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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朱言 「這裡住的是米大小姐呢!哪來的敏慧?」他沒好氣地問。 「我要找敏慧,我要找敏慧……」男子驚恐連連地叫著。 問也問不清楚,駱同森乾脆把男子帶回方家大宅,模擬起男子剛才探看的動作。 從窗內望進,裡面是個房間,床上被褥折疊整齊,滾著荷葉邊的碎花床單帶出一股馨柔的女人氣息,床邊有個梳妝台,明鏡裡映出泛綠的鈔光……就說嘛!這種房子怎可能引起覬覦,原來放了誘餌。 「你是不是想拿那個?」駱同森指著梳妝台上的一疊千元大鈔問。 「我不是,我沒有……」男子使勁地想辦開駱同森的手,不住地叫嚷著:「我要找敏慧,我要找敏慧。」 俗名、學名、筆名、乳名,說不定是米蕊綻就是「敏慧」。 「學校還沒放學,『敏慧』也還沒回來,你難道不知道?」駱同森捉緊他說,但是,男子還是一疊聲地叫著,哄也哄不住。 「你要找敏慧幹嘛?告訴我實話!再不說,我就把你捉到警察局去關起來。」 「我要找敏慧……」 一如受委屈的孩子,男子嚶嚶哭起。 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想起男子是由屋後過來,於是駱同森把男子帶到屋後,想看看哪裡有啥玄機,卻驚見那裡曬著女人衣物,外套、長褲,還有一套淺藍色、惹人遐思的內衣褲……這是他在此地徘徊的原因?還是他只是純粹路過? 抱著大膽假設、小心求證的心態,駱同森仔細地查看著,但見屋後是片雜枝蔓生的小灌木籬,根本無路可供來去。 「你是不是想拿那個?」他指著那些衣物問。 就算是智障,也無損他與生俱來的「男人本色」。阿明低能,如果突發性衝動而無法制止,那「敏慧」還能虎口餘生嗎? 他倒寧可男子只是單純地覬覦財物。 「我喜歡敏慧,我要找敏慧……」 男子抽抽噎噎地說。 「你是誰?幹嘛捉著我兒子?」一個婦人氣急敗壞地沿著水溝衝過來,一雙瞪大的眼,堪比兩盞五百瓦路燈。 「他是你兒子?」駱同森看著婦人,就算愛子心切,她需要這麼凶嗎? 「對啦!」她憤然拉回自己的兒子。「你是神經病是不是?這樣捉我兒子?」 「我是警察。」駱同森表明身份,然後把自己剛剛看到的情形說給她聽。 「你說我家阿明窺探女人的衣服、房間?」婦人狠狠白他一眼。「你講這種話不怕被雷劈死啊!話是隨便你說的嗎?」 「我是執法人員,立場絕對公正,而且這是我親眼所見。」駱同森鄭重說。「這位太太,你兒子這種行為已經擾亂了住家安寧,這是於法不容的,請以務必要約束他,不要讓他隨意窺探別人的住宅。」 「你說他『擾亂』什麼?你看他傻成這樣,會做壞事嗎?」婦人尖聲叫道。 「傻?」駱同森不讓她有逃避問題的借口。「你兒子反應是差了些,但還不至於到癡傻的地步,而且他那跑百米的速度,遠超於一般平衡感失控的低能者。」 「你說蝦米碗糕,我聽攏無啦!」婦人不耐地問兒子:「阿明,你告訴媽媽,你到底有沒有去看敏慧衣服?」 「沒……沒有!」男子語氣模糊不清,撇得倒是乾淨利落。 「他說沒有,你聽見了沒?」婦人指著他的鼻子說。「我告訴你,敏慧是我兒子的小學同學,如果你再亂嚼舌根的話,我就跟你沒完沒了……」 「等等,你告訴我,敏慧是誰?」駱同森阻止她說下去。 「敏慧就是敏慧啊!」婦人啐道。「你連這裡住什麼人都不知道,還敢說我兒子胡作非為,你臉皮實在真厚耶!」 「你敢說真的沒有嗎?」駱同森火大地問阿明,衝著一句「臉皮厚」,不管「敏慧」是不是米蕊綻,他都決心計較到底了。 阿明心虛地低下頭,半晌不發一言。 「這位太太,如果他沒有,他為何不敢抬頭、不敢承認?」 「他沒有承認!」婦人尖銳叫道。「看同學犯法,那你講話是不是也犯法?你真這麼愛說,等我兒子真犯了法再來說!」 「如果他真的犯了法呢?你如何承擔、彌補?既然身為合法公民,就得知法守法,沒有人能例外。」 「例不例外是我家的事,你管好自己就行了!」 