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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詹美玲    


  「為什麼不告訴我?」

  「小事嘛,我自己可以解決。」林雲波笑著想要抽回自己的左手,痛得差點當場掉淚。

  他輕歎一聲,拉著她在石頭上坐下:「別動,省點力氣吧。」

  「你要幹什麼?」林雲波好奇地盯上他的雙手,而他一隻手握著她的右手,一隻手持著她的左臂:「很麻煩?」

  「有點痛。」

  「要不要找根軟木綁著,電視上通常會這樣。」

  「如果你不嫌這滿地淤泥髒的話。」

  「喂,石頭能不能綁!」沒有回聲,「有什麼好研究的,找不著木頭,大不了你的手臂上再多一排我林雲波的小牙印。」

  「呀!」

  「咯登」一聲,林雲波差點兒痛昏了過去,這沒良心的,在自己身上下了什麼手腳,也不事先打個招呼,伸手便拍了過去。

  「別動!」兩隻手已乖乖的被他握在了掌心。「剛接好的,別又脫下來。」

  「你在轉移我的注意力。」

  他面無神色,只有雙目中浸滿歡樂,這個小女人又可以無拘無束了,以後自己不會再讓她受到半點傷害。回想這段日子,自己的來臨有時就像狂風疾雨,不停的對她製造傷害,如果有一天,可以歸於平淡,身外的一切都又算得了什麼。

  兩個人是那樣和諧的立在一起,鮮活的生命,靜止的靈魂,其間只有風不停地吹散她的長髮,飄起他的黑衣。

  邵誠一醒來,幾乎被面前的這幅景色震驚了,是他嗎?那個傳聞中滿手血腥,滿身骯髒的劫殺者,那個來去是風,出手致命的王牌殺手?至今從沒有人可以從他的帳上逃脫,也沒有人知道他的行蹤,而此刻,他就站在不遠的地方,沒有殺機,沒有冷酷,甚至帶有一陣風的清朗,這一切都不該是這樣的,他應該是個暴虐萬分,冷血萬倍的劊子手,那樣自己或許可以馬上衝過去,就算同歸於盡也在所不惜。

  但他不是,他甚至在此刻連殺手靈敏的感官都退化殆盡,這樣的人怎麼會是傳聞中所描述的,怎麼會?

  而她的眼神中充滿著——愛!

  心中一陣悸痛,緩緩閉上眼睛,她到底知不知道她面前所謂的「風」是什麼風?儘管聽她親口承認過,面前寫滿的事實著實再讓他深深地震撼。

  「你醒了嗎?」聲音近在咫尺,睜開眼便看到林雲波一張親切和藹的笑臉。

  苦笑一聲:「醒了,醒了!」目光越過她,他站在那裡,高昂的立著,在晨光、薄霧、露水中格外的縹渺,使自己又在一時間迷惑了。

  「嗨!」林雲波不滿地舞動著手在他面前晃個不停,使他不得不調準目光:「他說你中了一槍,子彈要及時取出來。」

  「他?」邵誠雙目暴睜,微一用力,馬上牽動傷口,跌坐了回去:「我和他立場不同!」

  「哼!」林雲波搖著小腦袋:「人有時也需要變通的,環境不對了,對立的自然也可以化干戈為玉帛嘛!何況,你也看清了,他不是那種人。」

  「我……」剛想打翻她的論調,眼前的她忽地一改笑臉,嚴肅地對她說:「你的眼睛告訴我,你的看法在動搖。」

  還未來得及仔細分辨她這突如其來的意思,林雲波又涎笑著臉,猛一拍他的肩:「就這樣了!」說完轉身離去。

  這一拍,差點兒讓邵誠錚錚男兒淚流滿面,她剛好拍在了他肩頭的傷口上,劇烈的疼痛差點兒剝去了他的理智。這該死的女人!

  昏昏中,有一片黑色正在向他飄移過來。略一穩心神,那個傳聞中的死亡之神、林雲波口中的「風」便立在了他面前。剛硬的面容沒有半點應有的顏色,雙目有千丈的寒冰,如此近的距離中,邵誠忍不住打了個寒噤。這千丈的寒冰,死亡的顏色,需要多少的熱情方可以融化?林雲波這個乖張的瘋狂的女人可以做到嗎?

