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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鍾璦    


  想起王爺目送和親隊伍離開汴京城時,那雙泛紅的眼眶及欲言又止的模樣,不禁一股濃濃的罪惡感盤踞在壬冬墨的心頭。雖然小姐說她只是想乘機出關溜躂溜躂,一待看到自己想見到的人事物之後,就會找機會毀婚溜回汴京。

  可是,若是事情沒有想像中的順利,以番王野蠻低俗的個性,肯定會將小姐狠狠地折磨淩虐的。

  一思及此,壬冬墨的心便陡地一驚,她絕對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不行,她得好好想個法子護著小姐不可,或許……靈光乍現,黯淡的雙眸倏地明亮起來。或許她可以在半途偷偷放走小姐,然後自己假扮成八王爺的小女兒,讓自己被當成和親的新娘送進皇城,這樣一來,什麼問題都解決了,她也不用再為小姐的安危而憂心忡忡了。

  打定主意,壬冬墨眉頭的折痕也就緩緩褪去,被篤定的淡適神色所取代,悄悄的瞥了眼正努力瞇著眼想瞧清楚外頭世界的趙絡,她嘗試的也跟著瞇起眼,不過與趙絡相反的,她的瞇眼反倒使視線更模糊。

  嗯,看來從現在開始,她得好好的觀察小姐的臉部表情與動作,才可以盡職的扮演好一位冒牌千金。

  在白雪茫茫中,一長串遠赴關外的和親車隊馬不停蹄的往遼國奔去,喜氣洋洋的紅色布簾隨著馬車的飛馳而輕快的揚起,與車內人兒的心緒形成強烈的反比,彷彿預告著之後的風暴,將有如日正當中的那抹紅一樣,燒得又熾又烈,幾乎像要焚燬了天地間所有的一切似的……

  寂靜無聲的大殿上,遼國之主耶律齊正閒適的坐在裝飾得金碧輝煌的龍椅上,靜靜的凝視著眼前的一幅漢女圖。

  這圖是以絹本墨筆繪畫而成,仔細的描繪出小女孩的嬌憨神態,晶瑩美目活靈活現,彷彿正回視著他似的笑著,雖稱不上傾城傾國之姿,可也另有一番風情,跟他那些後宮粉黛比起來,多了份纖細的嬌柔姿態。

  這圖中的人兒,的的確確是位漢族的美人,想必在宋朝也有不少亟欲與之締結良緣的王宮貴族吧?

  可惜呀……他細長的俊眸微微瞇起,唇畔漾起一抹邪佞的笑意,俊美的臉上自然的呈現一股尊貴的王者之氣,毋需造作。無庸置疑的,他是個天生的帝王之尊。

  就算他登基時僅僅只有十歲,正值與宋朝頻頻開戰,形勢險惡,他依然穩穩當當的帶領著族人守住了先皇打下的江山,甚至猶有過之的讓宋朝簽下備受恥辱的和約。

  在遼國人的眼中,他是無可替代的神,是可以為他們阻擋一切的完美化身,沒有失敗的機會,也沒有退縮的空間。

  嗤,似乎沒人記得他也只是個血肉之軀,也會有七情六慾,會驚恐慌張,甚至會害怕……不過無所謂,他一向不畏挑戰,更享受這種尋常人無法承受的壓力,因為他是龍,一條足以統籌天地的真龍。

  而為了壓抑住窩居在關內的那條假龍,他肆意的要求宋國進貢,便是證明自己武力強盛、國勢壯大的方法之一。

  可委屈了圖中這個美女了……如果不是他陰錯陽差的自一個辭官遊走四方的畫學正手中得到這幅畫,更從中得知這畫中的女子竟是宋朝最有權勢的八王爺之女,他也不會狠心拿這個女子來當作宋朝依然「臣服」於大遼的證明工具了。

  耶律齊隨手將手中的絹本往地上一扔,顯示他對畫中女子並無特殊的情感,即使她屆時抵達遼國之後,也只會成為被冷落在深宮後院的嬪妃一員,在這舉目無親的異鄉度過漫長的一生。

  或許吧,如果宋朝謹守著每年奉送歲幣的本分,他會考慮答應讓她回汴京探親,順便宣示大遼王國的富足安樂。

  耶律齊斜睨了地上扭曲的漢女圖一眼,墨黑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犀利光芒,心中那股征服一切的慾望正蠢蠢欲動。依宋帝絲毫不敢違背他的要求來看,宋朝已經不足以為懼了。

