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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甄幻    


  「一切等收工再說。如果妳到時仍然堅持,我絕不阻止。」他別有深意地瞥她一眼。

  「不管怎麼說,你的行為都太過惡劣,令人相當光火。」尹梵心白他一眼,輕撫肚皮。飢餓感雖仍隱隱作怪,但比起先前已好得太多。「去哪兒?」

  「把腦袋縮回來。」一點常識都沒有,她竟把頭伸到外頭去!

  「小氣鬼,人家觀察行進路線不行啊?」她相當不甘心地縮進車內,猛然倒向椅背,身體連彈了好幾下。既然不肯讓她觀賞風景兼探查地形,翻他的置物箱總行了吧?說不定能讓她挖出一包巧克力,那就太美妙了。

  「別白費力氣了,我的車不養蟑螂。」應御風好笑地望著她的尋寶舉止,淡淡地說出殘酷的事實。

  「我沒告你惡意凌虐已經很善良了,你別得寸進尺。」聽出他語句中暗藏的嘲弄之後,她黑白分明的雙眸立刻迸出利箭,冷颼颼地射向他。

  「看來妳的體力恢復不少,好現象。」應御風坦然迎上她惱怒的視線,嘴角微微牽起,漾出一抹狡黠的詭笑。這幾天她的態度與先前大為不同,開始為小事情跟他鬥嘴,一如她與齊碩文打鬧的情景──雖不盡相同,但他相當欣喜於她的轉變。

  想到這一點,他就不禁想吹口哨,展露好心情。

  「笑什麼笑?你想暗算我啊!」她做出跳車的準備動作。

  「找死啊妳!」他及時減緩速度,一把攫住她的衣領,粗魯地揪回不安分的乘客。「要我叮囑妳多少遍,舞者最重要的就是四肢健全,妳聾了是不是?」

  「不好意思,我只是個練體操的小白癡,算不得什麼了不起的舞者。」尹梵心甩開他的手,皮笑肉不笑地說。

  「那是什麼眼神,又在暗示我欺凌妳?」他揚起下巴,被她挑釁的態度惹得心火頓起。

  「誰有心情暗示你啊。」她不以為然地賞他一記白眼。「老兄,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會是什麼練舞場?想誆人也得有點大腦。沒水準!」

  「別再發牢騷,已經到了。」應御風將車子停在湖畔,滿意地打量先前架設好的一切設備。「出來吧,這裡就是排練場。」

  哇,熱斃了。尹梵心快手快腳地關上車門,避免沁涼的冷氣外洩。搞什麼鬼,三十幾度高溫的大熱天,竟然要她頭頂熾熱火球,並在半飢餓狀態下被殘害?又不是腦筋燒壞!這種蠢事讓他自己做就行了,她可沒打算斷送大好人生。

  「下車。」見她仍無動靜,他的眼神驀地森涼下來,冷冷地睥睨她。「妳耳聾了嗎?別浪費我的時間,下車!」

  「我不是你的玩具,更不是傀儡娃娃,憑什麼你叫我下車我就得下車?」尹梵心賴在車裡,抵死不肯移動分毫。

  「因為妳是女主角。」應御風不顧她的踢打踹掐,逕自將她抱出車外。

  「所有動作我都練得爛熟了,你還想怎麼樣嘛!」尹梵心惱火地瞪他,雙手仍死命地抓住車門不肯放。

  「上去。」應御風扳開尹梵心的手指,將她帶至一棵大樹旁,並扯了一根粗麻繩塞進她手裡,嚴肅地命令道:「爬上去,直到看見紅色標記線為止。」

  「抱歉,天氣過熱,我沒心情扮演女泰山。」她冷哼一聲,摔開繩子,依舊採取不合作的態度。他以為他是誰?就算秦始皇站在她面前吆喝,她都不見得願意理睬,況且他只是個凡夫俗子、渺小人類。

  「誰跟妳開玩笑?上去!不要讓我說第三次。」應御風沉著臉,一手捉回在半空擺盪的粗繩,再度塞入她手中。

  「上去幹嘛?」尹梵心抬眼瞪他,口氣極壞。「該不是要我當空中飛人吧?」

  「沒錯。」他推她上樹,一刻不停緩。

  「你想草菅人命哪!」她大呼小叫地掙扎著,硬是不肯好好當只爬樹猴。「本姑娘一來陽壽未盡,二來沒打算面見天父,你你你……你別亂摸!」臭色狼,他怎麼可以隨便碰她的重要部位!

