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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琦緣    


  略一盤算﹐這幾杯老人茶的代價至少在五百至一千萬元之間。

  「好貴的茶。」何劍豐低聲道。

  何李玉鳳對兒子一瞪。

  他微笑詢問﹕「范伯父﹐這茶葉真不錯﹐一定很貴吧﹗」

  「喔﹖」范仲禹漫不經心地綻開笑容﹐「這茶是我大女兒買的﹐喝起來還好﹐至於價錢多少﹐我也不清楚。」

  何李玉鳳趁勢問﹕「怎麼沒有看到侄女﹖是不是在房間﹖」

  「不是﹐」范仲禹據實以告﹕「蓉仙她一位朋友開書展﹐開幕酒會上少個女主人﹐拜託蓉仙為他招呼客人﹐所以一早就把她接走了。」

  何李玉鳳一愣﹐劍豐強忍住笑意﹐一時間席上有接不上話題的沉默。

  何泰成倒不覺得怎樣﹐逕自和范仲禹高談闊論﹐何李玉鳳就顯得有些意興闌珊。

  下午三點多﹐門鈴被按得叮咚響﹐幫傭的管家開門時﹐一個活潑悅耳的女音響起﹐「我回來了﹗爸﹗」

  還未見到人影﹐就聽到她對管家說﹕「阿姨﹐我好餓﹗有沒有點心吃﹖」

  范仲禹縱容一笑﹐轉頭道﹕「野丫頭﹗家裡有客人呢﹗」

  一個年輕帥氣的短髮少女走到茶几前露齒而笑﹐「何叔叔、何嬸嬸好。」

  眉清目秀、唇紅齒白的范小姐穿著一件白T恤、破爛牛仔褲﹐手拿籃球﹐慧黠的雙眸閃爍著淘氣的光芒。

  劍豐看著這女孩﹐暗忖道﹐外貌尚可﹐但不是我喜歡的類型。不過﹐這會是母親喜歡的媳婦……﹖且慢﹗拿籃球、穿牛仔褲參加畫廊酒會﹖台灣的藝術風潮有如此前衛嗎﹖揭開謎底的是何李玉鳳﹐她和藹可親地問﹕「去打球呀﹗月仙﹖」

