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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朱茱    


  「快開車!否則我……我……我要開槍了喔。」

  情非得已,卓育展只好踩下油門,揚長離開現場。

  但是幾次被槍抵住的他,心底早已感到非常不悅,體內的反叛因子,也悄悄地被激出,他眼色一深,方向盤一轉,從另一個巷子回轉,準備把車又開回拉芙餐廳前,他決定不救這個叛逆、無禮又高傲的女孩脫險。

  他以前從未被威脅過,現在、以後也沒有人可以威脅他!

  紅燈前,車子才停下來,卓育展沒來得及阻止那女孩跳車,她就已經橫衝直撞地往對向車道跑去,離去前,在一陣喇叭聲和煞車聲中,卓育展好像聽到她朝他喊了句「謝謝」。

  看著她逃走的背影,他沒想到那樣叛逆、怪異的她,還算有 點教養嘛。

  不過,這不關他的事,但她方才對他的威脅,卻令他原本深深壓抑在心底的火爆、與反叛性格躁動著,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心浮氣躁了。

  他握緊方向盤,試著將躁動的情緒穩住,逼自己把表情放柔,當臉部的肌肉放鬆後,他的情緒也安穩下來了。

  這個方法是姐姐生前教他的,可是他從來都不當一回事,照樣過他不爽就開打鬧事的浪蕩高中生活,直到姐姐重病死後, 他才徹底改變。

  姐姐是他唯一的親人,可是生前他不但沒能陪在她身邊,就連她生了重病也不知道,幸好在她孤單與病魔搏鬥時,有一群宗教義工人員陪著她,她才能去得那麼安詳。

  沒見到姐姐最後一面的遺憾與愧疚,令他徹底醒悟。而義工們的無私付出,也令他從火爆衝動變得謙和溫柔,從憤世嫉俗變得滿足感恩,上進、充滿理想。

  現在的他,已是連鎖飯店御皇酒樓的總裁,前途是那麼的光彩耀人,當年那灰色荒誕的性格,早已因後天修養而磨平了。

  可是,如果真的不見了,那他的情緒,為什麼還會因為一個意外事件而隱隱躁動?他皺起眉。

  這些年,不論是創業的艱苦,或是客戶給的刁難,他總是笑臉以對,但今日卻因為被威脅而差點失控,看來他的修養還不夠,還要再回去多念幾遍心經了。

  不過更令他不解的是,這些都已經十多年沒想起的事,怎麼今天卻突然一下子湧出?

  也許,是因為同性質的事件才會勾起他那段回憶吧。

  他笑笑地踩下油門,離去。

  回到御皇酒樓,卓育展停奸車,欲拿後座的資料夾時,突然看見一條口紅。

  奇怪?怎麼會有女人的口紅掉在他車上?

  女人……

  他明白了,原來剛才那把抵著他腰際的「槍」,只是一『條口紅,他還在想,那把口徑那麼小的槍是哪一國製造、什麼型號呢!

  那個女孩雖然怪異,但挺聰明機靈的嘛!

  看著口紅,他笑了。

  才逃不到一天,汪心寧就被提回家了。

  一回到家,她那頂恐怖的假髮立刻被扯下,及腰的長髮流洩而下,而她臉上的五顏六色也讓卸妝棉給擦個乾淨,終於露出她清麗嬌俏的真面目。

  她雙臂環胸,緊抿著嘴,一雙大眼因怒氣而瞠得圓圓地。

  她以為憑自己的「偽裝」肯定能躲個幾天,沒想到竟「出師未捷身先死」!

  穿梭在台北街道上的無數保險業務員,簡直就像是父親布下的眼線,而且還精明得很,她只不過是刷卡簽名寫了「汪心寧」三個字,就被盯上了。

  好不容易她上了別人的車逃走,又驚險地跳車跑了兩條街,結果還是被逮到了!

  汪孝德看著女兒,不知是該罵她,還是該求她。

  雖然氣女兒,但是也因為心裡有點愧疚而無法對愛女大小聲。誰教他一時貪圖辜京徹的奸人才,問也不問女兒,就草率地答應了這門婚事。

  心寧向來非常有主見,會反抗也是意料中的事,但他以為只要女兒見了相貌堂堂的辜京徹,一定會芳心暗許,然後心甘情願地走向紅毯那端。誰知女兒連見都不願意見辜京徹一面就急著逃家,真是令他措手不及。

  幸好人找回來了,否則後天的婚禮要是少了新娘,他要如何向辜京徹,還有親戚朋友交代呀!

