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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頁     甄情    


  「楚太太,妳說得太精采了!」之前說浪漫的那個女記者激動得簡直就要哭了。「請妳多說一點。」

  「我好像已經說太多了。」安娜頓感羞愧。

  「說嘛!說嘛!」從剛才就大受感動的那個女記者催道。「給我們這些未婚、憧憬愛情的女孩一點啟示。」

  「我沒有資格給別人什麼啟示。我只是想說,楚捷能夠戒毒成功,全是他自己的功勞。我親眼看到他戒得非常辛苦、非常痛苦,但他以過人的毅力與堅強的決心戰勝毒癮,光憑這點他就值得我愛了,何況他還有很多可愛之處。」她對楚捷一笑,再看著那兩位勇於發出心聲的女記者說:「我覺得愛不是表面功夫,和一個人的美醜有必然的關係,但不是絕對的關係,愛情是沒有理由,沒有條件的,愛一個人你一定是愛他的全部,以你的全部心靈去擁抱他。外國人常把love、tender、care掛在嘴邊,我覺得其實這三者是合而為一的。你愛一個人,自然就會以柔軟的心去關懷他。」她赧然離開麥克風。

  ******

  那天他們到了晚上十點,才得以筋疲力盡的回到家。楚捷把行李提上樓,安娜去廚房燒開水;她先打開出國前上鎖的窗,聞到一股味道。這次她馬上就聞出來,是大麻的味道。

  她悚然心驚,家裡該不會也被栽贓大麻了吧?等下是不是就會有警察來按鈴?

  她正要轉身叫楚捷,脖子突然被人用手臂扼住,大麻的味道更濃了,來自她背後制住她的那個人。

  「不准動,不准出聲!」那個人拿著一把亮晃晃的尖刀在她眼前晃。

  「丁香!」安娜的驚訝大於恐懼。

  銳利的刀尖立即刺進安娜的臉頰,雖然只是輕輕劃破她的肌膚,但也足以令她感覺痛,同時感覺熱熱的液體慢慢往脖子流下去。

  「我跟妳說不准出聲,妳聽不懂嗎?」

  「安娜!」前頭傳來楚捷邊下樓梯邊叫她的聲音。

  「走,安靜的走。」丁香押著安娜往客廳走去。她只比安娜高一點,但由於她穿著厚底球鞋,而安娜穿著平底地板拖鞋,因此她擁有身高的優勢。

  她們走到客廳,正好遇到下最後一階樓梯的楚捷。

  「安……」楚捷臉色倏變,驚愕得沒能喊完安娜的名字。看到安娜臉上的那道血痕,他的臉色再變,兩道粗眉怒聳,眸中綻出怒火,下巴的肌肉緊繃。「妳……」他怒目瞪視丁香。「妳想做什麼?」

  「你看不出我想做什麼嗎?」丁香冷笑道。「很簡單,我想報復。」

  「放開她!」楚捷吼道。「冤有頭債有主,妳想報復就衝著我來,別傷及無辜。」

  「呵呵,她流血你心疼嗎?無辜?我呸!她假裝無辜,假裝好心安慰我,陪我去墮胎,結果一轉身就使盡狐媚的手段勾引你。」丁香狂囂怒咆,又舉高尖刀,刀尖離安娜的鼻翼不及一寸,嚇得她連大氣也不敢喘。

  倒是楚捷用力做兩個深呼吸,控制怒氣。「丁香,我們理性的坐下來,好好的談一談。」

  「別想再敷衍我,我不會再上你的當。反正我一切都完了,我豁出去了,要死也要找個墊背的。這隻狐狸精有什麼資格愛你?有什麼資格在電視上談愛情?她既沒有我漂亮,也沒有我出名。你喜歡她的臉嗎?那我就毀了她的臉。」丁香揚起尖刀要往安娜臉上刺,卻猶疑了一下。

  原本嚇得雙腿發軟的安娜在這一瞬間發揮自衛的本能,她抬起手肘向後用力撞丁香,身體同時往旁邊閃去。而說時遲那時快,口裡大喊著「不!」的楚捷也同時向丁香撲去。

  安娜撞到沙發,她穩住身子,看到丁香被楚捷撲倒在地,刀子落在樓梯口,離丁香的手大約有一公尺。丁香想爬過去撿刀子,楚捷的身體壓住她的一隻腿,丁香舉起她自由的那隻腳踢楚捷,楚捷抓住她的腳。

  安娜急忙繞過他們去撿起刀子,這支至少有二十公分長的細長尖刀不是阿姨家裡的東西,丁舌顯然是有備而來。

  「放開我,」丁香掙扎扭動著。「你這個不識好歹、瞎了眼的王八蛋!」她兩手往後打去,打到楚捷的身體,但是看起來力道不大。

  「安娜,去打電話報警。」楚捷叫道。

  安娜猶豫著沒有動。

  「安娜,快去。」楚捷催道。他成功的抓住丁香的一隻手。

  「我想……沒有必要吧!我們可以好好的和丁香談。」

  楚捷又抓住丁香的一隻手,丁香脫力了似的趴在地上喘氣,她原本戴著漁夫帽,長髮藏在帽內,剛才在掙扎時,她的帽子被她甩脫,一頭染成紅棕色的頭髮凌亂的半覆著她的瞼。

  「安娜,妳不能再當濫好人。」楚捷說。「這次再放過她,下次她不知道又會怎麼害我們。她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開鎖進來,我們住在這裡還有安全可言嗎?」