  廣闊的大殿上倏地響起耶律齊充滿霸氣的豪爽笑聲,聲聲響徹雲霄,是帶著勝利的龍嘯。

  真是急死人了,小姐明明就說只是要下車去方便方便,怎麼去了老半天,卻依然不見有人影自林中走出來,眼見天色越來越暗,壬冬墨的心也越揪越緊。

  該死,她真不應該答應讓小姐一個人走進樹林之中解手的,以她迷糊的個性,這麼久都沒回來,肯定又把自己搞丟了。

  不行!她得下車去找小姐回來不可,否則讓王爺知道小姐竟然在這蠻邦之地失去蹤影,肯定會心急如焚。

  壬冬墨連忙撥開馬車的布簾,正想跨下車往林中尋人之際,卻被幾個高大的人影硬生生的截住去路。

  「你想去哪裡?」帶頭的男子警戒的盯著壬冬墨,沉聲問道。

  「你們快讓開,否則誤了我的事,後果自行負責。」壬冬墨冷冷的?起下巴,沒有半絲畏懼的神情。

  男子非但沒有讓開身子,反而還張開手臂,表示阻擋的堅定意志,「郡主請回車內,我們馬上就要起程了。」

  壬冬墨輕輕的擰起眉,眼中閃過一絲驚愕。怎麼她冒牌戲還沒開演,這幾個番仔就自動自發的替她上演起來了?

  不過偏偏時機不對,她現在得先找回小姐才行,「你搞錯了,我不是郡主,真正的郡主因為有事暫時離開馬車,我現在就是要去帶她回來。」

  男子的神情冷硬,沒有一絲笑意,只是重複的道:「請郡主回去車內,我們必須即刻起程了。」

  壬冬墨不敢置信的瞠大美目,揚高聲音道:「我說了,我不是郡主,我只是郡主身邊的丫環,你們睜大眼睛瞧清楚些,我怎麼會像郡主呢?」這些人的眼睛難道也跟小姐一樣瞧不清楚嗎?

  幾名遼人互相望了眼,旋即堅定的往前逼近幾步,「我們知道你的丫環在一個時辰之前離開車中,不過,很抱歉,時間急迫,我們不能再繼續等下去。」站在前頭的男子瞥了眼她頭上的鳳冠與身上的霞帔,冷聲道。

  天?,他們還真的硬是要把她當成郡主,把小姐當成丫環了?壬冬墨本想繼續解釋,卻霍地意識到自己頭上戴的鳳冠與身上的霞帔……她都忘記小姐在下車之前已經將這些累贅卸到她的身上了,難怪他們死也不相信她不是「護國郡主」。

  她懊惱的輕咬著下唇,思索著該不該繼續解釋,可一來,這些個遼王派來迎親的部屬,個個頑固得嚇人,要讓他們相信她不是宋朝送上的「護國郡主」,想必不容易;二來,既然他們分辨不出誰是真郡主,誰是假郡主,何不將錯就錯,趁這個機會實行她的計謀?

  「別拖延時間了,快給我進去,別以為你在宋朝是個郡主就可以在遼國作威作福,我呸!」一個身材矮小的男子突然從後面竄上前,粗暴的將沉思中的壬冬墨推進布簾之中,強大的力道令她的鳳冠摔落。

  「喂,不能對她這麼無禮。」

  「這樣就叫做無禮?那皇上以後要對她做的事不是更『無禮』嗎?」

  「咦,也對喔,你動作『無禮』,說話倒是挺『有理』的嘛。」

  霎時,陣陣的淫聲穢語自布簾之外清清楚楚的傳進跌坐在馬車內的壬冬墨耳中,她又惱又羞的坐正身子,怒氣騰騰的欲撥開布簾與他們理論之際,伸在半空的手卻又在觸上布簾的那一刻硬生生的僵住。

  蠻邦之人果然既野蠻又粗俗,若真讓小姐被送到那裡的話,肯定會苦不堪言,生不如死。

  不行!她絕對不能讓她那不解人間疾苦的單純小姐,就這樣被推入野蠻人的世界中,若真要有人入地獄的話,就由她來替代吧。

  壬冬墨堅毅的咬咬下唇,深吸了口氣,徐緩的掀開布簾,冷眼凝視著眼前的遼人道:「沒錯,我就是即將跟你們皇上和親的『護國郡主』,起程吧。」

  幾名原本一臉淫笑的男子霎時充滿了敵意,不屑的撇撇唇,不吭一聲的四散分開,不一會兒,原本停頓的和親車隊又開始慢慢的加速移動。

  凝視著窗外逐漸往後飛逝的景致,壬冬墨雖然掛念著小姐的下落與安危,可比起出關嫁給一個野蠻的番邦頭頭,她倒寧願小姐流落民間,或許還可以找到回去汴京的法子。

  有了這樣通盤的考量之後,她也不再將整個心思放在擔心趙絡的安危上,開始細細的計劃著如何扮演好這場瞞天過海的騙局。

  幸好陪小姐出關的丫環只有她一人,其他都只是運送嫁妝的腳夫,而他們在進城之後,就會馬上回汴京。

  這麼說,她惟一要應付的最大考驗,就是那個滿身是毛、骯髒粗魯的異族之王嘍……壬冬墨想著想著,一個符合她心中「形象」的遼王霎時浮現在她的眼前,讓她不禁緊擰起眉,清麗的臉龐上漾起一抹嫌惡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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