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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頁 杜默雨 今晚就像作夢一樣,她願意讓他牽手,是不是已經明白他的心意呢? 他情個自禁地俯下臉,將埋藏多時的柔情化成她頰邊的一朵親吻。 門口停了一部計程車,下來的正是什福氣和曾美麗兩夫妻,人手一支棉花糖,笑咪咪地舔著。 "咦?世豪,滿滿睡著了,怎麼不進去?"曾美麗問說。 簡世豪摟住杜美滿肩膀的手臂早就放了下來,縮小腹,收下顎,目光直視正前方、非常"正襟危坐"地說:"滿滿忘了帶鑰匙。" 杜福氣將棉花糖遞給老婆,拿小鑰匙開鐵門,叫道:"哎呀,早知道就一起回來,我們跟在你們後面……" 曾美麗忙笑說:"人太多了,遠遠的好像看到你們,一下子又不見了。" 杜福氣拉開鐵門,接回棉花糖,一邊舔,一邊猛點頭。 "那麼,杜伯伯,杜媽媽,我回去了。"簡世豪轉過頭,輕聲喚著身邊的睡寶寶,"滿滿,滿滿,起床了。" 她的臉蛋蹭在他胸前,小嘴睡得微微張開,動也不動。 曾美麗笑說:"滿滿這孩子,睡著了天塌下來也不知道,不到時間不會起床。"她微蹲下身,搖搖女兒的身子,"滿滿,要上班了。" "媽……人家愛困……"杜美滿總算有了反應,撒嬌似地含糊說著。 "七點半嘍,再不起床就遲到了。" "哇!七點半?!"她跳了起來,慌慌張張轉了一圈,似乎有些困惑。 "滿滿,把鞋子穿好,上樓去睡。"簡世豪拉拉她的大衣下擺。 她稍微清醒了,還是有些迷糊,噘起了嘴,"媽呀,你騙我,人家要睡……" "你再睡,世豪就回不了家了,把人家當枕頭靠!" "我哪有!"杜美滿真的清醒了,記得她剛剛好像才從一個暖和的懷抱醒來,好舒服喔,咦?是世豪? 她趿著球鞋,像在侏羅紀公園裡逃恐龍,頭也不同地往屋裡頭沖。 "滿滿!"簡世豪喊他一聲。 "什麼事啦?!" "拜拜。" "喔,拜拜。"她轉過身,也跟他道別。 他走到人行道牽機車,她則站在鐵門邊看他,四目再度相對,他給她一個微笑。 她嚇得縮回鐵門裡,心臟亂眺,又用手指頂開鐵門的信箱孔,偷看他發動機車離去。 "滿滿有喝酒嗎,怎麼臉紅紅的?"杜福氣趕她到旁邊去,準備鎖門。 "爸呀,你才臉紅紅的,討厭!都是被你遺傳的啦。"杜美滿蹬蹬地跑上樓梯。 "臉紅紅的才可愛呀!"杜福氣不解地端著自己的大圓臉,向掛在牆上的鏡子端詳老半天,"美麗啊,我帥不帥?" "老三八!"曾美麗坐在椅上,舔著最後幾絲棉花糖,笑得眼瞇瞇的。 這個元宵節玩得真開心啊! ☆ ☆ ☆ ☆ ☆ ☆ ☆ ☆ ☆ ☆ ☆ ☆ ☆ ☆ 青青校樹,萋萋庭草,六月鳳凰花開的畢業時節到了。 杜美滿和同事在餐廳吃午飯,電視正在報導某大學的畢業典禮,請了總統致詞之類的無聊新聞。 她有些食不知味,擔心著世豪,別人都畢業了,他下星期才要論文口試。 他的論文沒有他預期的順利。原先已完成初稿,誰知教授住南部的父親突然病危,教授南北奔波照料,無暇指導他的論文,後來老人不幸往生,身為長子的教授忙著辦後事,好不容易折騰兩個月,總算看完他的論文。 更不順利的是,論文裡有一項數據資料錯誤,他又要花時間改寫。 最近他心情似乎不太好,論文的事她無法幫忙,只能為他多切幾塊滷味。 "啊!好有趣,又是八卦。"她身邊的同事瞧著電視新聞,看得津津有味。 "什麼事?" 電視畫面出現一張傳真函的特寫,"王翠華"的簽名一閃而過,杜美滿心臟咚地一跳,怎麼跟世豪的媽媽同名同姓? 畫面在某大學校園裡轉來轉去,記者旁白說:"據該校理學院教授透露,目前屆臨理學院院長改選時機,該名簡姓系主任亦是候選人之一,因此可能有人惡意中傷,校方已針對此事展開調查。該名系主任的妻子是國內知名音樂家,樂界人士表示,簡姓夫妻相當恩愛,時常共同出席音樂會,絕不可能發生婚變……" 同事補充說明:"你前面沒聽到吧,那個系主任以升任助理教授為條件,要求跟繫上女講師上床,女講師的老公氣得到處告狀,系主任的老婆跳出來,說他們夫妻感情很好,她信任丈夫之類的事情。