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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張琦緣    


  「不然退而求其次,和爸爸重修舊好,每年出國渡蜜月,重溫舊夢。」芊黛俏皮眨眼。

  「別胡說了!」江美霞語帶感慨:「你爸爸哪有這個空?」就算能騰出公事,有那個閒暇,帶的人也不是她。

  「會的。」芊黛輕聲保證:「爸爸一定會痛改前非的。」

  梳妝台上的鏡子映出芊黛清麗娟秀的身影,臉龐上卻是一抹不容置疑的剛強毅江美霞迷惑了,最近的芊黛表現得愈來愈機敏剛強,難道戀愛會令人脫胎換骨嗎?抑或是往昔的芊黛將自己掩飾得太好?

  「媽,我再說個故事給你聽!」芊黛笑著轉移母親的注意力。

  「啊!又是一代女皇的故事嗎?」江美霞笑了:「芊黛你說的跟電視上不一樣。」

  什麼「入門見嫉,娥眉不肯讓人:掩袖工寮,狐媚偏能惑主。」——明明是侮辱武則天到極點的醜話,由芊黛口中分析解釋卻成了至高無上的讚美。

  在美女雲集的宮庭中,出身寒微的武媚娘本來就該利用一切手段博得邀寵,「掩袖工讓」這幾句話,更活靈活現地勾勒日武則天的嬌媚、智慧與能耐,放眼古今中外,幾人能及?

  記得芊黛是這樣說的:「正因為她的才華與美貌成正比,所以敵人才會以這種話攻擊她——要知道當初的環境是封建的宮廷,如果失敗了,死的不是王皇后而是武則天了!媽媽,女人的命運自古至今都是一樣的,差異處只在現今社會中,落敗的一方不必冉付出性命做代價——如果是我,我也會把敵手的怨填謗訕當做是最高的讚美!」

  意有所指的手黛讓江美霞認真思索了好一段時間,有一點「物傷其類」的感觸——一樣是小妾,她卻沒有武則天那種「入門見嫉、掩袖工讓」的手段。

  芊黛又要說故事了,聽得有些興趣的江美霞想起一點追問:「那,後來太平公主怎樣了?韋後害得了她嗎?」

  芊黛笑了:「就像連續劇上演的嘛!韋後失敗了當不成第二個女皇帝——不是每個女人都做得來的。今晚換個新故事,說「聊齋誌異」裡的恆娘。」

  有一個姓洪的人娶妻朱氏,容貌頗佳,後來娶的妾並沒有比妻子朱氏來得美,卻很得洪某寵愛,冷淡了朱氏。

  朱氏心中有怒又無法可施,鄰居有一位婦女名叫恆娘,姿色中等,言語輕俏極得大寵,反倒是年輕貌美的十妾被冷落。朱氏覺得納悶便請教恆娘寵擅事房的秘訣:於是恆娘傾囊相授:朱氏得到了方法按步進行,回家後和顏悅色的對待丈夫和小妾,不再吃醋爭吵;任由丈夫在妾處過夜,吃飯飲酒一定令妾作陪,丈夫心花怒放稱讚朱氏賢慧,偶爾過意不去要和妻子親近過夜時,朱氏總是婉言堅拒。

  一個月過去了,恆娘又教朱氏垢面敝履,操作家事,讓小妾和丈夫盡情享樂、朝夕相親。又過了一個月後,恆娘滿意地稱讚朱氏:「孺子可教。」並邀她踏青游春,將黃臉婆般的朱氏重新妝飾,挽起華麗的髮式、又將衣裡鞋襪煥然一新,勻脂抹粉,送她回家前還叫她飲一點酒增添艷態。

  見到原來蓬首垢面的髮妻突然有這麼大的轉變,洪某驚為天人,厚著臉皮又想親近朱氏。

  芊黛娓娓道來,躺在床上聽得入迷的江美霞忍不住插嘴:「這個男人也真是的!見一個愛一個!也真委屈了太……」

  說到這裡,江美霞默然住口,自己何嘗不是「五十步笑百步」?

  芊黛眼波流轉:「故事還沒完呢!」

  朱氏吃了秤鍾鐵了心,丈夫來叫門時不開就是不開,第二晚也是如此,第三天丈夫有些責怪的意思了,朱氏婉轉謙讓道:「獨眼習慣,不堪復擾。」妝扮嬌美的髮妻讓洪某捨不得苛責,只有想盡辦法賠小心,哄朱氏歡喜;隔了三天才肯答應和丈夫歡會。

