中。

  「無艷姑娘,你怎麼了?」邢念眾見無艷動也不動,覺得奇怪。

  「沒事。」明知他看不到自己的神色,但無艷卻還是心慌意亂的別過頭不敢看他。

  「沒事就好。大夫,到了,病人就在裡面。」邢念眾轉頭對著身後的大夫,指著房門道。

  大夫點點頭,跟著邢念眾走進房門。

  無艷盯著邢念眾的背影,忽然間胸口一股妒意升了上來,這陌生的感覺又讓她一驚。

  「我是落鷹殿的勾魂使,不需要男人,不需要感情。」她咬緊牙對自己說,硬將心中才浮現的情感重新壓人心底深處,決意讓自己回復成一個不識情的冷情劍。

  *  *  *

  不管她說服自己多少次,但每當看見邢念眾餵食秋初蓮傷藥那種呵護、細心的模樣,她的心就像被蟲噬,痛楚一日重過一日,直到她對自己承認,感情一旦付出,就再也收不回來,她也做不回全然無情無愛的冷情劍了。

  秋初蓮清醒後,他們才由她口中得知她是當朝翰林秋如方的女兒,因為身體因素而南下別莊養病,不意在途中遇上劫匪,險些失身喪命。

  她這一說,邢念眾過人的同情心又氾濫了。

  「既然如此,我們就送她回別莊吧,你們說好嗎?」邢念眾睜著黑白分明的眼,來回的看著鄔夜星和無艷。

  鄔夜星瞪著邢念眾,沒有回答,無艷則是輕哼一聲,同樣沒有說話。

  「你們都沒有意見,就表示贊同了。」邢念眾高興的笑道:「秋姑娘,你可以放心,我們會護送你安全回到別莊。」

  「三位的大恩大德,初蓮無以為報,願來生結草啣環——」秋初蓮美目迷漾,輕咬下唇朝他們盈盈跪了下去。

  邢念眾被她的舉動嚇得自座位上跳了起來,連忙避開她的跪拜尷尬地叫:「不要這樣!我們受不起的。」

  秋初蓮搖著頭,清麗的臉上充滿堅定。「恩公對初蓮有救命之恩,當然受得起。」

  「這……」邢念眾看著面無表情的鄔夜星和不動如山的無艷,只覺自己的慌張很可笑,但他最怕的就是別人對著他跪拜,就好像有數萬隻的螞蟻在身上爬似的,坐立難安啊。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快起來吧。」歎了口氣,邢念眾只有側過身扶她起身。

  「恩公——」

  「我叫邢念眾,不是什麼恩公,另外站在門邊那個不苟言笑的男人叫鄔夜星,那位置衣姑娘是司徒無艷。」邢念眾笑著為她介紹。

  「鄔公子,司徒姑娘,多謝兩位救命之恩。」秋初蓮朝兩人頷首,輕聲道。

  「我沒救你,不用向我道謝。」鄔夜星冷淡的打斷她的感激。

  「我也沒有救你,救你的只有他。」無艷冷哼道。身為殺手,她不可能救人。

  秋初蓮微怔了怔,一時間被他們的冷淡拒絕刺傷,臉色更加蒼白。

  「我的存在,是否讓大家覺得麻煩?」她輕咬唇,眼中淚水打轉,但背卻挺得很直。

  「怎麼會呢?鄔兄說話向來直率,無艷姑娘的性子比較冷,可是他們都不是壞人,人很好的。」邢念眾見秋初蓮受到傷害,連忙打圓場。

  「地魔從不是好人。」鄔夜星不以為然的冷笑道。

  「一個殺手怎會是好人。」無艷更是故意的想要嚇她。

  秋初蓮一聽她是殺手,整個人開始顫抖起來,身子不由得朝邢念眾靠近。

  「鄔兄、無艷姑娘,你們是怎麼了,淨說些駭人的話來嚇人。」邢念眾不解的看著他們低叫。

  「這些都是真話,不是什麼駭人的話。」鄔夜星依舊面無表情。

  「即使是真話,也可以稍微婉轉一點吧。」邢念眾頭痛的看著太過冷僻的同伴道。

  「怎麼說都一樣,直接比迂迴來得清楚明白,省得有人誤會。」鄔夜星冷瞥向他,語氣淡漠。

  秋初蓮絞著手,咬緊唇,眼淚如斷線珍珠般,無聲的奪眶而出。

  邢念眾一見女人哭就頭皮發麻,他知鄔夜星向來冷酷,但也不曾見他對任何姑娘說出這麼無情的話,搞得現在一個女人哭得柔腸寸斷,而他卻是手忙腳亂。

  「我明白了,我自己會走,絕不會造成你們的負擔。」秋初蓮淚眼婆娑,牙一咬,掩面奪門而出。

  「秋姑娘——」邢念眾一頓,沒想到她竟會離開,不由得瞪向鄔夜星,著急的說: 「你今天是吃錯藥了嗎?怎麼對一個大病初癒的姑娘說出這麼傷人的話。」

  「我哪一句話傷人了?」鄔夜星回瞪他。

  「你的每一句話都像冰一樣敲得人發痛。」邢念眾指責道。

  「我說話向來如此。」

  「你……」

  「你還不去追她,像她那種身體,說不定早已倒在某處了。」鄔夜星挑眉,冷冷地打斷他的話。

  「啊!對對,若她真死了,我就罪過了。」說罷,邢念眾像陣風掠過他們而去。

  鄔夜星眉一挑,看著無艷問:「你不跟過去嗎?」

  「她是他的責任,不關我的事。」無艷抿緊嘴,語帶薄怒的回道。

  鄔夜星忽然揚嘴笑了起來,那笑是帶著計量和些許好邪。

  「你不去看好戲,我倒不想錯過。」丟下莫名其妙的一句話後,他同樣大步走出去。

  無艷咬緊下唇,握劍的手緊了緊,最終還是跟了上去。

  當她看到站在客棧外牆旁邊的鄔夜星時, 自然的輕步走向他,尚未靠近他的背後,他就轉過頭看著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要她靠近。

  無艷走到他身邊站著,看向巷中兩個擁抱的人影,嚴格說來,並不是擁抱,只是秋初連偎在邢念眾懷中,雙肩微顫,而邢念眾則像根木頭僵立在原地,兩隻手伸在半空中,不知如何是好,一張臉寫滿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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