哎!我看哪,她是幫偷吃腥的老公收拾爛攤子。" 杜美滿再也吃不下飯,回到辦公室,開始打電話。 世豪的手機轉到語音信箱;打去學校,研究室的同學說他今天沒來;再打到家裡,也無人接聽。 她好著急,世豪為論文口試忙得焦頭爛額,發生這種事,他還能平心靜氣唸書嗎?她多麼希望這只是一個無聊八卦,他笑笑地看過就算了…… 她一直找不到他,偏偏下午被抓去出公差,回到家已經晚上七點多了,她特地先繞到學校的研究室找他,仍然找不到人。 "媽,世豪沒來嗎?"一回家,她就急著問。 "他沒來。滿滿,你看到新聞了?報紙電視都有,是他爸爸嗎?" "講得這麼明顯,學校和系館都照出來了。" "好像是真的。"曾美麗也是面有憂色,"大人的事,讓他們自己去處理,世豪應該沒事吧?" "可是,他對他爸爸媽媽的事情很在意,多多少少會影響他的心情,他還要準備論文口試,哎哎……我到處找不到他,也不知他怎麼了?!"杜美滿愈說愈急,眼眶不知不覺紅了,所有的焦慮和不安化作了行動。 "媽,我去他家找他!" ☆ ☆ ☆ ☆ ☆ ☆ ☆ ☆ ☆ ☆ ☆ ☆ ☆ ☆ 簡世豪坐在鋼琴前,拿著絨布輕輕擦拭沾滿灰塵的琴蓋。 他最近忙,好一陣子沒碰觸這個熟悉的玩伴;媽媽是個大忙人,很久沒看到她怡然自得地彈琴;爸爸也很忙,他早就收起那把名貴的小提琴,不再和鋼琴合奏出動人的樂章。 在這個空間裡,曾經迴響過許多笑語和樂曲,那時的媽媽那麼漂亮,爸爸那麼帥氣,他則是一個打啾啾的小紳士,以童稚的嗓音唱出"甜蜜的家庭"。 他掀開琴蓋,手指敲下,彈出那首一家人最拿手的表演曲。 我的家庭真可愛,整潔美滿又安康,姊妹兄弟很和氣,父母都慈祥。雖然沒有好花園,春蘭秋桂常飄香,雖然沒行大廳堂,冬天溫暖夏天涼。可愛的家庭啊……我不能離開你,你的恩惠比天長。 可愛的家庭啊……他不願離開,可是爸爸要離開,媽媽要離開,二人唱和的熱鬧變成一人獨奏的淒涼,偌大的廳堂也變得四季清冷。 他一遍又一遍地彈著,淚水不斷滑落臉頰,滴落手背,滴落琴鍵,手指被琴鍵上的水漬濡濕,滑了開去,再也不成曲調。 有人在按門鈴,他不想應門,只是呆呆坐著。 門鈴響了又響,不死心地一按再按,難道又是那些狗屁扒糞的記者嗎? "做什麼?"他拿起聽筒,大聲吼道。 "世豪!" "滿滿?!"他立刻按下大門開關,衝了出去。 跑過小院子,見到熟悉的圓圓臉蛋,他唯一的念頭就是不願再失去她。 他沒有停住腳步,直接抱住了她,將她緊緊地按入他的胸懷裡。 "世豪?!"杜美滿嚇了一跳。 "我爸媽要離婚了。"他的聲音悶在她的頭髮裡。 "他們要離婚?"她感覺他一起一伏不平穩的呼吸,抬起頭來看他。 她的心瞬間被擰痛了,一個大男孩,竟然哭得滿臉淚痕?! 她急著伸手幫他抹淚,她好慌,就算他失戀的時候,也不曾流淚,怎麼現在哭成這樣? "世豪,不要難過,我在這裡……" 感覺她溫軟的撫觸,他輕歎一聲,握住她忙碌的手,嘴角輕輕牽起笑容。 "滿滿,我沒事,你別哭。" "我沒哭。"她慌忙抽手,轉過身子,用手背抹了抹臉,覺得臉上濕濕熱熱的,也不知是他的淚,還是自己憂心過度的淚。 "滿滿,帶什麼東西給我吃?"他扯了她手上的塑膠袋。 "喔!"她將袋子遞了過去,"我不知道你吃飯了沒,切兩盒滷味,還有一碗牛肉湯,拿去。" "你吃了嗎?" "我?"她按一下肚子,很不爭氣地"咕"了一聲,踢踢腳,低頭說:"我回家再吃,你用微波爐熱熱,我……嗯,只是來看看你……" "滿滿,我爸媽不在,陪我坐一下,好嗎?" 她一萬個願意陪他,只要能撫去他的難過,她願意一直陪他坐下去。 走進這間獨門獨院的豪華別墅,依然之昔日熟悉的擺飾,杜美滿構記得上次和同學來玩,還是大二上學期的事情,一晃好幾年過去了,沙發陳舊些了,窗廉灰敗些了,連漂亮的美術吊燈也似乎黯淡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