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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張琦緣 三十幾種性格擠在一個軀體之中?幸好!她釋然想道:自己不過是因應環境、文化落差,而多了一重偽裝。 夏去秋來,李佩儀順利考上公立高中。 小儀的性格愈來愈鮮明,斯文寡言的佩儀只有在學校或臥室中才出現,家人幾乎忘了「她」的存在。 佩儀想上大學,她請小儀出面談判。 福嬸頗不以為然:「一個查某囡仔,讀那呢多書做啥?豬不肥,肥了狗。」 抱怨歸抱怨,想到女兒這幾年一直幫忙賺錢,福嬸的心也軟了。 小儀脾氣是壞了點,尖牙利嘴但比起堂姊妹們還算乖巧。福嬸想。 「你哥哥不爭氣,弟弟又太小,」她答應了,也提出交換條件:「你可得幫媽幾年,不要多讀了幾年書就眉頭高,翅膀長硬就想飛了。」 小儀慨然允諾。 高三時課業加重,李佩儀像是兩頭燒的蠟燭。小儀的脾氣愈暴躁了。 高三下學期,福嬸受人慫恿,和一個茶室女子商議合夥開賓館。福嬸出錢,對方出人。 她告訴旺福:「人家有十來個小姐,個個年輕貌美,一定會賺錢的。」 對母親向錢看的作風,佩儀深感難堪又無奈。 小儀快言快語:「如果要賣人肉就開貓仔間嘛!開賓館工程浩大,萬一遇上了久病厭世的人開房間自殺,那可麻煩了——這類新聞不是經常在登報嗎?」 話聲剛落,小儀結結實實捱了一巴掌。 「你說什麼?」福嬸勃然大怒:「你這是什麼態度?」 一旁的旺福噤若寒蟬。小儀冷然不語。 「我要做代志還輪不到你管——你得等我死了再來當家做主!」福嬸氣極說重話。 她馬上在鄰街租了一棟透天厝,打好契約並叫來了水電、裝潢師父。 人算不如天算。四十五歲的福嬸出了車禍,肇事的計程車司機來不及踩煞車,把騎機車的福嬸拖了近百公尺才煞住。 李佩儀身穿黑衣,雙眼紅腫茫然,瞪視著紛亂進行的喪事。李家的親族多意見雜,不過總算辦出個像樣的儀式。 從沒想過爭強好勝的母親會去得這麼快,佩儀悲從中來,哽咽難言。 旺福表情呆滯萎靡不振,哥哥耀輝垮著肩膀像只喪家之犬,小弟輝宗哭得涕泅橫流,失去女主人的一家四口陷人愁雲慘霧之中。 福嬸才入土為安,不懷好意的伯父就來遊說旺福將卡拉OK頂讓。想到五十萬現款到手,旺福心動了,耀輝也頗企盼。 還戴著麻布為記,小儀火冒三丈:「不可以!」她厲聲吆喝父親:「不能答應!」 羞惱的耀輝抬出哥哥的威嚴鎮嚇:「你跟老爸說話是這種口氣嗎?」 小儀才不吃這套,瞪著魁梧的哥哥:「李耀輝!你用點頭腦好不好?你以為五十萬很多嗎?媽媽掌店時,每個月的盈利都在十萬左右,生意最好時也曾有十八、九萬的記錄。為什麼我們要將經營良好的店拱手讓人?」 「生意好壞並不一定准……」耀輝說。 「我知道,因為媽在的時候,你只能拿個幾千元花用,一下子有五十萬擺在眼前實在很過癮,可是用完了以後呢?喝西北風?」 耀輝吱唔著:「我們可以拿一、二十萬做個小生意。」 小儀冷笑:「真是奇事!月入一、二十萬的店不要,要去做小生意?」 旺福開口:「可是,佩儀啊!你媽不在了,卡拉OK怎麼做下去?耀輝要當兵哩!」 「我來做!」小儀沉默數秒,下定決心。 「不過……」旺福猶豫掙扎:「我甲你二伯講好了。」 小儀瞪著她父親,從一數到十才緩緩開口:「我去跟阿嬤說!」 「放心!阿嬤還未死,不會讓你吃虧的。」奶奶安慰她道:「沒娘的孩子還有阿嬤可以當靠山,看誰敢動你。」 卡拉OK的店址是祖產,老奶奶大權在握,一言九鼎。 悻然鬆手的伯父十分不滿,冷眼旁觀:沒有了福嬸,才十九歲的佩儀要怎樣獨撐全場?心生不快的伯父們即使有應酬,也不願到侄女的卡拉OK店捧場。連原本常去捧場的朋友也在他們的勸阻下跳槽到別處。 剛開始兩個月,生意一落千丈。小儀咬牙苦撐,請了兩個小妹負責雜務,變更小舞台,增加五顏六色的燈光效果,全心佈置一個純粹唱歌、聚會的溫馨小店。 