  他緩緩地俯蹲下身,幹什麼?要憐憫他嗎?就是死,他邵誠也會不皺眉頭,決不需要他的可憐!邵誠一咬牙想從他的身影中挪開。

  肩頭上,落下一隻寬厚的手掌,心細到分辨出哪裡有傷,哪裡可以用力。緩緩的力量源源不絕的自肩頭傳遞下來,慢慢的把邵誠往回壓,兩個男人對峙著,兩對目光交碰起來,前者冷若自然,毫無變化,後者則充滿不知名的仇恨。

  邵誠終於放棄了最後的一絲力量來反抗,不是輸服了,而是感慨在他始終如一的目光中,這一生經歷許多大案,歷來不論是毒梟、惡霸、流氓、罪犯無一不在他的目光下陰晴閃爍,隱藏一切,而面前的他,自始自終不迴避,不隱瞞,即使是身份已定,他還是冷冷冰冰面對一切,這也是一種「英雄」嗎?只不過命運偏捉弄世人,堅定的意志,靈敏的身手,超越常人的耐力,坦蕩的眼眸,這一切都足以使他走上另一條正義的路,像他邵誠一樣,只不過,他是殺手!這是永遠不可能更改的事實,一個人決不能用他的本質去否定他的行為。

  「我一定會捉住你的!」邵誠咬著牙坐了回去,堅定地說出了自己最想說的話。

  他很快地掃過他的面龐,神色冷漠,他根本不是個正常的殺手!邵誠心裡一抖,沒有任何一個冷血殺手會救一個敵人,一個隨時可以要自己性命的人,他究竟屬於哪一類?殺手也分類嗎?

  他緩緩由懷中抽出一把精緻的小刀,薄薄的鋒刃在風中輕吟著。他定定地看著邵誠。邵誠只覺得面前寒光一閃,隨之而來的便是無盡的劇烈痛疼,有液體從肩頭直瀉而下,有刀割開皮肉的輕微響動……

  僅僅三分鐘,在邵誠的感覺中漫長得等於永恆!最後一下的巨痛來自包紮傷口時緊緊的一扎,終於使邵誠忍不住輕哼出口。滿臉的汗水浸濕了雙眼,每條神經,每個感官都在嘶叫,邵誠努力保持著不讓痛苦宣洩,他不願在他面前認輸,透過汗水淋漓的眼簾,彷彿看見他冰冷的眼睛裡閃過一絲讚許。

  「我等著你。」這四個字卻在邵誠身邊清晰地響起。黑影一閃,他站起身來,面對向一直在身後望得發呆的的林雲波:「女人不該看到這麼血腥的場面。」

  「是嗎?女人同樣有學習勇敢的權力。」

  兩個人同樣的出色,一個堅硬,一個冷凝,也許他們真的可以做朋友,做好朋友,但偏偏是永遠的對立!林雲波在心裡歎息著,輕身坐到溪邊,將腳伸進冰涼的溪水中,一時間,三個人都靜了下來。

  疼痛終於得到了緩解,整個人像是從水裡撈上來一樣,好在神智尚且清醒。邵誠看了看坐在不遠處的他,和那個在溪邊遐想萬千的女人,忍不住開了口:「你愛她嗎?」

  一句話等於一粒石子投進萬里海洋,波瀾不現,他甚至都沒有收回一直傾注於林雲波的目光。這是什麼態度?對愛的逃避?默認?抑或是還未念及?他必須弄清楚,他們的生活已經糾結在了一起,他有責任承擔一切意想不到的後果,若是她受到一絲傷害,他會不顧一切地殺了他!

  「有一天你會被我抓住的……」邵誠說得很平緩,在他看來這將在不遠的將來成為現實,畢竟每個人都要對其行為付出一定的代價。

  他沒有回答,回答的是林雲波:「你們在談什麼?」她高聲叫著朝這邊過來,還不時用腳踢破平靜的水面,初升的陽光下,看起來猶如一朵池邊的水蓮,鬢角還掛著閃閃的水珠,不知道他心裡是什麼感覺,邵誠覺得自己激動得想哭,或許是剛剛痛過了頭,淚水到現在才想起出現。

  「他要抓我。」面前的人以更為平靜的聲音傳遞了兩人間的談話。

  怎麼?要博取同情嗎?該同情的應該是躺著的他!原來這男人也如此奸詐!

  「哈!」林雲波出人意料地別過頭去:「那是你們之間的事,與我不相干。」

  沒有任何語言、筆墨可以用來形容此刻邵誠的神情。她說她很瘋狂,何止?她不僅大言愛上了一個殺手,一個行蹤不定的風,而且如今居然將自己置身事外來看這場情緣!這個女人的腦袋中還有什麼是這個世界沒有的,還有什麼比瘋狂兩個字更狂野的人生態度,而他居然目不轉睛地望著她,嘴角有浮現的溫柔笑意,就這樣一直看著她,直到她跳離溪邊,奔向遠處的草叢,冷冷的聲音才從四周響起。

  「她從不給我任何的束縛,我們的愛其實只在彼此的心中,只要知道對方活著,在不在一起都無所謂……」他忽然停了下來,轉過臉對著邵誠:「可今天……我知道我其實帶給她的是永遠的不安,除非我可以……」

  「可以重頭來過,脫離你的組織!」邵誠心中一喜,如果能抓住他這個弱點,不單可以懲罰他,還可以將他那個神秘而龐大的組織一網打盡,這才是他們最終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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