  「哈哈哈哈哈!」丁香歇斯底里似的笑。「當小偷的女兒只有這點好處。」

  楚捷眉頭一皺。「妳不是說妳爸爸在大陸經商?」

  「不然我能說我爸爸是個經常進出監獄的慣竊嗎?美麗的、可愛的花仙子丁香的老爸是小偷,你想她紅得起來嗎?還有人要理她嗎?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楚捷已經放開她的手,她得到自由的手猛拍地上,笑個不停。

  楚捷起身走到安娜身邊。

  「她好像有點怪怪的。」安娜低聲說。

  「她身上有大麻的味道。她一定剛剛抽過大麻,現在開始產生一些反應。」

  「她以前就抽嗎?」安娜問。

  楚捷點頭,抿著嘴看懶洋洋坐起來的丁香。

  「那她怎麼能一直保持得光鮮亮麗?我看她上電視綜藝節目時好漂亮,可是你抽大麻的時候瘦得皮包骨。」

  「因為她一直很克制,抽的量很少,我沒看過她抽完整支大麻煙,有幾次她抽了兩、三口就遞給我。但,今天她好像抽了不少。我說監視錄像帶可以證明我的清白,她一定嚇到了。」

  「楚捷,我怎麼……沒有力氣?」丁香連講話的速度都變慢了,聲音也變軟了,與之前她劍拔弩張的樣子完全不同。「扶我起來。」

  楚捷冷冷地看著丁香,沒有動。

  「去嘛!」安娜柔聲說。「她需要的是幫助,不是懲罰。你應該以過來人的同理心幫助她。」

  楚捷凝視著安娜輕歎。「但願妳好心能有好報。」

  「一定會的。」安娜對他微笑。

  「妳的瞼還痛嗎?要不要上醫院去看看?」他柔聲問。

  「血已經止住了,好像只是破了一點皮。我去把刀子收起來,擦擦藥。你去扶她坐到沙發上,好好的跟她談。」

  「楚捷,我叫你過來聽到沒有?」丁香坐在地上下滿地叫。她的臉色蒼白,眼睛下面有明顯的黑眼圈,看起來相當憔悴。「那隻狐狸精再囉嗦,我就把她咬死。」

  楚捷慍怒的揚起眉、舉高拳,安娜把他的手往下拉。「別跟她計較,」她低聲說。「你也知道她現在不可理喻。去扶她。」她輕推楚捷。

  他自鼻中噴出一口怨氣,走向丁香。安娜走向廚房,丁香講話的聲音,她仍然聽得一清二楚。

  「楚捷,跟我跳舞。對不起,我以前有時候對你很凶,那是因為你都對我太冷淡。以後我會乖,我會聽話,我會很溫柔很溫柔,好不好?那隻狐狸精是不是都用溫柔的手段勾引你?她是騙你的,她對你假情假意,我才是真的愛你。我真的真的很愛你,」丁香溢出哭聲。「我十三歲就跟男人睡覺,我媽媽在房間外面收錢。我討厭男人,討厭我爸爸愛偷、我媽媽愛賭。我國中畢業逃家,找一個男人供我念高職、供我學唱歌,他說過一百次他會永遠愛我,可是他的愛只維持兩年,他去大陸養三奶、四奶,就再也不理我了,害我被房東欺負,用我的身體抵房租。」

  她抽抽噎噎的邊哭邊說:

  「男人都一樣,天下的男人都一樣壞!長得漂亮是我的原罪,男人見了我就像蒼蠅黏過來,無厘頭也不例外,上床時是心肝寶貝,下了床是乾女兒。哈哈哈,世界上有什麼是真的?什麼都是假的,連我的胸部都是假的。只要多花一點錢,到國外去做大一點,價碼馬上翻一倍,賣一次就回本了。」

  安娜回到客廳,看淚流滿面,坐在長沙發上搖晃著身子在自言自語的丁香。她和坐在單人沙發上的楚捷對望一眼,默契甚佳的沒有交談。他們已經明白丁香心裡太苦,壓抑太久,需要發洩。惡劣的家庭環境和受創的成長背景使得她的人格偏差。一個人如果能選擇,絕對不會希望走過那樣的人生。

  安娜坐到磨石子地上,盡量不引起丁香的注意,靜靜地聽下去。

  「楚捷,你跟那些壞男人不一樣,你不會用色狼的眼光看我,也不會對我毛手毛腳,你甚至看不懂我的暗示,」丁香在對楚捷講話,可是她的目光迷離沒有焦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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