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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頁     甄情    


  凌老夫人吁出一口氣,雙手合十道:"佛祖保佑,幸好你是清白的,快去跟玉瑤解釋。以後千萬別再召妓了,否則老娘這條命會被你嚇掉。玉瑤氣得像想殺人呢!你得婉言向她解釋,向她賠不是。看得出她對你情深似海;所以容不得你在外頭亂來。"

  凌飛點點頭,緩步走向臥房。他相信玉瑤會氣得想殺他。可是,他也有一股悶氣呀!她不准他碰她,也不准他碰別的女人,難道要他做太監?昨天明義他們對他諄諄告誡,別讓妻子的氣焰

  高張,騎到你頭上來。玉瑤平常是不至於這樣,可是她一發怒,就把他娘嚇得臉色發青,未免太過分了。

  紅鈴等大人聚在他的房門口低聲不知道在討論什麼,她們一看到他就自動讓出路來。

  "駙馬爺,"紅鈴說。"公主正在氣頭上,您最好小心一點。"

  "我知道。"凌飛懷疑紅鈴那聲駙馬爺叫得特別大聲,是為了告訴屋裡的玉瑤他回來了。

  房門一推就開了,他進去後,問身把門門上。他們夫妻要吵架也得關著房門吵,沒必要讓外人介入。

  房裡很安靜,安靜得令他緊張。他戰戰兢兢的往裡頭走,輕聲喚道:"玉瑤。"

  一把刀突然凌空劈來,架在他脖子上。他倒抽一口氣,感受冷森森的刀脊涼涼的貼觸他的肌膚。如果她是以刀刃那一邊碰他脖子,他必定已經見血。

  他轉頭去見他妻子,她的嬌靨泛白,神情冷峻,眸光如兩道利箭向他射來。從認識她以來,他們之間可說是波折不斷,他倒從來不曾看過她這種悲痛的神色。他心生不忍。對她投以溫柔的目光。"玉瑤,你聽我說,我沒有做任何對不起你的事。那個蓉蓉,我根本不記得她的長相。我只記得她和瑩瑩一直給我斟酒,我就一直喝酒,然後我頭暈暈的就趴在桌上睡覺。"

  "還有個瑩瑩?"她怨聲問,刀脊往他的脖子輕壓一下。

  "反正不管還有贏贏或輸輸,她們對我來說都毫無意義。我發誓我沒有碰她們一根寒毛。"

  "那大家怎麼會說你的腿肌結實?"她咄咄逼問。

  他皺眉想一想。"好像有人摸我的腿,我把她的手拂開。老實說,我那時心裡在想你,她們在我耳邊絮絮叨叨的不知說什麼,我都不理會,只是一杯接一杯的喝悶酒。"

  "你果真都沒有對人家怎麼樣的話,人家怎麼會要買一個最好最大的玉墜來做你們的定情物?"

  "天哪!真是有理說不清,她去買個玉墜干我什麼事?我要怎麼說你才會相信我跟她之間沒有曖昧?"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要是沒召妓,我就不會被一個下賤的娼妓公然羞辱。你知道那是什麼滋味嗎?我是遼國的長公主耶!遼國的面子都被我丟光了。"她忿忿的用力扔下刀,扭身坐下,雙肘擱在桌上,掩面痛哭。

  凌飛抓抓頭。今天早上他因為宿醉,頭痛了許久。幸好下午頭已經不痛了,現在被她這一鬧,頭又痛了起來。

  "你不要想得那麼嚴重。姊姊說紅鈴打了蓉蓉幾個巴掌,使得蓉蓉雙頰紅腫、嘴角流血。既然處罰過她,你也該消氣了吧!"

  她放下掩面的雙手。"我叫紅鈴打她,你心疼是不是?"

  "你說到哪裡去了?我跟她幾乎不認識,怎麼會心疼她呢?她亂講話,紅鈴教訓教訓她也是應該的。好了,好了,別哭了。我昨天真的只是到明義家找幾個弟兄聊聊,他們起哄說要召官妓來助興,而我的官銜最大,他們就用我的名義召妓。別人或許有對藝妓輕薄,我發誓我只是規規矩矩的喝酒。玉瑤,我要是輕薄之人,你還能保持完璧之身至今嗎?"

  她抹抹淚痕,瞅著他噘嘴說:"那是因為你嫌棄我是個化外番邦的契丹人。"

  他坐到她旁邊。"我承認一開始我的確介意你是契丹人,但是我逐漸瞭解你,你又一再有恩於我後,我就完全不介意了。我要是不喜歡你、嫌棄你的話,寧死也不會跟你成親的。而我們既然是夫妻,你就該信任我,不該聽一個藝妓的亂扯。你到現在還不明白我對你的情意嗎?"

  她的神色和緩了許多。"你真的沒有騙我?"

