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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張琦緣 翊德聳肩,「只有當事人心裡有數。不過法官很生氣,問他為什麼拖到二審才改口,是不是串供舞弊。那時我跟著母舅去旁聽,法庭亂成一團,人言沸揚,君亞振振有詞說他不過是想教訓對方一下,沒想到會害人判死刑。--法官氣得差點沒吐血!最後以他年幼無知放他一馬,當然那群被告也從輕量刑。」 「由此可見……君亞本性並不壞。」佩儀沉吟。 「要是我可不會這麼想。」翊德微笑:「我會認為他是隨心所欲慣了,把法律規範當兒戲。」 「天生壞胚子。」筱蟬感慨。 三個人的視線又集中在紫綾身上。 「紫綾,光是一個沈君亞,你就已經令我們擔心不已,為你捏把冷汗;如果再加上舅舅插手攪局,恐怕誰也無力救你,你得三思而後行。」 「雁雪就是一個慘痛例子,舅舅曾破壞過她的戀情,嚇得她至今仍不敢妄動。」 「還是那句老話,紫綾,君亞絕不適合你!」 「除非你能歷練到百毒不侵。將戀愛當作遊戲。」 眾人的忠告令一向好睡的紫綾度過了一個輾轉難眠的夜晚。 天色蒙亮時,她已經到花市批購了店裡所需的花卉,整理就緒後便往沈君亞的住處報到。 宴後的客廳雖然凌亂,可是並沒有她所想的那麼糟,紫綾慢慢收拾,心底想的是君亞也曾經是一個行為乖張孤癖的少年--她終於瞭解,為什麼在第一次進入這屋子裡,會有那種沉寂孤獨的冷清感受。 她也曾經是無聲世界裡的囚犯,聽不見所以無法說,眼睛所看的是眾人毫無障礙的溝通交流,以她無法理解的方式。輕易地將年幼的紫綾孤立在茫茫人海中的荒島,直到林敏姑婆注意到她並不是智障、低能兒時才把她從無聲的籠牢釋放出來。 開刀、治療、矯正、啟蒙,突然清明響亮的世界令紫綾驚疑恐懼。那一年,她七歲,從零歲開始學習,必須加倍努力,與時間競走一步一步地追上同齡孩子的腳步。 跌倒了,有姑婆溫暖的雙手在身旁牽引,毫無保留情感潤澤她荒蕪枯萎的心田。 而沈君亞,是否沒有人為他灌溉、滋養心中的夢田,才任它荒涼傾圯以至如此? 傷感纏綿的感觸在紫綾心弦上引起共鳴。 大門開啟的聲音像低聲歎息,眾人口中的頹唐男子一身雪白衣褲俊逸寒颯,白色是與花草泥土為伍的紫綾鮮少穿上身的顏色,即使是單件白襯衫的搭配,也往往在洗滌後仍帶微黃或淺淺漬痕,從來沒有過這等皎潔雪白的高貴感。 穿著全白衣褲不僅要有勇氣,也要有本事。她想。 「早。」她輕聲問候,「我大略收拾了一遍,看起來似乎整理過了,並不很髒。」 「當然。我要他們走時收拾乾淨,別留下垃圾--但是還得要有人來收尾。」他淡淡說道。 紫綾一笑:「你們公司的同事一定相處得很融洽--宴會好玩嗎?」 不知為什麼,她總是無法想像沈君亞在宴會中談笑風生和同仁打成一片的模樣。 「大概吧!」君亞回答頗有蹊蹺。「我不清楚。」 紫綾起疑:「你不是主人嗎?」 「不!」君亞否認,「我這裡是『公共場所』,每個星期總要這樣鬧上三、四晚。」 她還未想透此事,沈君亞已緩緩開口:「會不會換水族箱的水?」 紫綾愣愣搖頭:「沒試過。」水族箱在哪裡? 「凡事總有第一次。」他轉身往外走,「跟我來。」 紫綾屏聲斂氣,注視著眼前如夢似幻、玻璃光燦的水中世界,波光流動映照著整個房間有如水晶宮般光彩搖曳。 嚴格說起來,君亞所養殖的並不是水族魚類,而是水草。龍鬚草、鳳尾草、水妖精……以及極難照顧的變種網草,穿梭其間的只有寥寥數只小小的霓虹燈魚當配角。 原來,他把「心」收藏在這裡…… 清幽蔭涼的房間裡有著一股淡淡煙味混和著似有若無的古龍水香味,充滿了男主人的氣息氛圍。紫綾有種不經意偷窺到君亞內心世界的錯覺,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 四個龐大的水草養殖箱各據一壁,以落地書櫃為間隔,中央是書桌……不!