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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甄幻    


  她為什麼不記得了?對他來說是那麼刻骨銘心的往事,她為什麼一點都記不得?若要仔細話說從頭,她根本認不出他的形貌與聲音,對他的一切更是一無所知,只是一味地想逃開他,抗拒與他有關的一切。

  該死!莫以烈再次狠捶冷冰冰的硬牆,完全不在意先前已成的傷口再度綻開,汨汩流血。

  「未免太狂傲了……真是的,隨隨便便就說死,難道非要糾纏至死嗎?」尹梵水丟開行李,頹喪地倒在床上,黑亮耀眼的長髮散得一床都是。

  在沉凝無聲的空氣中,忽然聽到簾幕另一端傳來的咚咚悶響,尹梵水不禁豎起耳朵,仔細辨音。唉,那笨蛋又在捶牆壁了,蠢!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得毀傷,小時候念的書都丟光了嗎?要是他再不停手,她真的會放聲吼過去。

  媽的,他到底想證明什麼?鐵砂掌後繼有人嗎?拚命捶,捶個沒完,不累嗎?他不累,她在旁邊聽得都要瘋了,尹梵水睜大了染滿怒火的美眸,死瞪著隔開兩邊的障礙物。

  卑劣無聊的臭小孩!她火了,真的想扁人出氣,連以雙手掩耳都遮掩不掉那教人聽了難忍的捶牆聲,可見他下手之重,根本不在乎受傷與否。當自己是鐵人啊!好吧,就勉強算他是好了,可是他怎麼沒半點公德心,一點都不替別人著想,在大溪地製造擾人心緒的怪聲算什麼男子漢。

  尹梵水猛然扯開隔開兩人的簾幕,殺氣騰騰地跨了過去,只見莫以烈背對著她猛吸煙,僵直地坐著。

  「吵架也得有誠意一點,我剛才還沒說完,你怎麼可以隨意離開戰場。」尹梵水倔強地揚起下巴,昂首睨著他的背影,「那個女人是誰?」實在嚥不下這口鳥氣,她終究還是問了,不過不知怎地,氣勢卻短了一截,聲音也是瘖痘的,酸味滿溢。之前不問,是不敢問,怕問了之後惹來太多是非,怕被唾罵的口水淹死,但不問並不是便代表天下太平無事,這問題仍時時縈繞心頭,總是令人難安。

  他看起來像是受傷了,不是指他的手傷,而是指他看起來怪怪的,而且,他似乎是被她的話語所傷,可是,怎麼會呢?霸氣蠻橫不講理的人是他,玩弄她於股掌之間的也是他,她都能大人大量地不予計較了,他有什麼好受傷的?

  蚵仔麵線和冰淇淋……怪了,她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仔細想想,除了在模糊矇矓的記憶之間,隱約似乎有點印象,好像記得曾經見過這麼一號人物,其它的,幾乎全是一片空白,什麼也沒有。

  「既然看到了,剛才為什麼不直接說出來?」莫以烈回頭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長地說。她的態度不太一樣了,似乎略帶了點緋紅赧色,是嫉妒嗎?

  「你這是什麼態度?明明是你做了壞事,為什麼反倒責備起我來了?」尹梵水惱火發怒的話語裡泛著或多或少的酸意。

  「我沒做過你所謂的壞事。」莫以烈鄭重地舉手做起發誓狀,臉上的表情誠懇且認真,「那只不過是個偶然遇上的朋友,是不是要我發誓你才肯相信?」

  「你希望我怎麼回答?」尹梵水沒好氣地瞪住他,悄臉氣嘟嘟的,也不知是氣他還是氣自己,都怪桃桃,把一件芝麻綠豆大的小事渲染成天下第一醜聞,害她也跟著神經質起來。

  「試著相信我。」莫以烈望著她游移不定的雙眸,認真嚴肅地說道,「哪怕負盡天下人,我絕不負你。」

  就知道男人沒好貨!負盡天下人?媽的,他到底玩弄拋棄過多少無辜不幸的女性同胞?

  「謝主隆恩。」尹梵水極盡嗤嘲之能事,冷眼瞪他,相信他?她又不是傻子,何必沒事把心臟送出去讓人拋在手上玩?

