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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琦緣 何李玉鳳沉聲問﹕「劍豐人呢﹖」 「少爺在書房裡﹐喝醉了。」眉姊嚥下一口唾沫緊張道﹕「本來我是不該多嘴的﹐可是少爺這次太反常了﹐班也不上﹐人也變了個樣﹐還有房間裡……床單……」 眉姊住口不語﹐何李玉鳳逕自走到兒子的臥室﹐眼前所看到的景象令她胃部生疼。狼藉不堪的床鋪和床單上的深淺污漬﹐告訴她出事了﹗不﹗不要是她……何李玉鳳在心中默禱。 「劍豐﹗」何李玉鳳厲聲暴喝﹐疾步走向書房。 書房裡酒氣沖天﹐劍豐緩緩抬起頭來﹐「媽。」 他的雙眼佈滿血絲﹐委靡不振的模樣和狂亂絕望的眼神﹐令何李玉鳳的心涼了半截。 她顫巍巍地開口﹕「劍豐﹐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你臉上的傷是怎麼來的﹖」 傷﹖劍豐茫然伸手觸摸左頰﹐那是蓉仙指甲刮過的痕跡。他的嘴角扭曲咬牙說著﹕「跟蓉仙所受的比起來﹐這根本不算什麼。」 「劍豐﹗」左胸一陣痛楚﹐令何李玉鳳由齒縫迸出﹕「你不會﹗」 「我不知道她還是處女。」他嘶聲回答。 她感到心臟彷彿被撕裂成兩半﹐深呼吸後是劇烈的疼痛﹐勉強穩住身體﹐怒氣如排山倒海而來。 「你這個畜生﹗造這種孽﹖天啊﹗」她又苦又悲的吼道﹕「教我怎麼去向范大哥交代﹖」 兒子再怎麼不成材﹐胳膊折了還是得往袖裡藏。何李玉鳳頭疼欲裂﹐她暫時瞞住了丈夫﹐但問題是能瞞多久﹖心肝肉似的掌上明珠受了這樣天大的委屈﹐范家怎麼可能嚥得下這口氣﹖何李玉鳳戰戰兢兢探詢范仲禹的語氣﹐出乎意料的是范仲禹渾然未覺﹐只是憂心忡忡地提起蓉仙受寒的事。 「啊﹖侄女感冒了﹖」何李玉鳳又是驚訝又帶僥倖。 也對﹐沒有母親做緩衝站﹐這種事情女兒也羞於向父親啟齒﹐以病遮掩﹐或許蓉仙心裡還留有一絲餘地。精明的她鬆了一口氣。 何李玉鳳忖度著﹐依照蓉仙溫馴平和的性情﹐只要她拉下老臉皮﹐懇詞婉言一番﹐一樁醜事或許能化為喜事﹐皆大歡喜不是很好嗎﹖遲則生變﹐她打定主意﹐為了掙得一個好媳婦﹐說什麼她也得厚著臉皮一試﹗帶著一大籃精緻的進口水果﹐和一大束繽紛花卉﹐何李玉鳳打聽到范仲禹必須前往縣議會開會的時間才登門探病。 「爸爸不在。」月仙稚氣未脫的臉龐令何李玉鳳放下心來﹐心想小女孩的情緒一如水晶般清澈容易看透﹐負荊請罪的成功性又多了幾分。 「真不巧……」她和靄可親地說﹕「聽說蓉仙病了﹖我特地來看她的。」 月仙猶豫了數秒﹐尊敬長輩的家訓使她彬彬有禮地說﹕「姊姊剛吃藥睡著了﹐您要進來看她嗎﹖」 何李玉鳳故意忽視月仙話中的婉拒之意﹐滿臉堆笑地表示要看一看蓉仙﹐月仙無可奈何﹐只有請她進來。 蓉仙昏昏沉沉睡得並不安穩﹐何李玉鳳看見她蒼白憔悴的模樣時不禁大吃一驚﹐脫口而出﹕「怎麼病成這個樣子﹖」她以為蓉仙是羞慚托病遮掩。 蓉仙睜開雙眼﹐試著凝聚焦距﹐等到她看清楚來者是誰﹐她轉過頭不發一語。 「蓉仙……」何李玉鳳低聲喚她﹐聲音中有一絲乞求。 她為了支開月仙﹐所以將水果籃和花卉交給她﹐請她處理。然後輕輕的坐在床沿﹐看清楚蓉仙慘白的臉龐又流失了幾分血色﹐濃密的睫毛如蝶翅輕顫﹐她又憐又愧。 「讓妳受驚了﹐受這麼大的委屈……」何李玉鳳厚顏探問。 「不要再說了……」蓉仙閉著雙眼﹐沙啞出聲。 「千錯萬錯都是劍豐的錯。孩子﹐看在我們的份上原諒他吧﹗」何李玉鳳低聲下氣﹐「他心裡也後悔得不得了。好孩子﹐妳就饒他這一遭﹐我趕快請媒人來向你爸爸提親事﹐好不好﹖」 蓉仙驚惶地掙扎坐起﹐激動說道﹕「我不要結婚……尤其是跟他……﹗我不要﹗」 何劍豐輕易摧毀了她的純真與對他的信賴﹐甚至還摧折了兩人之間剛萌芽的情愫。如驚弓之鳥的她無法再相信任何人。 「妳別怕。」何李玉鳳極力安撫她﹐「我知道妳受驚了﹐那個孽障是一時糊塗﹐我也狠狠地懲罰他一番﹐諒他婚後也不敢再這樣放肆。