看起來像是工作台。有幾個小盒子、雕刻工具及她叫不出名字來的小機械。 其實換水並不費力,將水管一來一往通向水槽,打開幫浦,注意水流速度就可以了。大概是他的手腕傷口不能碰水吧!所以才需要人幫忙。她這樣告訴君亞。 「不!」沈君亞揚眉微笑隱含譏嘲:「我怕弄髒一身白衣服,剛好你來了。」 「噢!」紫綾為之氣餒。 「這麼逆來順受。」君亞忍不住調侃她,「如果可以真想把你養起來當寵物。」這種自大狂妄的侮辱由他的口中說出居然能令紫綾感到不可思議的自然輕柔。 她不禁自問:是不是因為他長得好看,影響了她的判斷?還是因為那一次的纏綿親吻混淆了她的理智? 如果真是如此,那麼她未免太過膚淺…… 「沒有異議?」他目光閃爍,「那就是默許了?」 紫綾搖頭:「你只是一時寂寞,隨口說說而已。養只小狗或小貓怎麼樣?我想有幫助。」 君亞哄然而笑:「小貓或小狗?絕對比不上你帶來的樂趣。--我到哪兒能找到會打掃、應對的貓狗呢?」 「你……」紫綾詞窮,想了一會才說:「你就是這樣,老是說些令人誤解的話。」 他既不否認也不承認,只是以一雙寒星般深遠的眼眸似笑非笑地望著她。 那種眼神令紫綾意亂心慌。 「我應該放過你。」他突然轉移話題。 「什麼意思?」紫綾錯愕。 「大家的意見。」他聳肩。「他們認為你現在處境岌岌可危,預言我身上的邪惡因子隨時會發作,把天真無邪的少女當點心吃掉--沒人警告過你嗎?」 紫綾側頭看他,對他的自嘲感到費解,「我覺得你似乎是故意去迎合眾人的期望,扮演一個大壞蛋兼色狼--而且還樂在其中--令人望而生畏很有趣嗎?」 「很有趣。」他的語氣狀似索然無味,目光卻溫柔深邃,「你也應該害怕才對。沒有危機意識的小紅帽。」 幾不可聞的幽咽水流聲中,悄然無言的兩人各有所思。 「為什麼要吻我?!」紫綾輕聲的詢問中帶著一絲埋怨與惆悵。 她的心早亂了,沈君亞為她開啟了一扇門窗卻袖手旁觀,讓她猶豫也讓她好奇不知是否該走向未可知的前景。 那是不屬於純真少女的花花世界。 「男人的劣根性。」他輕描淡寫說。「克制不住掠奪的慾望。」 紫綾的心情極為複雜。她並不認為沈君亞真的有那麼惡劣,一個邪惡的人往往是以偽善假義的言行來欺瞞眾人,而不是口口聲聲貶辱自己。 喜歡玩弄女性的花花公子,她是見過的--長相不見得英俊,衣著考究,買花時小裡小氣,同樣的花束、情話,分贈給不同的女友,每當紫綾送花給那些不知道男友腳踏雙船的女子時,總是不免愧疚;看著她們臉上泛著喜悅的紅 暈、甜蜜地微笑著;她幾乎要恨起那個負心男人來。 沈君亞殘酷無情的「誠實」,和那種人甜蜜欺瞞的「柔情」,哪一種比較壞? 「你……對其他人也是這樣嗎?」再怎樣靈秀敏慧,紫綾仍然是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忍不住想探詢這個初扣她心扉的特殊男子。 君亞微微一笑,為自己的情不自禁感到駭然--他居然會「淪落」到跟這個小東西牽扯不清的混亂地步。 將紫綾引入他的生活之中,君亞原先的動機只是想確定:這個令人放心不下的丫頭能引起他注意掛心的原因不過是一種「保護欲」而已,他太老了,玩不起小女生的純愛遊戲…… 可笑的是:翊德等人憂心忡忡地護衛紫綾,生怕她遭到了君亞的魔爪侵凌,卻忘了他在異性交往上一向是被動的一方--他最常被批評的是薄情寡義、冷血殘酷,對女方的款款深情棄若敝履--於是乎「沈君亞」成了一項挑戰,一些名花奇葩樂於放下身段、主動親近的對象。 如果他來者不拒,早就破了見鬼的「千人斬」關卡,如果再下流下作些--或者體力更好些,君亞自嘲地想,主動出擊,恐怕「萬人斬」也不是問題。 紫綾見他莞爾思索數秒才緩緩開口:「不!我一向是被動受邀的一方。現在是女男平權的社會了,豪爽大方的新女性絕不吝惜主動付出。」 紫綾怔怔玩味他的戲言,並不確定話裡有幾分真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