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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朱蕾    


  「送何大夫出去。」展爾風握緊藥瓶,沙啞地吩咐。

  何大夫長歎一聲,搖著頭離開。

  房間內的人全退了出去,只剩他和垂死的無樂。

  展爾風走近她,倒出藥丸餵她,看著她死白沒有生氣的容顏,他的心如針刺般痛不堪言。

  他執起她冷得凍人的手緊貼住自己的面頰,企圖給她些許溫暖。

  難道他注定要孤單一人嗎?所有他愛的人都要離他而去?

  此刻後悔如浪潮淹沒他。他不該懷疑她,不該提防她,就算她會武功又如何?就算她另有所圖又何妨,總之,他就是對她動了心,毫無理由地動了心。

  不自覺地,淚已滿腮,男兒淚不是不流,只是未到傷心處罷了。

  不知是感受到他的痛苦,抑或是解毒丸發揮了功效,無樂輕扇睫毛,緩緩地睜開了眼。

  「你醒了!」他驚喜地握緊她的手,原以為她會就此沉睡,直至……無樂眨了幾次眼,才由茫然中轉醒。她伸手輕撫著他的臉頰,不敢置信地低喃:「你哭了?為什麼?」

  展爾風抹乾淚,強笑道:「沒什麼,只要你醒了就好。」

  無樂望著他半晌,才想起自己中毒暈倒的事。

  「我會死,是嗎?」

  「傻丫頭,你怎麼會死,你絕對不會死的。」

  展爾風笑得比哭還難看,但自他的眼神、臉上,她感受到被愛,一股前所未有的幸福籠罩著她,她真的覺得現在就是死,也不足為懼。

  「是嗎?我的身體一下冷一下熱,好似有兩種力量在吞噬著我,這種毒不是一般大夫能解的,對吧?」她氣息微弱地說道,水氣蘊滿眼眶。

  「那些大夫全是庸才,我已經派人尋找最好、最高明的大夫,一定有辦法解你身上的毒。」

  她凝視著他,輕歎道:「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只是一雙酷似你母親的眼,並不值得你如此待我。」

  「我對你好,不只是為你的眼眸,而是你的人莫名地牽動我心底的那根情弦,感情一被撥動,就回不了頭了。」展爾風伸手將她的髮絲撩到耳後,深邃的眸子像是漩渦,將她往底下拉。

  「我……不值得。」她移開眼,喃喃地重複這三個字。

  這是報應吧,報應她不該騙他,不該昧著良心想殺他,所以老天也生氣了。

  「不管你值不值得,我就是愛你,愛定了你,我絕不會讓任何人將你自我身邊奪走,我——」

  她用手摀住他的唇,虛弱地搖頭,「生死有命,我不強求。」

  「不!你不能不強求,我不要你這麼輕易就屈服,我要你堅強,為我堅強地活下去,我不能沒有你,我不能再失去我愛的人了。」展爾風激烈地低吼,眼神抑鬱而狂亂。

  她伸手攪住他的頸項,吃力地仰起上身輕啄他的唇。

  冰冷的唇卻帶著火熱的感情。

  展爾風驚詫地看著地,毫不隱瞞的熱情看得她蒼白的臉頰掩上一抹紅霞。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吻他,也許是因為在生命終了前,她才敢承認對他的感情,那所有的矛盾不安、糾纏痛苦,都只因為她在初見他的第一眼就愛上他了啊。