  隱下了怒氣,汪孝德好言好語地道:「女兒呀,你能不能別再給我添麻煩了。」

  「是你自己把麻煩惹上身的,我這個有冤無處申的受害人難道不該逃嗎?」

  「我承認這件事是我太草率——」

  「既然知道,就快把婚禮取清呀!」

  「但帖子發了,報紙也發佈了「辜汪聯姻』的消息,這時候怎麼能喊停?女兒,你就別再無理取鬧了。」汪孝德覺得,心寧唯有嫁給鑽石單身漢的辜京徹,才能一輩子衣食無憂,美滿幸福。

  「我才沒有!姐姐都能嫁給自己喜歡的人,為什麼我卻要嫁給一個連面都沒見過的死老頭!」

  「辜京徹年輕有為,才不是什麼死老頭。」

  「那他一定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隱疾,才會這麼急著要討老婆,而你卻把我往火坑裡推。」她好氣好氣喔!

  「辜京徹很健康。」汪孝德耐著性子,第一百遍地解釋道。

  「那他為什麼要娶一個連面都沒見過的女人?」

  「因為——」汪孝德連忙收住話。好險,又差點讓女兒套出話來。

  那天和辜京徹的秘書張循恩密談後,才知道原來是辜京徹為了生命剩下到半年的爺爺,才會選擇匆促結婚的,他希望爺爺能完成最後的願望,走得安心。

  而且,為了不讓精明的辜老太爺起疑,相信愛孫真是因為和心寧相愛才結婚的,所以這伺:事必須要做到天衣無縫,連半點風聲也不能透露。

  「我不想和你再爭同樣一個話題,上樓洗澡吧,你臭死了。」

  汪孝德轉開身,不看她。這些天他們父女都繞著同一個話題吵,煩死了!為什麼她就是不能明白他這個做父親的苦心,他都是為她好吶!

  「我不洗!」

  「如果你不怕虱子跳蚤把你的臉,咬得一個坑巴一個坑巴的,隨便你。」

  他愈說,心寧就愈覺得全身發癢。

  平常連長一顆粉刺都會嚇得大叫的她,怎麼能忍受她的臉出現坑巴?

  於是不用人架著上樓,心寧立刻火速地衝上樓。

  「婚禮前這幾天,你們得好好看著她,別再讓她踏出屋子一步。」

  汪孝德歎了一口氣,交代著臨時聘來的保鏢。

  唉!真是拿這個任性的小女兒沒辦法。

  沐浴後,穿著睡衣的心寧,又氣又難過地把室內音響開到最大聲,好宣洩她的委屈。

  「啊!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一千萬個為什麼!」她氣忿地叫著。

  都什麼年代了,她這個新時代的新女性,為什麼還會遇到這種「指婚」的荒謬事,她實在太悲慘了啦!

  辜京徹這個死老頭、壞傢伙,她討厭他!要她嫁他,她不如去當尼姑!

  如果他們以為她會乖乖就範,那就大錯特錯了,她一定要抗議,絕食抗議!

  可是這招絕食抗議,還沒過午夜十二點,就被管家馮媽的一碗什錦海鮮粥給破功了。

  她邊吃邊氣,氣自己沒用,氣海鮮粥誘人,害她連絕食抗議都不成了。

  她向來嘴饞,抵不過美食誘惑,這招絕食抗議只會害慘了她的胃,她都已經被逼婚這麼可憐了,怎麼還能讓她的胃跟著她可憐?

  不行!她得想想其他辦法。

  她捧著碗,咬著湯匙,走到陽台,看看有沒有可以逃走的方法。

  她的房間在二樓,而窗外剛好有一個花棚,只要她從花棚爬下一樓,就能順利地逃了。

  嘻嘻!她美麗靈動的眼開心地一溜,立刻把提款卡、信用卡等等救命的東西藏在睡衣口袋後,立刻順著花棚溜走了。

  可是溜出大馬路後,她才發現自己忘了換下睡衣,想再回頭換已經來不及了,只好穿著睡衣沒命地往前跑。

  她試圖在半路攔計程車,可是計程車全都對她視而不見,不但不減速,還加速駛離她,真是夠離奇的了。

  於是她只好認命地用雙腿不斷地跑。

  終於,她來到一處幽靜的公園,靠在樹後,揪著衣襟不斷地喘息著。

  雖然她終於逃離父親視線,但仍然不敢太過明目張膽,誰知會不會突然從某個角落跑出一個千葉人壽的業務員呀?所以她只能繼續地躲著。

  現在她一點也不以為公司員工遍佈全台有什麼好驕傲的,逃難時,那群員工根本就是免費的眼線。

  早知道,公司裡一些年度頒獎大會,她就不要出席,弄得大家都認識她,現在好了,想躲都躲不了。

  突然,她的背後傳來倒抽口氣的驚呼聲。

  「嚇!」

  心寧不解地緩緩側過臉,長長的頭髮遮住了半邊臉,只露出一顆明亮的大眼。

  「啁!」接著是一長串的尖叫聲,外加連滾帶爬。

  「喂——」心寧緩了氣,叫不住那個倉皇逃走的中年男人。

  「哼!見鬼了嗎?真是的!」

  她繼續靠坐在樹下,思考著這幾天該往哪裡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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