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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詹美玲    


  顯然林雲波不是這兩塊料。幾日來,她一直蝸居在這間海濱小屋,穿著他寬大的襯衣,蓬著頭,赤著腳,過著她與世隔絕的生活,睡著被她揪成一團的床鋪,一日三餐吃著她的罐頭、餅乾,唯一想做的便是逗他說話,逗他隱山隱水的淺笑,這屋雖小,但外面海天一色卻極為廣大,靠在他堅實的胸膛上常常使林雲波忘卻一切,雖然他依舊冷漠無言,但他看向她的目光卻分外的柔和。

  此刻林雲波正很霸道地奪過他手中打開的罐頭,而把自己手中的罐頭原封未動的退了回去,大口地吃了起來。

  他默默地接了過去:「沒有誰跟你搶。」

  「有,」林雲波艱難地嚥下了一口罐頭中的肉:「就是我自己!」

  一絲微笑成功的露在了他的嘴角,這幾天,這項成功的訓練,林雲波自感滿意。笑容會使他看起來不再冰冷得毫無生氣。但他仍是一座冰塔,一把利刃,她不要他融化成水,不要握住刀柄,只要他的所有屬於她,她甚至不必去詢問、追究他的名、他的姓、他的職業,儘管有些她深為瞭解,不過她只願將他看成一個人,一個足以讓她安定,足以使她滿腔烈火化為水,化為情的人,其餘的還有什麼重要的嗎?

  「你想出神了。」他把另一罐開好的罐頭推到她面前:「這是你的晚餐。」

  「你要出去?」林雲波張大了雙眼。他沒有任何否定或肯定的表示。

  「我想你也應該結束休假了。」

  「下逐客令?」 

  他盯了她很久,站起身來,走到門邊:「有什麼地方可以拒絕你嗎?」

  這是他走出門的最後一句話,也是離開她三天前的最後一句話。

  ☆ ☆ ☆ ☆ ☆ ☆ ☆ ☆ ☆ ☆ ☆ ☆ ☆ ☆

  邵誠沒有勒死那些仍睡在夢鄉、迷糊不醒的部下已算是客氣的了。他們要保護的人居然在眼皮底下被人暗算了!這是什麼世道!好容易在林雲波樓下抓到個傷兵敗將,找到條明線可以光明正大的去問李坤的罪,卻在自己突擊審問了三天後,被人莫名其妙的暗殺了!叫他如何去向上司交待?nbsp; ?br />
  「頭兒,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我知道還用在這兒呆著!」邵誠一聲吼了回去,為了這個案子,追蹤了有幾年了,犧牲了一個又一個,現在還有幾個在本潭虎穴中呆著,動又不能動、退又不能退。這人是誰?為什麼來去如風?為什麼又幫上了李坤,難道是他們之間有什麼聯繫?這該是個什麼樣的敵手?這場戰爭真越來越激烈了!「走!」

  「去哪兒,頭?」

  「回去。」邵誠一把揪過問話的人:「報告你是寫定了!」

  「頭兒,不能這樣……」

  邵誠推開他,大步流星向外走去,這件事倒可以了,可有個人卻發了瘋似的到處亂找個叫林雲波的女人,甚至還報了人口失蹤!為什麼她就不能安份點,別讓人擔心!那樣她會積下很多陰福的。

  案件已經夠令人心煩的,再加上這麼個女人,天吶!怎麼辦!偏偏她又不肯鎖上她那兩只可愛的小腳,好像是不知道自己危險的處境!

  ☆ ☆ ☆ ☆ ☆ ☆ ☆ ☆ ☆ ☆ ☆ ☆ ☆ ☆

  三天!他無聲無息地消失了三天,這個沒有人跡的海灘上只剩下了林雲波,她甚至不知道他是何時走的。在留下一個罐頭後他便消失得無影無蹤。起先認為最遲晚上便可以看到他,可那一夜除了愈演愈烈的海浪聲,幾乎什麼也看不見,聽不見,連一顆星也沒有。

  林雲波幾乎要拆掉房子來點火,最終還是沒有戰勝黑暗。第—二天,海浪越來越大,巨大的海潮衝擊著海灘,以至深夜,風雨不休,淹沒了小屋,沖毀了木牆,林雲波只有抱著木板退到了最高點。

  又是一場來勢不小的風暴,而此刻他呢?他去幹什麼了?一個林雲波極力迴避的現實,一個她不想要的恐懼始終在心中搖晃,回想著同一個風雨夜的傷痕、血跡……

  他回來了,從很遠的地方回來了。任務有些麻煩,有的人居然搖身一變成了他的僱主,使他不得不又一次臣服於金錢的交易,組織嚴格的不容抗拒,一踏進入,終身也逃脫不了這種殘酷的遊戲,除非有一天你死在了敵人的槍下,除非有一天你在被捕時死於自己同伴的槍下,這條路的盡頭只有血腥的死亡。

  每次總能在這與世隔絕的地方找到一絲純淨、一點安寧,而此刻或許正有個女人在他的小屋中等他,儘管很可能由於他沒有做個大餅套在她脖子上,而把她餓跑了。

  一種溫馨的笑意又開始蕩漾在內心,可是——眼前的一切足以摧毀他內心的希望與甜美,坍塌的小屋,凌亂的海灘沒有一絲一毫人的氣息,她被風浪捲走了?自己曾經親身經歷過,或許,她已經離開了,回到她的世界了,不會在這個交點上再出現,這兒只不過是她一時貪玩而誤闖的禁地!

