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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張琦緣    


  她已底有數:和母親離婚的父親或許有可能是她的生父,但是卻絕對不是真睿的生父,更何況爸爸李昌彥三年前就因癌症去世了,連以女兒身份出席喪禮的她都因為母親的緣故而受到嫌憎,那麼,沒有半點李家血統的真睿會受到什麼樣的待遇,她不敢想像!

  「真晨小姐,你別急……」羅律師滿頭大汗。

  老天!冷紫茵,你真是害人非淺!他在心中譴責道。

  真晨不顧一切地說出浮現在腦海裡的第一個念頭:「你可以的!羅律師,請你當真睿的監護人好嗎?」

  「這……」他一臉為難。哎!這真是吃力不討好的工作,擔任身無恆產的小孩監護人別說酬勞了,弄不好他還得倒貼一筆。

  「我保證真睿絕不會給你添麻煩!他一向是個乖孩子。」彷彿看出了他的猶豫,真晨急迫地表明:「我有一些錢,還有些項鏈、戒指……如果賣掉的話一定足夠支付真睿的食宿及教育費!要不!我也打算輟學就業,用那些錢租房子,我可以跟真睿一起住,只要你當法律上掛名的監護人就好!求求你……

  梨花帶雨的真晨令人不忍拒絕。他不由感慨真是「烏雅窩裡出鳳凰」,那種母親怎麼會生下像真晨這樣令人疼惜的女孩兒!

  「真……冷真晨小姐,這種事……。」掙扎了良久,他勉為其難地說:「讓我回去跟內人商量看看好嗎?」

  聽到了這句話,冷真晨心底涼了半截,再也無法強顏強求。

  果然不出她所料,第三天,她接到羅太太親自打電話來婉拒,冷真晨並不曉得:為了她冒失的請求讓羅氏夫婦吵了一架,曾受過冷紫茵闊氣的羅太太大發雌威,揚言道如果讓那狐狸精的女兒進門來,她絕不善罷甘休。任憑丈夫如何解釋,羅太大吃了秤鉈鐵了心硬是不肯答應,還搶過電話文明有禮地告訴冷真晨無法幫得上忙的歉意……

  付清了薪資及寒愴的遣散費後,為冷家工作多年的廚娘管家夫婦以及司機、園丁唏噓不捨地離開了冷莊大宅。

  沒有人煙的冷莊靜的像是座鬼屋。

  唯一堅持留下來的是謝太太,她告訴冷真晨:

  「她沒有子女也沒有房子,在還沒找新工作之前希望冷真晨能讓她暫時住下直到找到僱主再走。

  原本打算輟學的冷真晨遭到了謝太太的反對:「再兩、三個禮拜就放暑假了!你好歹也讀完這學期,等二年級開學了再作打算。如果將來有機會的話,或許還能銜接上課業。」

  冷真晨有絲猶豫,家中發生了如此大的變故,她實在無心上課。

  向學校請了假打點搬家,整理財物等瑣事,為了不讓真睿難過,她打發了他去上學。

  這一天,謝太太推著坐在輪椅上的爺爺去醫院做例行檢查,只剩下冷真晨一人在家。

  她好累。

  沒有人在,她終於可以卸下強做鎮定堅強的面具,放鬆緊繃的神經,不必再掩飾那已近崩潰、心力交瘁的疲態。

  好累,累得像身體都被挖空、心被淘虛似的累……眼淚由冷真晨緊閉的臉睫中落下,她幾乎不敢去想往後的打算,僅存的那些錢能夠維持到什麼時候?

  她蜷縮在窗口邊平常慣坐的白色椅上無聲而泣,濃綠的樹蔭遮住了晌午毒辣的艷陽,溫熱的暑風令悲傷的冷真晨昏昏欲睡。

  或許她真的睡著了,不過可能只有極短的幾十分鐘,甚至只有幾分鐘而已;她被某種聲響所驚醒。

  是謝阿姨和爺爺回來了嗎?她想不對!沒有她所熟悉的輪椅聲,而且方向……

  冷真晨迅速坐起身來,循著剛才所感覺到的聲音方向打開了通向大宅的門,走向長廊去一探究竟。

  大概是野貓吧!冷真晨想:沒有那麼笨的小偷會來偷一間已經殘敗不堪、空空蕩蕩的屋子。

  她謹慎地開啟大宅側門,裡面並沒有任何異狀。

  原本寬敞得可容納百人的客廳裡所擺飾的各種精緻的傢俱、名畫掛軸、進口地毯……都被搬一空,四壁蕭條,只剩下色澤溫暖的原木地板及弧形的典雅紅木樓梯相互渾映,孤寂地訴說冷莊所曾擁有過的奢華與繁榮。

  突如其來的情緒激動令她的喉嚨為之緊縮。

  陽光透過窗欞投影在地板上,微塵在光線中翻流通飛舞,緩緩游流動的時光彷彿在此刻靜止了;過往景況像幻影般走馬燈似地浮現在她腦海中。

  衣香鬢影的盛筵、逞奢鬥艷的歡笑中,永遠是眾人焦點的母親音容宛然在目。

  真晨不由得閉起雙眸,太過鮮明的回憶,強烈的痛苦已經使身心俱疲的她無法辨別,對母親的感情究竟是愛還是恨?