小儀拚得很辛苦,精神的強悍韌度不覺壓過乖巧的佩儀。 顧客層也變了,少了那些成份複雜的客人,經過大家口耳相傳,儼然成了年輕人的娛樂天地。 佩儀所閱讀的書籍派上用場。星座占卜、手相面相、血型分析、撲克牌算命……將一些天真懵懂的少男少女唬得一愣一愣。 現在回想起來,李佩儀實在不知道:當初自己是如何熬過這段日子。 也許是母親對她所說的氣話一語成讖,讓她一直有罪惡感,愧疚自己對母親的忤逆;也許是自己將人生舞台的戲份扮演得過火,所以才能安然走過。 李佩儀搖搖頭,甩掉塵封已久的回憶。和陳翊德的一段情早已煙消雲散,不再具有任何意義。 是的!她振作起精神自勉:無論是挑釁也罷,遊戲也好;我們可以跟他奉陪到底。 絕對不再受一次傷害。 第三章 情溯緣起 仲宇頗不服氣,質疑翊德的心態:「我猜,你又想要玩這種公平競爭的遊戲了?」 「對!君子之爭。」翊德很輕鬆地說:「你也知道,最近我的感情生活有多貧乏無趣。」 「我不跟你爭。」仲宇考慮半晌,坦然回答:「當了半年常客,還是掌握不了小儀的心態,她滑溜的像一條泥鰍,我自認為條件不比你差,如果她沒有識人之明,不要我這麼好的男人,而要你這種壞男人,我也認了。」 仲宇目光詭譎:「我迫不及待想看你慘遭滑鐵廬!」 「要打賭嗎?」 一連數天,陳翊德天天報到,那雙深邃專注的目光令小儀感覺些許不安,她努力去忽視心裡的騷動。那個人和簡仲宇一樣不可能融入她的世界,與其去煩惱它,倒不如煩惱明天的大採購。她想。 不過,至少他比簡仲宇沉得住氣,沒有開門見山地自報身世、人品、職業;陳翊德只是靜靜坐在角落飲酒,如果不是他如影隨形的注目,小儀幾乎認為她太自作多情。 在前幾次禮貌寒暄時,她含笑提醒翊德衣著太過正式,他便從善如流換穿名牌休閒服。 陳翊德也頗能自得其樂,有時候他會帶來一些高級水果,數量多得足以讓吧檯的人分享,有時候則是帶來咖啡豆或是一罐名茶;偶而則是一瓶上等葡萄酒。 小儀幫他切水果、煮咖啡、泡茶、調酒時,他就賴在吧檯旁,有一搭沒一搭地談論著無關緊要的應酬話。請小儀「順便」品嚐她的作品就是陳翊德略獻慇勤的舉動。 兩個小妹被他的風趣幽默、翩翩風度迷得死脫,興奮兮兮地說:「小儀姐!那個陳大哥一定是想追你!」 「胡說!誰告訴你的?」小儀皺眉。 「你看嘛!陳大哥每次都帶來好多東西給你吃呢!只要你和他多聊幾句,他就眉開眼笑。」秋琴說。 眉開眼笑?她曾看過一張獅子呲牙而笑的照片,他的不懷好意和非洲獅子如出一轍。小儀冷哼。 「給我吃?不見得吧?好像有人吃的比我多。」小儀調侃。 「小香吃得最多。」秋琴急忙辯白。 「才沒有!」小香撇清:「你自己才老是跑去倒開水、換菸灰缸,拿小費。」 「好了!好了!閒著沒事幹是不是?去擦玻璃門!」小儀制止她們抬槓,自顧自算起上半個月的營業額。 傍晚,雨絲綿綿,陳翊德開著一部BMW來到店門口,看起來神清氣爽,他今天帶來的是「吉園」料理亭的綜合壽司。 秋琴和小香為之歡呼,視陳大哥若神明。 「剛和客戶去吃日本料理,我猜你們一定還沒吃晚餐,順便帶些壽司來。」他輕鬆解釋,好像理所當然。 看到陳翊德反客為主,小儀沒好氣:「怎麼沒有味曾汁和烤鰻魚?」 隕翊德深情款款地望著她,隱含笑意:「我再去買。」 秋琴、小香咭咭偷笑。 小儀自悔失言:「不用啦!我是開玩笑的。陳先生別見怪。」 翊德趁機提出邀請:「明天我請你吃日本料理以示道歉,秋琴和小香當陪客。」 「無功不受祿。」她的答覆令小妹失望極了。 雨愈下愈大,客人也愈來愈少。店裡只剩下三個年輕女孩和翊德。 無事可做,秋琴、小香和那三個女孩子,纏著小儀幫她們算命。 「小儀姐算得好準呢!」女孩子們七嘴八舌。 「上一次,她算我一個月內有財運,嘿!我真的在路上撿到一千元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