  「不要我碰妳也行,乖乖爬上去!」應御風險色愈來愈鐵青。

  他可沒興趣在野地裡上演性騷擾的戲碼,是她扭動得太過誇張,害他失手誤觸「異物」。

  「態度真惡劣,一點都沒有憐香惜玉的騎士精神……」她拍開他的手,咕噥個沒完。

  「拖時間也沒用,動作快!」應御風伸出長臂捉住她,充滿佔有性地環住她的肩,面色冷峻。「難道要我一步步帶妳上去?」

  「走開啦,我才不想跟你有所牽扯,別碰我!」尹梵心甩開他的手,三兩下便利落地躍上樹枝,東跨西爬地到達定點。「滿意了吧,囉唆鬼!」

  「還不跟她上去!」他陰著臉吼向身為工作人員卻在一旁發愣的賽門,然後以迅速的動作脫去上衣,飛身躍進湖內,待游至湖中心,才仰首朝她高喊:「看到鞦韆沒有?」

  鞦韆?尹梵心瞪大了眼,以兩指指尖嫌惡地拎起他口中的「鞦韆」,一臉不可思議。去他的大頭鬼,這算是哪門子的鬼鞦韆!根本只是一條繫了雙頭的半圈繩環,看起來一點也不牢靠,千他的頭啦!

  「我不會坐上去的。」她連連搖頭,差點從樹上掉下去。「一百年後也不可能。」

  「它也不是讓妳坐的。記得蕩過來的時候在湖中央放手。」應御風游向她,嚴肅的神色一點也不像是開玩笑。「我會接住妳。」

  「如果你失手呢?」尹梵心偷偷探出頭,瞄了一眼樹下的地勢。原來這棵樹的枝椏延展得那麼遠,超過湖岸約有半公尺之多。

  「妳不會淹死就是了。」應御風捺著性子安撫她,神情極其容忍。「動作快,我可沒打算在一開始便浪費那麼多時間。」

  ※※※

  嘩啦嘩啦的水花濺起聲接連不斷,銀鈴般的笑聲亦穿插其中,間或冒出幾句低沉的男性咒罵聲,便是「迎耀」室外練舞場的真實排演狀況。

  「右手再往上彎,對……拜託,妳那麼僵硬幹嘛,又不是演殭屍!」應御風躍上岸,一步步逼向她,眸底的怒火像要噴出來似的。「練了幾十次了,就算是白癡也該記得熟透,妳是故意搗蛋嗎?」

  「有本事你自己練練看,吼個屁呀!」一身濕淋淋的尹梵心也以叫罵回敬,在水中感受到的沁涼舒適感全被他吼得無影無蹤,心火狂飆。

  虧她先前還讚他具有好萊塢的實力,沒看過「熱舞十七」卻想得出與電影雷同的練舞招式,並確實採用,令人激賞。沒想到他嚴苛得一塌糊塗,竟然在要求她當空中飛人之餘,還得完成不可能的任務──

  試問有誰能以腹部橫跨僅有手臂粗的繩子,保持平衡?遑論除此之外還得擺出優美的姿勢,輕巧如飛鳥,優遊自在地掠過水面,降落在他高舉的雙臂之間。更甭提在湖心停留十五秒之後,還得接住由另一方拋來的繩圈,再以相同優雅的姿態飛至對岸。

  晚霞紅光已在天際暈開,多彩而絢麗,但應御風卻因逐漸陰暗的天色而皺眉。眼看太陽就要下山,想再練幾遍也不可能,要是跟她吵,恐怕連最後一遍都練不成。

  「賽門,帶她上去,我們再練一次。」應御風吩咐工作人員,完全不將女主角的怒焰放在心上。「記住盯好她的姿勢,時間抓穩。」

  「再練一百遍也行不通的。」尹梵心相當不留情面,當場洩他的氣。

  難怪他堅持要她節食,原來是這麼一回事!但就算她瘦成一支竹竿,飛不過去仍是飛不過,一切只是做白工。人哪,還是腳踏實地一點好,別老是癡心妄想!

  「誰說行不通?一百遍不行就練一千遍,一千遍不行就練一萬遍!」他幽黑認真的眸子緊盯住她,筆直地望進她眼底,聲調低沉而執拗。「除了練,還是練,一直練到成功為止,懂嗎?」

  好個現代愚公!尹梵心怔傻了好半晌,心中百感交集,複雜得難以言語。

  「努力」對她而言,向來只是個無關緊要的名詞,但對應御風來說,卻是個真切實在的動詞。他的成功,是在天賦之上累積了許許多多旁人看不見的奮鬥而得來的,不像她,憑著一點機巧異稟便不可一世、自以為了不起,不但對旁人的勝利成功眼紅,還擺出一副世界皆在腳下的自大狂傲,殊不知世上最卑微渺小的,就是自己呵!

  「賽門,我們走。」尹梵心握住繩子迅捷地攀爬上樹,一臉堅決。「幫我看好,哪怕只有一點點小錯都不能放水,聽見沒有?」

  「很好,就是這種態度。」應御風揚眉看她,相當驚訝。

  怪了,她的態度怎會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轉變,變得那麼好說話又合作?不管了,只要她肯專心苦練,管她腦袋裡想什麼。迅速地收起詫異,他回身跳下水游回湖心,擊掌大喝,要求所有工作人員重頭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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