  一個鬼鬼崇崇的身影幢樓上潛行至樓梯間,視覺的死角使他和真晨兩人皆沒有看到對方。

  陷人回憶而痛苦的真晨是在聽到一聲模糊低咒後才由然驚醒,轉過身來瞪視著那個人。

  「他媽的,什麼東西也沒有……」垂頭喪氣的傢伙,真晨曾見過——是她母親為數眾多的年輕情夫之一,不過,她早已忘了這個二十多歲,長相酷似日本男星的男子叫什麼名字。

  低聲咕嚨的男子抬頭看見了靜立在樓梯後的真晨,猛然嚇了一大跳,「哇!你……你……」

  真晨冷冷地瞅著他,不發一言。

  「我……我……」作賊心虛的人結結巴巴地說:「我只是想看一看……嘿!真是『滄』海『桑』田……嘿!嘿!」對於母親和小白臉鬼混的醜聞,深惡痛絕的真晨一如往常打從心底產生了一股嫌憎憤怒的敵意。

  「擅闖民宅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真晨不掩輕視表情道,「出去!」

  原本以為早已熄滅的怒火遂然在心中揚起,她怒聲驅趕侵人者,忘了冷莊早已易主不再屬於冷家的事實。

  「賊人無膽」這句話是沒錯,要不然他也不會在乍見真晨時嚇了一大跳,不過在虛驚一場之後又被真晨輕蔑斥責一頓,惱羞成怒的他耍起無賴性情來。

  「幹嘛這麼凶呢?論起交情來,咱們也不算外人……」忘了他是「迪克」還是「傑克」的傢伙一臉令人作惡的笑臉:「算輩分你還應該叫我一聲『叔叔』呢!我跟你媽……」

  「你再不走我就打電話報警!小偷!」真展氣得臉色泛白,大聲打斷他難以入耳的話。

  「哈!這屋子裡什麼東西也沒有,我偷什麼?」他嗤之以鼻道,眼睛不忘偷找電話,沒有!

  咦?!這不正意味著……

  思想齷齪的人歪腦筋動得特別快,原先只打算偷摸點銀製餐具、音響之類的,可是,現在,有更令他心動的獵物。

  看到他在瞬間變了眼色,一副色慾熏心的表情,真晨陡然察覺到情況對自己並不利,心臟因惶恐而逐漸加快速度,她驚戒地盯著這個不懷好意的男人,同時緩慢地移動腳步。

  「不過……你說對了一點,我正想做的是偷香……」

  不待他說完,真晨已經拔腿而逃,像兔子般奔向側門。

  「曖!」那傢伙的動作比她更快,早了半步攔在側門,「你跑什麼?別怕嘛!」

  真晨轉身想跑卻被拉住了長辮動彈不得,她忍痛掙扎,「放手!」

  自詡閱歷豐富的下流痞子興奮激動不已,他敢打賭:這個像水蜜桃似嬌嫩欲滴的美少女十之八九還是個未開苞的處女,真是卯死了!

  他一把抱住了真晨上下其手,嘴裡不乾不淨地自吹自擂,驚怒交集的真晨拳打腳踢外低頭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哎喲!你這個小潑婦……」吃痛鬆手的痞子摀住流血的虎口,不忘追逐獵物。

  跑向宅邸玄關的真晨發現自己犯了個天大的錯誤——大門是由外鎖住,唯一的出口只有側門。「你合作一點還可以享樂子……」那傢伙垂涎欲滴興奮喘氣。

  「不要過來!」走投無路的真晨使盡力氣摑了他一巴掌,低身從他腰側竄過。

  「他媽的!」吃疼氣極的他伸手欽提,扯住了真晨黑色洋裝肩上的白蕾絲,發出了裂制聲響硬是扯下了一片布料。

  真晨驚叫出聲,被色慾沖昏頭的痞子惡虎撲羊似地撲上來,嘴裡叨念著不識好歹云云,「嘶!」地一聲,黑色洋裝被撕裂得慘不忍睹,拚死反抗的真晨一拳打得他抱肚呻吟。

  「你給我聽話點!」惡向膽邊生的痞子狠狠地摑了她一巴掌,「不然老子就把你賣給人口販子當妓女!」

  她寧願死!真晨瘋狂掙扎在他臉上劃下了五道血水淋漓的抓痕。

  「鳴……」真晨的難纏令他疼得眼泛淚光,不過到了這種地步要他放過不成了一場笑話?!

  他又摑了真晨一巴掌,虛聲恫嚇失聲尖叫的真晨,「你再叫!我宰了你!」

  真晨盲目地踹一腳,踢中了小腹,趁著他呻吟的空檔爬起往外跑……

  嗚咽吸泣的她掩著裂至腰際的洋裝衝進了一個寬厚溫暖的胸膛,驚叫出聲的她透過淚光看見一張戴著墨鏡仍掩不住多種多樣獰傷痕的陰沉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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