婦人丟下一句,拉著兒子轉身離去。 駱同森氣結地追過去說:「我告訴你,你最好約束自己的兒子,否則下回再給我遇上,我就把他逮到警局去!不信你等著瞧!」 「我不是住在你的管區,你不要囂張過頭!我告訴你,當警察沒有什麼好囂張的。」婦人回頭和他吵。 「沒有我們這麼『囂張』,你能平安地站在這裡?」駱同森恨恨地指著她說。「我告訴你,不管你住哪裡,只要你兒子在我的管區犯案,我就一定追究!」 「我要去投訴你,告你濫用職權、栽贓誣陷!」婦人忿怒地叫著。 「我的名字叫駱同森。」他指著自己鼻子告訴她。「如果你記不住的話,找刑事組長就行,千萬別跑錯地方、告錯人!」 「好,給我記住,我們走著瞧!」婦人拉著兒子快步往後山而去。 望著漸行漸遠的母子倆,駱同森撥電話回局裡。 「小李,我是組長,現在我在楓林村十五號,有個男子叫阿明,差不多一百七十左右,你們曾經看到過嗎?」 「喔,他是米小姐的小學同學,經常跑到那裡去。我們曾經勸導過他,但他還是常去……不過,我們巡邏車一去,他會立刻走開。」 「『敏慧』是不是米小姐?」駱同森想到就問。 「是啊!」那頭傳來笑聲。「敏慧是她的小名,這裡的人都這樣叫她。」 「你們曾跟他的家人溝通過嗎?」 「小林曾經跟他母親說過一次,但被凶了一頓,那女人很不好伺候的。」 「好,沒事了。」駱同森掛了電話。 那婦人的不可理喻顯然到了有口皆碑的地步。不過,他還是那句老話,只要阿明敢再上門窺探,他絕對要他吃不了兜著走。 「先生,你要找敏慧嗎?」有聲音傳來。 駱同森詫異地回頭,看見一個矮胖婦人掛著拘謹的笑容朝這裡走來。 「你好,我是今天剛調來的刑事組長,請多多指教。」初來乍到,駱同森自我介紹著,然後指著她來那個方向問:「你住那裡?」 那是一棟距離這裡約兩百公尺遠、隱在果園間的兩層樓房,新穎、美觀,不過,和方家舊宅相比,還是少了些傳統、磅礡的氣勢。 「是啊!我就住那裡。」婦人的笑容親切起來。「我丈夫叫方明環,大家都叫我明環嬸,你也可以叫我明環嬸。」 「明環嬸。」駱同森從善如流地喚。「住這裡的是你什麼人?」 「我侄女。敏慧她爸爸和我丈夫是堂兄弟,但是他們搬到台北好久了,我侄女是回來這裡教書的。」明環嬸望一眼他手指的方向說。 「你認不認識一個瘦瘦、中等身材,名字叫阿明的男人?」駱同森又指著被窺伺的房間問。「我剛剛看見他從屋後曬衣場出來,然後趴在那裡張望。」 「阿明喔!他就住在後山,經常來看敏慧,我撞見好多次了……」 明環嬸和局裡同仁的說法不約而同,連無奈都如出一轍。 「一個男人站在窗外探頭探腦地看,很沒規矩的。可是,我跟阿霞講,反而被罵多事、造謠呢!」明環嬸皺眉說。 「這不是造謠。左鄰右舍本來就該守望相助、互相幫忙。」駱同森安撫她說。「你不要擔心太多,以後再有這種事,你就到警局報案,讓公權力介入。只要警察多上門幾次,阿霞就算再想囂張、跋扈,也會想辦法忍耐的。」 「好。不過,我去你要請我吃便當、坐沙發喔!」明環嬸莞爾地說。 「那是一定的。」駱同森笑著,一屁股在門前矮階上坐下來。 「警察先生,你要等敏慧喔?」明環嬸好奇地問。 「是啦!四點半了,她可能快下班了。」駱同森瞥了眼表說。「這種事叫當事人預防,才能真正對症下藥。我打算把阿明的事跟她說了以後再走。」 「你真是好警察耶!」明環嬸讚歎地說。 「哪裡,這是我該做的。」駱同森客氣說。 「像你這樣用心的警察真的不多耶!」明環嬸打量著俊帥英挺的他,又忍不住問:「看你一副將相之才,怎會來調到這鄉下地方呢?」 「將相之才」聽起來還不錯,但駱同森不想重提「輝煌」的過去,於是避重就輕地說:「陞官呀!基層警員升任當組長,就得從偏遠地方先幹起。」 「很好,先苦後甘,年輕人肯做就會有前途。」明環嬸認同地說。 前途?小鎮無大事,駱同森相信自己很快就會閒到「捉虱母相咬」了,而一向引以為傲的槍法,在疏於練習的情況下,以後可能連只大象都打不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