  原來恆娘不是凡人而是狐仙,眼見大功告成後還教朱氏「永絕後患」。

  江美霞吃了一驚:「不會是叫她害死小妾吧?」

  芊黛據著嘴笑:「不是!害死了一個小妾,自然又有了新的,不划算!」

  朱氏也有點小聰明,恆娘的教導一點就通;她隨著恆娘對鏡練習怎樣秋波流轉,嫣然而笑的各種嬌媚表情,將丈夫迷得死心塌地。對小妾更加和藹親切,和丈夫在房中飲酒作樂時也不忘叫小妾來陪伴丈夫;小妾的容貌原就比不上朱氏,這時候的洪某更覺得小妾礙眼,總是喝到一半就借口把妾趕了出去。反而是朱氏更加賢慧了,經常製造機會要丈失去親近小妾:原本受寵又被冷落的小妾當然氣不過,見了面就爭吵,讓洪某更覺乏味,連看都懶得看她一眼,更不提過夜了。小妾的怨言更多,在背後咒罵的不是賢良的朱氏,而是冷淡他的洪某,讓洪某聽見了又是一頓毒打,這樣惡性循環下來,小妾開始自暴自棄,也不再打扮了,被派去做下人的工作親操井臼,成了名副其實的黃臉婆。

  恆娘教導朱氏的狐媚手段令她倍受寵幸,再也沒有敵手。

  「從此,就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芊黛語帶嘲諷。

  「又是狐狸精的故事。」江美霞心中感觸頗深:「好女人就不能幸福嗎?」

  「好女人當然可以獲得幸福。」芊黛語重心長地說:「先決條件是她得碰上一個摯誠可靠的好男人。如果不是良人不良,女人也不必要使盡狐媚手段去設計同性。」

  「是呀!你說得有理。」江美霞點頭。

  眼見機不可失,芊黛不著痕跡的對母親進行「再教育」。

  「媽,您也該學一學朱氏。」她說。

  「什麼?」江美霞睜大了雙脾,不敢相信自己耳中所聽見的一番話。

  「您還年輕,容貌又不比外頭的那人差:為什麼不破斧沉舟賭它一次,好好控住爸爸的心?」芊黛冷靜說道。

  「你……。」膛目結舌的江美霞搖頭似博浪鼓,突然想起了一件懸宕心中的疑問:「芊黛,你怎麼知道你爸爸外頭有人?」

  「我叫紅霓幫我查的。」這已經是數年前的事了,只是當時的芊黛沒有能力可以扭轉乾坤。

  而現在,她已經不是昔日「百無一用」的凌芊黛了。

  江美霞震驚地張大嘴巴旋即又閉上,突然間覺得女兒的心思深沉得可怕。

  是先天如此?抑或是後天影響?連碧鸞都沒有這等狡獪心機……等等!靈光乍現的江美霞低呼出聲:「芊黛,你……你不會是……是……」

  頭皮發麻的江美霞毛骨慄然,芊黛是蓄意設計,去搶奪碧鸞的未婚夫?她顫聲追問。

  芊黛避重就輕:「媽媽,連辰是先和我親近後才跟姊姊訂婚的。」

  話雖如此,善良柔弱的江美霞仍然不能完全釋懷。

  芊黛的小腦袋裡到底在想些什麼呀!

  「芊黛!連辰他是一個難得的人,你……千萬別再戲耍他,弄巧成拙就完了!」

  江美霞憂心忡忡的警告。

  「我知道,媽。您別操心,還是想想怎樣鞏固您凌家女主人的地位吧!」芊黛挑明了講。

  「怎麼鞏固?」江美霞苦笑反問:「媽媽這把年紀了還狐媚得起來嗎?畫虎不成反類犬!」

  她怎麼可能比得上翻滾風塵的歡場名花?

  「與其要求您狐媚,倒不知要您恢復以往的清靈秀麗。」芊黛微笑:「要讓對手自動消失的方法多得是!」

  女兒的自信剛強令江美霞心驚,雖然她終於被芊黛鍥而不捨的遊說給說服了。

  挽回丈夫的心似乎不再是遙不可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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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尾聲

  原本脂粉不施的江美霞,在為芊黛張羅訂婚事宜時,也開始妝扮,注意衣著儀容。眼見她整日忙於外出,不再全心全意服侍丈夫:感覺被冷落的凌錦嵐心中頗不是滋味。

  眼見就要訂婚了,芊黛還是一副小女兒嬌態,沒日沒夜地膩著母親,每晚都跟美霞一起睡——就算地想和美霞說些好話也沒有機會。

  真不曉得芊黛是有心的還是無意的!凌錦嵐暗忖。

  索然無味的凌錦嵐決定要到情婦舒娜那裡去散散心——自從舒娜知道他要把家裡的那個「黃臉婆」扶正時,跟他發飆大吵了一頓,迄今也已半個多月了,存心冷落她幾天,讓他曉得誰才是真正當家做主的人,凌錦嵐樂觀地決定,該是去看看舒娜的時候了,心底志忑不安的舒娜在看到主人回家時應該會喜出望外才是!

  走進他買給舒娜的華廈單位時,凌錦嵐馬上感到不對勁——一大群木匠工役忙碌進出,敲敲打打。

  「這是在做什麼?」他揚聲詢問。

  眾人好奇地望一眼這個衣冠楚楚的中年男子,又埋首工作不理睬他。

  惱怒的凌錦嵐又再次提高了聲量詢問一遍,這一次總算引起了一位狀做工頭的壯碩男子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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