  「你還在生氣。」笑意再度躍上莫以烈的瞳心,加深了那股冷傲狂妄的魅力。

  「既然事情已經過去了,還有什麼好提的。」她給了他一記白眼,悻悻然地轉過身子,雖然開了口,聲音卻是淒淒涼涼的。

  「那你為什麼仍是一臉郁卒,快快不樂?」莫以烈繞到尹梵水面前,湊上臉與她對視,將她臉上變換閃爍的神情全看進眼底,由唇間逸出的低沉嗓音中蘊藏著點點激動。

  「你少胡說八道。」尹梵水糾結著眉心,不悅地推開他,「我只是不想出門被人指指點點的,且成為別人同情的對象而已。」

  「就只有這樣?」莫以烈的眼底眉梢都是明亮笑意,顯示出好心情,與前一刻相比,簡直天壤之別。

  「你是不是男人啊?婆婆媽媽得要死!」尹梵水的冷眸不客氣地掃向他,拳頭也是。

  「真的沒事?」莫以烈微微一笑,意態閒適而自得,欣悅的神情依舊,絲毫不受暴力迫害所影響,「總之,那女孩已經是過去的事了,現在我的心裡只有你。」

  「現在?」尹梵水又惡狠狠地瞟了他一眼,現在!虧他有臉說。

  「沒人可以取代。」莫以烈深邃的黑眸直勾勾地迎視她發怒的視線。

  「鬼扯!」不可思議地,尹梵水發覺自己心跳漏了一拍,整個節奏都亂了。明知道是句虛假的甜言蜜語,可她就是這麼不爭氣,硬是被打動了!

  「只有你。」莫以烈說得斬釘截鐵,深幽炯亮的雙眸裡滿是於人前不輕易流露的熾熱情感。

  「騙人!」她再次羞紅了臉,心慌意亂的。他的眼神好溫柔,纏綿得令人心驚,這才知道原來花言巧語是不分年齡的,就算是看來老成持重的他也一樣,況且,他還是個比她小的「小」男生。

  「手。」他的臉色和悅依舊,話題卻突然轉了一百八十度。

  「什麼?」尹梵水一時沒聽清楚,是他的手疼得受不了,需要包紮嗎?

  「手借我一下,行嗎?」莫以烈突然退開一步,彬彬有禮地提出要求。

  這是他第一次說話語調如此柔軟,還以請求的姿態,他又不是虎姑婆,應該不會把她的纖纖玉指當作雞腳啃食才對。

  「不可以偷襲!」這是尹梵水出借玉手惟一的條件。

  莫以烈輕輕握住尹梵水那雙柔軟的小手,心神俱震,一點一滴的感覺、吸汲那早在多年前便已失去的溫情與信任,想著曾經失去的,與即將擁有的……

  驀然間,一股柔軟溫暖的感覺將尹梵水的手緊緊包裡住,她的臉上沒來由得湧起一陣紅潮。這只不過是一種很單純、很普通的接觸——握手,為什麼會造成這麼強烈的反應呢?她想不通。

  他握得好緊、好緊,像是沉於水中的溺者,終於抱住足以用來求生的浮木,而且,他的眼神異常溫柔,像浮著一層薄薄的淚光,有一些強烈的東西在他眼裡,令她不敢注視卻又被蠱惑。

  尹梵水全身僵直,動也不敢動,大氣也不敢喘,就這麼硬邦邦地站在莫以烈面前,任他緊握住自己的雙手。

  「就算不離婚,也暫時不要吵架了好不好?」尹梵水柔柔地望著莫以烈,眼裡仍有褪不去的驚惶,「我累了,沒力氣跟你玩遊戲。」人與人之間的鬥爭遊戲已夠累人了,更別談慘入若有似無的感情在其中的艱深難題了,她的生涯規畫中沒有它,也不認為未來有它的必要。

  莫以烈拉住她的雙手,正經地看著她,臉上漾著奇異的微笑,「對你,我一向認真,從來沒有輕忽怠慢過,只是你始終沒看出來。」

  「你要什麼?」尹梵水清澄的眼神小心地停駐在他臉上,一瞬也不瞬。

  說真的,身為億萬家產的繼承人,在長達二十多年的生命歷程之中,若沒遇過幾個專為錢財而來的覬覦者,才是怪事。只是,莫以烈看上的也是俗不可耐的金錢嗎?為了那與自家不相上下的資產,有必要那麼費盡心力擄她成為莫家人嗎?若不是為錢,難不成……是被她那天使般的純潔外表所炫惑了嗎?

  若是如此,現在也該是夢醒時分了,她可不是那種柔弱可人、可以任意被人擺佈的纖纖小女子。

  「你。」莫以烈眼光溫和而深沉,語氣堅決果斷且自信,她終於問到重點了。

  「關於我的什麼?」尹梵水潤澤晶亮的眸子突然勇敢起來,與他帶笑的雙瞳相對。

  「你的一切。」莫以烈那雙始終堅持執著的眼眸,正閃耀著虔誠熱烈的光彩,在尹梵水的怔愣之中,莫以烈緩緩地開口,「不論是你喜歡或不喜歡的。你願意承擔與不願意承擔的,我都願意扛。」

  尹梵水跪坐在他面前,慌亂地不知如何是好,已經很久很久,不曾遇過異性如此坦率地表露傾心的愛慕了,她只能睜大雙眼,任由心臟劇跳,悸懍地盯著他。

  尹家人說一不二,汪家人頑固執著,這是眾所周知的事實,兩地正是兩大家族驕傲的結晶,更是為家族光榮犧牲奉獻的第一人選。所以,當談論到繼承家業時,重擔自然落在她身上,並不得推卻,不然……以死相脅的浩大場面可就是避免不了的盛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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