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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頁     甄情    


  序

  "啟奏陛下,遼軍己攻陷德清,進逼冀州,渲州岌岌可危。"

  宋真宗趙恆令風塵僕僕的信差下殿去休息,他才苦惱的長歎道:"邊疆頻頻告急,眾卿可有什麼主意?"

  參知政事王欽若出列朝班。"啟奏陛下,遼軍連年進犯邊域,我守軍一向難以抵擋勇悍善戰的契丹騎兵。此次遼國承天太后與聖宗又親率二十萬大軍來犯,勢如破竹,直逼黃河北岸,威脅汴京(開封)。微臣斗膽恭請聖上遷都升州(南京)以策安全。"

  知樞密院事陳堯叟亦出列道:「啟奏陛下,微臣認為,與其遷都升州,不如遷都至有天險可恃的益州(成都)更安全。"

  真宗見同平章事寇准連連搖頭,便問:"寇相似乎不贊同遷都之議,賢卿可有妙計?

  寇准朗聲回答:"陛下如果拋棄京城,轉而遷郡,民心恐將潰散。屆時胡虜趁勢長趨南下,我大宋江山還保得住嗎?陛下若能御駕親征,我軍必能士氣大振擊退遼軍,奪回燕雲十六州。"

  "可是……"真宗蹙眉沉吟道:"我方軍力勝得了遼軍嗎?"

  "只要陛下親征,振奮軍心,我方以逸待勞,應可穩操勝券。"

  真宗仍猶豫不決。

  同平章事畢土安啟奏:"寇相所言甚是,陛下英明神武,若御駕親征,必使敵軍聞風遁逃。"

  真宗方道:"既然左右丞相都如此說,朕就下詔親征吧!"

  第一章

  宋真宗  澶州

  天氣嚴寒,朔風凜冽,白雪紛紛飄落大地。

  真宗親自率領的大軍自黎明行軍,到現在夜幕將垂,足足走了一整天,人困馬疲,個個都希望再趕三里路進檀州城過夜。不遠處的土丘上突然出現無數個黑影。真宗以為他累得眼花了,揉揉眼晴再看,黑影依然存在,而且急遽增多。

  "遼軍來襲!"宋軍中有人高聲叫。接著殺聲震天。殺聲來自遼軍,他們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策馬衝向宋軍,宋軍頓時陣腳大亂,慌張的迎敵。

  真宗趙恆自呆愕的震驚中醒來時發現,遼軍已接近得令人心驚肉跳。元帥高東尚已指揮諸將護駕,一大隊將校們保護真宗,避免和遼軍正面對壘,繼續朝澶州前進。趙恆心慌手軟,回頭去看。宋軍與遼軍已殺成一片。皇旗留在戰場中,這回元帥顯然要讓宋軍和遼軍以為真宗仍在戰場中。

  "聖上請加速趕路。"護駕的副元帥凌烈說。

  「好、好。"騎馬對趙恆來說井非難事。太祖趙匡胤草莽起家,結束了五代十國的亂世,他的騎射拳術皆屬上乘,他的子孫們當然也得習得一二。可惜趙恆完全沒有他伯父趙匡胤衝鋒陷陣的膽識,他一見遼兵氣盛,就恨不得能插翅飛回金鑾殿。

  雪花紛飛中,突然殺出一隊遼兵,直撲護駕的宋軍。

  真宗還來不及問副帥凌烈該怎麼辦,金戈交鳴之聲已然響起。真宗周圍的將校一個個都忙著去迎敵。真宗在心裡暗暗叫苦,早知就不該逞英雄展氣魄,接受寇准之議來親征,如今悔之晚矣。

  兩個遼兵向真宗殺來。他悚然心驚,夾緊馬腹,趕馬奔逃,不斷的在心裡哀叫:我命休矣!我命休矣!林裡突然衝出一個宋將。截在真宗與遼兵之間。年輕的小將喝叫著助長聲勢,毫不畏懼的掄起長柄大刀迎向遼兵的長槍。

  真宗緊張的觀戰。兩個遼兵的槍法都十分俐落,宋將的武藝更加高強,不到十個回合,遼兵們便被宋將殺落馬去,挺屍不動。

  宋將驅馬接近真宗。"末將來遲,害聖上受驚了。"這個年輕的小將雖然驃悍,長得倒眉目俊秀。

  "無妨,無妨。"真宗一看到小將壯碩的體魄,自然的興起安全感。"朕得謝謝你救了朕的命。你叫什麼名字?"