  「不會,你不會失去我,一如你沒有失去你的母親,她一直都活在你的心中,永遠不會消失。」

  「即使活在心中,但沒有溫熱的體溫,依然是種痛,一種傷害,所以你不能離開我,懂嗎?」

  「如果我說我喜歡你,會太遲了嗎?」她眼中泛著淚,低聲問。

  展爾風心一縮,該是快樂的一句話,此刻卻聽得他柔腸寸斷。

  「不遲,永遠都不遲。」他摟緊她,臉埋在她的頸間顫聲說。

  無樂輕笑,雖然肉體忍受煎熬,但心中卻是無比的喜悅。她對自己坦白,正視自己的感情後,她真的覺得好輕鬆,靈魂好似要飄到好遠。

  忽然間,體內的毒素似乎要吞噬她的五臟六腑,一時間,她疼得扭曲了臉。

  無樂低喘出聲,不能自己的咬唇抑住到唇邊的呻吟。

  聽見她的喘息,展爾風連忙抬頭。

  「不要忍住痛苦,如果你痛,就叫出來!」他深恨此時無助的自己。

  「我……我不……不要緊。」她硬擠出一抹笑。

  「我幫你運功……」

  「不!這毒……運功只會……更加速運行……」她拉住他的手,氣喘吁吁地說。

  「這裡還有解毒丸,你再吃幾顆試試。」他自瓶中倒出藥丸,倒了杯水讓她吞服。

  「你不要擔心,這痛……沒什麼大不了的。」無樂看著他,忍不住想安慰他。

  展爾風握緊她的手,悲傷地搖頭,「何必騙我,我雖未曾為毒纏身,但我知這苦,你又怎會沒什麼呢。」

  「我沒騙你,這藥吃下去,真的是好多了,只是我有些倦了。」她的臉色果真和緩許多。

  「你睡吧,我會在你身邊陪著你。」

  無樂輕輕一笑,合上眼,沉沉睡去。

  「少爺。」

  展爾風放下她的手,為她整整被,留戀地看了她一眼後,才轉身對李平點點頭,兩個人走出房間。

  「少爺,我調查過了,但廚房平時人來人往,誰都沒有注意到有人在補藥中下毒。

  至於那個送藥的丫頭,我也查過了,她見無樂姑娘中毒,整個人都嚇呆了,理應不是她下手的。」李平小聲地說。

  早在展爾風因心上人中毒而心神紊亂之際,他已經細心地追查下毒的人,只可惜並無所獲。

  展爾風面無表情地說:「我早知道查不出來,只是這王府討厭我的人還真多,甚至牽連到她。」

  「少爺,要我去查那些人嗎?」

  「嗯,我一定要揪出那個下毒的人!」展爾風咬牙道。

  「是。少爺,那無樂姑娘的事還要繼續調查嗎?」李平猶豫地問,想那無樂自進王府就小傷不斷,今天又遇到這種事,能不能活都還是個問題,調查她的來歷似乎有些……「還查什麼,都不知她……」展爾風激動起來,但隨即收斂怒意道:「不用查了,不管她是誰,有什麼目的,我都不在乎了。」

  「是,屬下明白。」

  「對了,有沒有找到大夫?」

  「找是找到了,但據說那些人一聽到何大夫都治不了就不敢來了,所以……」

  「再找,我一定要找到能救無樂的人。」

  李平看著主子,口中應著是,但心中卻開始在歎氣。想救無樂,恐怕是寡婦死兒子——沒指望了。

  ???過了一宿,只見無樂臉色愈加慘白,氣息幾不可聞,展爾風糾結著一顆心,寸步不離地照顧著她。

  一下午,王爺來過,走了;婉兒來過,也走了。對這些人他視若無睹,聽若未聞,只是冷眼看著他們來來去去。

  無樂自中午睡去,就再也沒有醒過來,他外表看似平靜,但內心早已心急如焚,只因隨著時間過去,她離死神就愈近,離他就更加遙遠。

  「少爺!門外有個公子自稱能解無樂姑娘的毒。」李平急步走進房內道。

  展爾風一震,臉上揚起希望的光芒,「快請他進來。」

  「是。」

  不久,李平帶著一位面如冠王的白衣男子進來。

  展爾風先是驚於男子的年輕與俊美,再者是懷疑他的本事,但白衣男子一句話立刻將他的疑慮解除。

  「我聽說這位姑娘中的毒症狀是忽冷忽熱,如果在下猜得不錯,這位姑娘中的應是秋日霜。」白衣男子在展爾風陰鷙懷疑的目光下,神色自若地說。

  「秋日霜?」

  展爾風一驚,秋日霜在江湖毒譜中是排名前十名的劇毒,中毒者忽如烈火焚燒,忽如寒冰浸身,但王府中為什麼會有這種劇毒呢?

  「公子能解?」

  「若不能解,我也不會來了。」

  「那麻煩公子快些救人。」展爾風不自覺地面露焦急。

  白衣男子看著他,俊目閃過一抹困惑。

  「我知道了。」白衣男子走近床邊,看著無樂時,眼神變得溫柔起來。

  他伸手把著脈,唇邊露出一絲淺笑,果不其然,是秋日霜。

  「她中的是秋日霜沒錯。」

  展爾風鬆了口氣,握著無樂的手低聲道:「你不會有問題的。」

  白衣男子將他的動作看在眼中,眉頭不禁輕蹙著。

  「請公子快些開藥方,我怕她支撐不住了。」

  「放心,她的身體強健,一時半刻還不會致命。」他瞧了展爾風一眼,語氣平淡地說。

  他走到桌邊,拿起早已準備好的筆墨,不假思索即將解毒藥方寫好遞給展爾風。

  展爾風看都不看就連忙吩咐侍從按方抓藥。

  也許是知道無樂活命有望,他一顆懸著的心才回到原位。

  「不知公子貴姓大名?該如何稱呼?」

  「在下莫仁。」白衣男子拱手回道。

  「莫公子,多謝你伸出援手。」

  莫仁輕揚眉笑了笑,「她的毒尚未解,展少爺未免謝得太早了。」

  展爾風笑道:「光憑莫公子能依病症就說出毒名,即可見公子醫術精湛,早謝晚謝又有何不同。」

  莫仁搖頭淡笑,「在下所精非醫術,而是毒藥。而且我之所以前來,只是聽聞眾大夫無人能解,一時好奇才會前來,並不值得展少爺的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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