  范家ど女綻開笑靨﹐「是呀﹗36比21﹐我隊大獲全勝﹗」

  回家途中﹐劍豐輕鬆地駕駛老爸的賓士﹐毫不費力地超越兩輛轎車﹐沒有見著范大小姐﹐他一點也不覺得可惜。

  何李玉鳳猶未死心的安慰自己﹐「沒關係﹐改天再帶你去拜訪范伯父。一次不見兩次見﹐總會讓你看到蓉仙的。」

  「罷﹗罷﹗罷﹗」劍豐模仿平劇老生腔調﹐自己忍不住失笑道﹕「才見了一次﹐就讓我損失近千萬﹐這麼貴重的見面禮﹐我可送不起第二次﹗」

  「說這什麼話﹖」何李玉鳳薄責。「你上一次不是也邀林代表入股嗎﹖既然要提攜別人賺錢﹐倒不如幫你范伯父﹗」

  「媽﹗林代表他姊夫是縣政府建設課長。」何劍豐輕描淡寫。

  何李玉鳳不語﹐倒是何泰成開口了﹐「玉鳳﹐妳這叫『人算不如天算』。」

  「怎麼說﹖」她不解的問。

  何泰成分析﹐「妳想想﹐仲禹兄雖沒說得很清楚﹐但是大小姐受邀當女主人﹐一定是有了很要好的異性朋友﹐更何況大小姐那種人品﹐怎麼可能沒有男朋友﹖」

  何李玉鳳頗為勉強地答道﹕「可是我看她和劍豐很『速沛』。」

  「媽﹐那是妳一廂情願﹗」劍豐加入遊說行列。

  「這傻小子沒那個福氣﹐也高攀不上。」何泰成沉聲說。

  何李玉鳳歎了口氣。她是真的打心裡喜歡蓉仙。

  「哎﹐」劍豐咋舌﹐「難不成要我表演『橫刀奪愛』不成﹖媽﹐婚姻要靠緣分﹐不可強求﹐這點道理連小學生都懂﹗總之﹐我和這位天仙美女無緣﹐算了吧﹗」

  何李玉鳳賭氣﹐「我不管你就是了﹗」

  何泰成清了清喉嚨﹐「至於你范伯父投資的事……」

  「放心吧﹗」劍豐笑著說﹕「姻緣不成仁義在﹐您答應的事﹐我總不能出爾反爾﹐拆老爸的台吧﹗」

  花錢消災﹐這點錢能買得他的自由﹐真是太值得了﹗劍豐想。

  蓉仙手捧著一束奼紫嫣紅的鬱金香進門﹐馬上引得月仙驚呼一聲﹕「哇﹐好漂亮﹗姊﹗」

  「是姊漂亮還是花漂亮﹖」蓉仙笑著說﹕「講話也得注重文法﹐不能沒頭沒尾﹗」

  「知道啦﹗」月仙吐吐舌頭﹐「人家又沒讀中文系﹗是石大哥送妳的嗎﹖哦﹐我是指花﹐別再挑人家語病了﹗」

  「我買的。」蓉仙邊說邊整理枝葉﹐準備插入花瓶中。

  「哎﹗我就知道﹗石大哥那個楞石頭哪裡會想到送妳花。真是沒趣﹗」月仙哀聲歎氣。

  「青雲的畫展辦得怎麼樣了﹖」范仲禹關心的問。

  「反應很好呢﹗」蓉仙笑著說。

  「嗯﹗」范仲禹點頭﹐「那孩子不錯﹐有才華﹗」

  晚餐時﹐月仙得意地報告她籃球隊獲勝的消息﹐以及與死黨靖平、小胖、頌唯的糗事。

  十八歲的高中生還沒有感受到聯考的壓力﹐神情一派天真。

  聽到父親談及投資的事﹐蓉仙不禁一怔。家中的財務她很清楚﹐出多進少一直是她憂心的事﹐難得有這種開源良機﹐蓉仙對何氏夫婦的援助萬分感激。

  「雖然說錢財是身外之物﹐可是爸爸也得為妳們打算呀﹗總不能兩手空空讓妳們嫁出去吧﹖」范仲禹笑道。

  「嫁﹖誰要嫁了﹖」月仙的眼睛瞪得像銅鈴般大。

  「何叔叔實在太有心﹐怕你年底競選沒經費﹐才邀您入股。」冰雪聰明的蓉仙一猜便著。

  「他對我實在沒話說。只是這些錢財事務﹐也不知該如何報答。」范仲禹感慨。

  蓉仙怕父親感傷﹐連忙勸解﹕「何叔叔是重情義的人﹐對錢財看得淡。他也不是那種施恩望報的偽君子﹐您和他相知一場﹐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也對﹗我太小看人了。」范仲禹笑道。

  「就是嘛﹗」蓉仙回  答。

  寒風颯颯的冬季﹐宣傳車開始大街小巷地「懇請支持XXX」﹐正式為選舉季拉開序幕。

  短短倒數十天的正式選舉天數還未開始﹐一些「偷跑」的候選人已經廣發文宣、插上旗海。

  相形之下﹐范仲禹的競選處就顯得頗為寒磣﹐包括騎樓也不過三十坪大的空間﹐擠滿了祝賀的綵球、花圈、花籃。

  志願幫忙的街坊鄰居咧著嘴笑﹐「人多氣旺﹐天氣冷﹐大夥兒擠一擠更溫暖。」

  身兼會計、總機、秘書的蓉仙忙得不可開交﹐雖說每四年總要這般忙亂一次﹐但也夠她受的。四年前月仙還小﹐幫不上忙﹐現在又升高三了﹐蓉仙更不想讓她操心﹐於是服務處裡裡外外、大大小小都得靠她。

  范仲禹有二十多年的從政經驗﹐由板橋市民代表到縣議員﹐是真正從基層做起的民意代表﹐在往昔民風淳樸時﹐選舉並不那麼複雜﹐不過這幾年風氣大變﹐新聞媒體稱之為「民主政治的陣痛期」﹐像范仲禹這種文人風骨﹐不善作秀的候選人選來倍感吃力。

  范議員既不「偷跑」﹐一些靠選舉吃飯的「專業人士」早就被其他候選人挖走了。另一個原因也可能是范仲禹兩袖清風﹐沒什麼油水可撈﹐一正式步入選舉期﹐冷熱立見。

  何泰成急得跳腳﹐「剩沒幾天了﹐服務處還這樣冷冷清清的﹐像什麼樣﹖」

  「你別急﹗」何李玉鳳勸他﹐「你看別人鬧烘烘的﹐其實不過是些油腿光棍白吃白喝﹐能成什麼氣候﹖」

  「輸人不輸陣啦﹗輸陣就歹看面﹗」何泰成沒好氣道。

  「你不受氣﹖人家3號送手錶、7號送相機、8號送香菇禮盒﹐連最不濟的2號還送香皂哩﹗不然你也學學人家﹗」何李玉鳳反唇相稽。

  「哎﹐」何泰成哀聲歎氣﹐「我是為范大哥擔心呀﹗」

  「我也很擔心呀﹗你跳得半天高有什麼用﹖倒不如幫他多拉票﹗」何李玉鳳道。

  「說得也是﹗」何泰成莫可奈何﹐「只是沒買票就少了幾分勝算﹗」

  「不會的﹐吉人自有天相﹐更何況仲禹兄這幾年清廉幫助民眾的表現﹐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何李玉鳳安慰丈夫。

  「做官清廉﹐吃飯拌鹽﹗」何泰成感慨﹐「若是我﹐再怎樣為民喉舌也得先安頓好家計﹐妳看﹐每次選舉仲禹兄就得典地賣屋﹐何苦來著﹖」

  「咦﹖這話可奇了﹐你不就是欽慕他這點清高風骨嗎﹖」何李玉鳳帶笑問。

  「算妳對﹗」何泰成也笑了﹐「昨天我到服務處看了一下﹐花圈匾額、飲料糖果都不缺﹐就是少了煙﹐妳叫人送一箱過去﹐看是黃長壽還是白長壽……不﹗乾脆各一箱好了。」

  「好啦﹗知道了﹗」

  真是內憂外患﹗

  蓉仙的臉色蒼白﹐先是有人打電話來搗蛋﹐一連串三字經罵得沒有經驗的總機小姐痛哭流涕﹐接下來是一位廣播小姐和年輕的宣傳車司機跑到新莊賓館偷情﹐被逮個正著﹐這下可好﹐一輛宣傳車出了狀況﹐影響了眾人士氣。

  然後是2號的周沖﹐似乎是衝著10號的范仲禹來﹐只要宣傳車從服務處門前經過﹐別說恭賀了﹐馬上提高擴音器音量便喊﹕「范仲禹﹗不要買票啊﹗國民黨的不要買票啊﹗」

  工作人員都楞住了﹐一打聽之下﹐2號周沖玩的正是「搏命三郎」似的把戲﹐只要非他族類﹐到服務處門口就大聲嚷嚷叫人別買票﹐和3號候選人的工作人員還曾起肢體衝突﹐後來實在是犯了眾怒才收斂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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