  "未將都虞侯凌飛。"

  "凌飛,你英雄了得,只做都虞侯太委屈你了。你護駕有功,朕升你為都指揮使。領兵兩萬。等下進了澶州城,朕立刻下詔。"

  "謝聖上隆恩。"凌飛騎在馬背上躬腰抱拳。

  他語聲方落,副元帥凌烈帶領兩百餘騎接近他們。另一方面,一個盔甲鮮明的遼將快馬奔馳而來,他的後面跟著六個遼兵。

  "副元帥!"凌飛叫道:"你們護送皇上走,我來墊後。"他見到遼將拉弓搭箭,箭鏃瞄向穿著皇袍的真宗,不等副帥回答便急急策馬狂奔、衝向遼將。

  遼將原來是個面貌姣好的女將,她想瞄準真宗,希望一箭叫真宗斃命。可是怒馬疾馳、夾著吆喝的聲音分散了她的注意力。她側頭去看,看到一個劍眉朗目、偉岸不群的宋將揚著長柄大刀向她衝來。她本能的想護衛自己,將箭鏃轉向宋將。在即將放箭的剎那忽然心生不忍,讓箭往下偏一點。

  箭飛射出去,射進宋將的大腿。他卻毫無所覺似的,根本沒有停頓,仍然揚著大刀向她衝來。她只好舉起長槍迎戰。凌飛初見遼將是個標緻的女人不禁愕然,怔忡間不及擋那一箭,待感到刺痛,箭鏃已沒入他腿中。他幡然覺醒,氣憤自己在陣前殺敵居然失去警覺。色字頭上一把刀,良有以也。頃刻間,他把這股怒氣全移轉到那個女人身上,無視於她的留情,毫不留情的向她進攻。

  她的戰鬥技巧之高超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宋朝的年輕女子哪一個不是養在深閨,裹小腳,這個番邦女子不僅一雙天足,而且還馳騁戰場、不遜英豪。他的腿痛得令他咬緊牙,但是他沒有餘暇去檢視他的傷。番女的槍法不可小覷,攻中有守,守中有攻,幾乎找不到破綻,他得竭盡全副心力才能勉強和她打成平手。

  以這麼近的距離看她,他益發無法忽視她的美。她的眉比宋朝女子高隆一些,她的唇比宋朝女子寬厚一些。整張臉輪廓分明,五官配得恰到好處,顯得英氣煥發,卻又嬌艷天成。要不是他大腿的痛感持續不斷的提醒他是被這個番女所傷,他根本無法狠下心來對這樣的美女揮刀。

  耶律玉瑤見過的漢人何止上萬。眼前這個正和她纏鬥不休的漢人,卻是有生以來最合她眼的一個。他是長得挺俊的,但她欣賞的倒不是他的俊逸,而是他有一股凌人的盛氣,那使得他很有男子氣概。即使被她射中了腿,傷勢不輕,他仍然雄赳赳、氣昂昂的迎戰,一點都不肯示弱;那對黑白分明、雙眼皮深刻的目中射出懾人的精芒,隱隱透著想把她吞吃掉的霸氣。

  兩人刀來槍往斗了許久,幾乎不相上下。但是凌飛畢竟交了傷,體力不繼,漸漸露出敗相。

  雪仍然不停的下著,大地一片銀白,令凌飛不辨方向。放眼望去,其他人都不見了,天地之間彷彿只剩下他和這一個番女在這片窪地纏鬥。他估量再戰下去,他必將力竭被擒或被殺。三十六計走為上策,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他鼓起餘力,一陣猛攻,將番女逼退了一點,然後他突然策馬奔逃,拚命催馬跑上山丘。

  不用回頭他也知道番女追來了。契丹大是遊牧民族。他爹早就告訴他,遼國上下各個馬術精湛,遼軍因此在馬首上廝殺時多能佔上風。他既然棄文從武,決心投身軍旅,遲早必須和宋朝的宿敵契丹人在戰場上相見,所以幾年來一直勤練馬術;難堪的是,勤練馬術的結果居然是使他在敗逃的時候派上用場。

  他和他的馬配合得夠好了,跑得夠快了,番女卻仍窮追不捨。他第一次來澶州,對附近的地理形勢一點都沒概念,只好漫無目的趕馬兒往前跑,只求能盡快擺脫後面的追兵,不要落到被俘或被殺的命運。

  天色幾近全黑了,雪愈下愈大,雪花頻頻落到他睫毛上,令他視線不清。他胯下的駿馬也顯得力不從心,只爬了一個並不怎麼高的坡就緩下速度。他著急的催馬快跑,轉頭去看,番女離他約五個馬身。她彷彿不急著擒他,像個守候獵物的獵人,悠哉的看著他這只困獸。

  馬跑得慢了,寒風一吹,凌飛出過汗的身體冷得打哆嗦。可恨他懷著雄心大志,不想依靠父蔭,希望能在戰場上立功,步步高陞。今日巧救皇上,被擢升為都指揮使,這可能是他人生的最後一階。他方二十四歲呀,正是年輕力壯、大展鴻圖的時機,卻將死在一個番女手上,教他焉能不恨!

  他再轉頭,看番女離他只隔三個馬身。她對他嫣然一笑,那個含著『我看你還能逃到哪裡去』的揶揄笑容,竟使得他心中一蕩。換個背景、換個立場的話,他不僅不會逃,反而會……

  該死!他想到哪裡去了!那個番女對他笑根本就不懷好意;他清楚得很,她是個耐心的獵人,她要等到他無力再逃,使不費吹灰之力的殺他。

  天黑得什麼都看不見,只見雪花隨風紛飛。或許是失血過多,凌飛感到有點頭暈,身體在馬背上晃動一下。他的愛馬氣喘吁吁的噴出白煙,它已經沒有在跑步而是在走步。可憐的黑馬從黎明奔馳到現在.大概已經快虛脫了。黑馬走進一片樹林,他隨它自由行走,不再拉扯韁繩控制它,任它費力的邁著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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