  第一次思緒如此混亂,第一次這樣方寸大亂,三天!難道三天就可以改變這麼多?她的存在,她的誓言,自己只不過才離開這座城市三天!命運!自己還有什麼好強求的,這種生活,你會在頃刻間失去所有,失去生命。你應該早知道,一個養傷、休憩的地方、一個奇妙的女孩,曇花一現,都不屬於你。

  他這樣站在原地想著,以至林雲波突然出現在面前,使他受驚地張大雙眼,還不及收回的狂喜表露無遺。

  「啪!」一聲輕脆的響聲後周圍一片沉寂。

  林雲波盯著他的右臉頰,那兒有剛剛自己印上去的五條鮮紅的指痕。這一巴掌用盡了她所有的力氣,她要打掉她中心盤旋三天的死亡恐懼,不是為了自己,而是他!

  無可迴避,她清醒地知道他去幹什麼!面臨什麼樣的場面和危險,他不是那殘酷、血腥、喪失人性的人,他有他的關愛、柔弱,這是他和那些人的本質區別,但卻是他致命的弱點,遲早有一天,她會莫名其妙的在這個世界上找不到他,他是風!但卻不是神!淚水沖出林雲波的雙眼,她曾經發過誓,永遠不再流淚,可對他,她無從控制。這陣風她要有什麼樣的容器才可以容納在懷中,保存而不使他分解在空氣中,猛然地衝進他的懷中,雙手緊緊地擁住他,不管從何時何地起,不論有何原何因,她都不能失去他。

  似乎被她的行為感染了,似乎在失而復得中感到了她的牽絆,他也緊緊地擁住了她,久久不放。對於一個抵抗一切留下來的,等他的人,他還能說什麼,哪怕她倔強得並不完美,哪怕她霸道讓人無法忍受。

  「告訴我,你要什麼?」許久的沉寂後,他沙啞著聲音說出了話,自己沒有什麼可以給她的,但話一出口,付出的就是所有,她熱情激越得讓他無法抗拒,這樣的一個人,她要的也一定是全部。

  林雲波緩緩地抬起雙眼看向他,後者臉上有她渴望已久的堅定、坦誠,自己融化了他的冰心了嗎?還是代表自此他這陣風可以休憩在她懷中?至少她擁有了他。微微一笑,推開他,轉身奔向大海,大叫著拍打浪花,此刻心中所有,大概無人可知。

  和著海水的淚花,讓她第一次嘗到了幸福、滿足,待到全身濕盡,再也無力拍打時,站在水天交接的一處,用盡全力對他叫出了自己的回答:「我要一朵玫瑰!」聲音在海浪的轟激下響徹了整個沙灘。

  玫瑰?花?這個女人的貪心可以就這樣滿足?或許有什麼含義,一朵花可以代表兩人間的千千萬萬,這份感動也可為天地之表吧!或許自己該用巨大的花車,載著她四處流浪,幸福的滋味也可有瘋狂。

  「可我的鼻子過敏的呦!」林雲波不知何時又立在了面前,露著張笑臉:「曾經有人送過,給我扔了出去。」言下之意,討本姑娘的好,沒那麼容易。

  看著他一臉的不知所措,林雲波笑得花枝招展:「算了!不逗你了,除了花我不能要,我還很喜歡貝殼,來!看誰撿得多!」說完率先奔向了前方,此時此刻歡樂的心情早已經忘記了三日來的擔憂。

  一定要送她一朵花,一定!要包含自己所有的一切,那怕自己的抉擇是個錯誤,她的這個要求,他一定要完成,她不是個平凡的女人,不平凡的心,不是一朵平凡的花可以妝點,不是。

  幾乎一整天,他們都在撿海灘上的貝殼,臨近傍晚,林雲波面前的貝殼已積如山了,最起碼一百個中有九十八是他撿來的,不知道他發瘋撿這麼多幹什麼!只是為了滿足她一時的貪玩,該是怎麼樣的一陣風呀!所以林雲波決定一個也不落下全部帶走,算一算自己溜出來近七、八天了,天知道有沒有把歐遠航腦袋急出毛病,不過有個人她倒希望他早進醫院,那個只會吃藥、喘氣、收錢的老頭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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