人嘛﹗難免有錯﹐更何況劍豐他一向不是那種粗魯橫暴的人﹐經過這次教訓﹐以後妳叫他往東﹐他絕不敢往西。蓉仙﹐妳仔細想想﹐寬恕了他﹐你們就是一對神仙眷屬﹐我們做長輩的也可以放下心了。」 蓉仙渾身顫抖﹐何李玉鳳四兩撥千斤的飾詞﹐就如綿裡針﹐竟讓她無法反駁。 「只要妳高興﹐我和妳何叔叔沒有什麼不答應的。不管是新房子、蜜月旅行、珠寶首飾﹐一定幫妳和劍豐辦個風光體面的婚禮。」 蓉仙拚命搖頭否決﹐腦海一片空白。 「蓉仙……」何李玉鳳哀求著﹐唇上冒出了細微的汗珠。 「夠了﹗」一聲暴喝出現在門口﹐月仙躡足潛聽到的內容將所有事情拼湊完成﹐她的雙眸噴出火花。 「月仙……」何李玉鳳不覺畏縮﹐急急辯白﹐「妳不懂﹗這是一場誤會。」 「誤會﹖」她咬牙切齒﹐「這場『誤會』指的是妳那個禽獸不如的兒子強暴我的姊姊嗎﹖」 月仙的怒氣如火山爆發﹐「妳看看她身上的傷﹗」 「月仙……不要說了﹗」蓉仙的心亂成一團。 何李玉鳳面紅耳赤﹐結結巴巴地說﹕「范小姐﹐我今天是來登門謝罪的﹐大錯已經鑄成了﹐而今之計也只有盡量彌補。」 「妳要用什麼來彌補﹖水果﹖鮮花﹖」月仙盤詰道﹕「還是弄個婚禮﹐花個幾文錢就把我姊姊往虎口送﹖妳走﹗把妳的東西帶回去﹐免得髒了我的手﹗」 何李玉鳳紫漲著臉皮﹐她沒料到范家的老ど是個遠近出名的「小辣椒」﹐說起話來口角鋒芒利過刀劍。 「月仙﹐我知道妳生氣﹐我也不敢爭辯﹔可是﹐妳要相信我是真心誠意來道歉的。」她心急的說。 「不希罕﹗貓哭耗子假慈悲﹐妳等著看寶貝兒子受制裁吧﹗」月仙怒目而視。 「月仙﹐」蓉仙無力制止﹐「別這樣……」 「劍豐他是該死﹐」何李玉鳳吞聲忍氣﹐「不過得為蓉仙想一想﹐鬧上了法庭是她希望的嗎﹖更別提范議員在社會的名聲會不會受到影響﹖我們抬不起頭來還在其次﹐辱沒了范議員清譽才是罪過。」 月仙快氣瘋了﹐何李玉鳳的話簡直像是威脅。她冷笑﹐「原來如此﹐妳不怕丟臉﹐我們還怕丟臉呢﹗妳是吃定了我姊姊不敢聲張是不是﹖」 何李玉鳳也快失去耐性了﹐她勉強說道﹕「話不是這樣說。范小姐﹐我一直很喜歡蓉仙﹐巴不得將她娶回去當媳婦﹐況且﹐蓉仙和劍豐一開始交往時也很順遂﹐突然發生這種變故﹐我也很痛心……」 「是呀﹗喜歡到不擇手段、設計圈套﹗」月仙咄咄逼人﹐「天底下沒有那麼便宜的事﹗」 「范小姐的火氣好大﹐何苦呢﹖所有的不對我都認了﹐也得想個解快的方法啊﹗」何李玉鳳還是希望事情能有轉圜。 妹妹和何夫人拌嘴的每一句話都像利刃戳入蓉仙的心﹐她又悲又羞﹐又氣自己如此無能﹐竟無法稍加置喙。她嘶啞著嗓音努力想阻止月仙大放謬詞﹐一急之下只覺得氣血逆行﹐眼前一陣漆黑直冒金星﹐竟暈了過去。 「姊姊﹗」 「蓉仙……」 外界的紛紛嚷嚷彷彿變得非常遙遠﹐蓉仙感激涕零地跌入黑暗之中。如果可能﹐她希望自己永遠不要醒過來…… 第七章 「HighLand」PUB。 月仙灌下最後一口啤酒﹐「啪﹗」一聲捏扁了手中的空鋁罐。 即使是在昏暗的燈光下﹐同伴們也可以清楚地看到她臉上的陰霾。 「月子﹐」死黨的靖平以暱稱喚她﹐小心翼翼地問﹕「妳怎麼啦﹖」 「少囉唆﹗本姑娘心情不好﹐別惹我﹗」月仙滿臉煞氣道。 碰了一鼻子灰的靖平訕然閉嘴﹐走到吧檯旁的健康步道﹐拿起飛鏢瞄準走道另一端的鏢靶。 第一支飛鏢偏離了紅心半吋﹐第二支、第三支射中了紅心。小胖走到他身旁﹐「不錯嘛﹗我們來比賽﹗」 靖平悶悶不樂地沒好氣道﹕「不要﹗」 頌唯在一旁幫腔﹐「靖平又受月子的氣了﹖」 一群國小同班同學﹐從年幼無猜的歲月一路走來﹐國中時同校不同班﹐到高中時各奔前程﹐小胖讀普通科﹐準備「混」張高中文憑繼承家裡的餐館﹔靖平讀的是汽修科﹐兼在修車廠當小工﹐希望成為獨當一面的修車師傅﹔頌唯就讀建國中學﹐準備擠大學窄門。 每個人的境遇不同﹐一群死黨中來來去去﹐也曾添減過幾位夥伴﹐小胖、頌唯都曾交過女朋友﹐只有靖平始終對月仙保持一份癡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