  "我發誓我沒有騙你,句句實言。如果我騙你的話,上蒼就罰我死在你刀下。"

  "不公平。女人有落紅可以證明她是否完璧,而男人即使嫖過妓,也還可以騙新婚妻子說他仍是童子身。"

  凌飛哭笑不得。"我也但願我有落紅,可以向你證明我的確仍完璧。"

  "這次就算你沒有偷腥,誰知道還會不會有下次呢?你們漢人三妻四妾習以為常,說不定過一、兩年,你覺得我不新鮮了,就會另尋新歡,討她進門,把我棄如敝履。"

  "不會的。"他握起她的手來親吻她掌心。"今生今世你是我唯一的妻子,也是我唯一深愛的女人。"

  "真的?"她又冒淚了,這次流的是激動的、喜悅的眼淚。

  "真的。"凌飛誠摯地說。"我爹一生都忠於我娘。我和爹一樣,勤於工作.不好色,不貪杯。昨天是因為你推我去撞牆,我心裡悶,所以不知不覺就喝多了。我向你保證,以後我不會再召妓.不會再在外頭喝得一夜不歸。"

  "你不怪我還不跟你行房?"

  他歎氣。"我堅持等我爹百日後才跟你行房的時候,你尊重我的決定.願意完成我的心願。現在我也應該尊重你的決定,完成你為遼軍亡魂守喪的心願。"

  她的嘴角往上勾。"我們要做一輩子的夫妻,也不急於這一時,是不是?再過一個月,我們就可以......"她略顯羞澀的微笑,剛哭過的眼晴特別晶亮,那含蓄的微笑說不出有多嫵媚。

  "噢!玉瑤。"他握緊她的手。"你如果不讓我親一下,我恐怕活不到一個月後。"

  她微笑更甚。"只是親一下?"

  他無奈的點頭。"如果我忘形了,你可以再推我去撞牆。"

  只怕她也沉溺在他們的熱吻中,和他一起忘形呢!

  他們重新談戀愛。玉瑤不再拒凌飛於干裡之外,有限度的讓他摟摟抱抱,或親親嘴。他們之間的甜蜜氣氛,凌府上下都感受得到。

  出了凌府謠言就多了,蓉蓉和玉瑤長公主吵架,挨長公主隨從摑掌的事.幾乎傳遍了整個汴京。凌飛不去理會那些無聊的風風雨雨。不管人家說他懼內也好、縱容妻子也好,他現在活得快樂得很,一個月後想必會更快樂。

  聽說蓉蓉被調到江寧去。凌飛對她有些許歉意,但也覺得她公然侮辱玉瑤,實在罪有應得。

  長公主的豪宅接近完工了。現在玉瑤每天都去新宅指揮木工該做哪些裝潢。算算日子,他們喬遷宴客之時,他與玉瑤可以圓房的日子也差不多到了,屆時可謂雙喜臨門。

  沒想到,平空居然又起波濤。

  蓉蓉事件過後一個禮拜,凌府來了兩位不速之客。她們是凌飛從前的未婚妻駱蘭芷和她娘。當時凌飛一家人正在共進晚餐,趙總管通報說駱夫人與駱姑娘來訪,大家同感震驚,立即出廳接待。

  凌老夫人一見到故舊駱夫人衣衫襤褸、風塵僕僕、臉色甚差的模樣,就抱著駱夫人哭起來。駱姑娘的外貌也一樣的狼狽。在凌飛的印象中,她臉圓圓的,他娘以前常說蘭芷長得很福相。八年不見,他幾乎認不得蘭芷了,她成了三角臉,瘦得像落難的饑民,只有五官依稀與昔日相去不遠。

  "娘,"凌飛說:"你讓駱夫人坐下來說話吧。駱夫人、駱姑娘,請到客廳坐。"

  看到故人的景況堪憐,凌飛的心裡相當難過。駱蘭芷還是個嬰兒時就與他訂親,現在他卻已娶了玉瑤,雖是聖上賜婚,他還是覺得對不起蘭芷,當下決定他一定要負起照顧蘭花母女的責任。他瞟向玉瑤,她的嘴巴抿得緊緊的。臉上沒什麼表情。靜觀事態的發展。

  等到大家坐定,蘭芷娓娓的述說她們的近況。"西夏的李繼遷攻陷靈州後,我爹殉難。我和我娘躲了兩天,仍被俘虜。我們被送到靈州西南西蕃雜居之地,被拍賣為奴。我因為有擅於畫佛像的技能,得以堅持請主人將我娘一起買下。後來主人高價將我和我娘賣出,我們之後又被轉手賣了兩次。我雖然是個女人,但都被視為畫工販售。我們的際遇雖比一般奴隸好些,但仍是苦不堪言,主人一不高興,或是不滿意我的表現,我就得挨鞭子,甚且累及我娘。半年前吐蕃的酋長潘羅支率兵西攻,李繼遷大敗,我跟我娘趁戰亂的時候逃出。我沿路靠著到市集為人作畫賺點盤纏,和我娘走了半年,今日才得以到汴京。"

  凌老夫人聽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貼心的女僕遞上新手絹給她。"你們母女倆真可憐,今後你們不會再吃苦了。只要我有飯吃,你們一定也會有飯吃。飛兒,你說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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