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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頁 曾曉君 「師命難違,恕我無法對你們透露其中奧妙。若青雲老弟對在下的易眼術沒信心,只好請冷兄另請高明了。」宮無忌擺明不想再談論下去的意思。 「這……」抬出師命這頂大帽子,再加上另請高明的拿喬,逼得能言善道的步青雲也啞口了;但轉念一想,他又不死心地力爭到底:「那也不是非要我大哥的雙眼不可吧?」 「若非至親至愛之人,試問誰人願意做此重大犧牲?」宮無忌臉色一整。 「這……或許我們可以出高價去買,說不定有人需錢孔亟,不得不……」 一直靜聽他們對話的冷星寒,這時才開口打斷步青雲話頭,神色凜然地說: 「不,這是趁人之危,也太不人道,即使有人願意出賣,我亦不忍為之。再說,江湖上奇人軼事本多,什麼千奇百怪的事都有可能發生,因此,易眼術未嘗不可信。宮兄的醫術妙不可言,一向教武林人士折服,他不辭千里到此替映月治眼,我們豈可對他的師門絕藝抱持懷疑態度?這樣對宮兄就太失禮了。」 「這……」被這番話一堵,步青雲也沒了主意。 「青雲,這是我欠映月的,我無怨無悔,你不必再為我操這個心了,一切聽憑宮兄的吩咐吧!」冷星寒意志頗為堅決。 「大哥!」知道老大一旦作出決定,就是八匹馬也拉不回,步青雲至此也只有閉口不言了。 ☆☆☆ 明天就要進行易眼術,今夜是能再見她的最後一晚,冷星寒深夜難眠,不覺信步來到了慕情閣。 佇立在庭園裡,負手仰望蒼穹──明月秋皎潔,繁星競爭輝。 今晚的夜色很美,冷星寒的心卻是苦澀淒楚的! 捨了一雙眼後,他就是個殘廢的瞎子,再也匹配不上伊人。冷星寒自慚形穢,對水離情再不捨也得放手了,他只能選擇黯然離去,今後孤老一生。 夜深沉,四周悄然無聲,想必佳人已入夢鄉,但不知她今夜是否好眠? 應該是吧!明天治療後將可重見光明,她的心必因喜悅而得以甜然入睡。反之他呢?今後將無法再見這個繽紛美麗的世界,永遠沉淪在無邊無際的黑暗深淵,直到生命盡頭! 冷星寒不勝欷歔,喟歎著緩緩走近閣樓,卻也只能靜立門外,牽腸掛肚地苦想著她。雖渴望再見她最後一眼,終究還是不忍吵她安眠呵! 默默佇立良久,冷星寒再次歎息後,轉身正想悄然離去,卻聽到背後細微的開門聲響。 冷星寒錯了!當一個人愁思滿腹時,的確睡不安枕;但,太過振奮的心情,一樣令人難以入眠。 水離情雖已熄燈就寢,卻久久無法成眠! 她的心一直起伏不定,既擔憂明日的治療是否會失敗,讓她空歡喜一場,又不免興奮地憧憬著愈後光明的未來。 夜闌人靜,她卻聽到深沉的歎息。那聲聲歎息,聽來無比地落寞孤寂,直敲入她心底,讓她的心頭緊緊揪擰起來。 這麼晚了,是誰在她房外歎息?或者,這只是她的幻覺? 水離情不禁起身披衣下床,摸索著打開了房門。 雖然眼不能視物,但門扉一啟,敏銳的直覺立刻令她意識到門口有人。 這時,轉身正要離去的冷星寒,也被身後開門的聲響拖住腳步。 他回身一望,竟是心心唸唸的愛妻俏立門口,在銀色月光的烘托下,美得像謫落凡間的夢幻仙子。 冷星寒心頭頓時湧上一陣狂喜! 自從前幾日暴露真實身份後,她對他的態度十分冰冷疏離,除了到廳軒讓宮無忌診察眼睛外,她總是將自己關在房內避不見面,讓他想念到心都痛了。 明天術後,他將歸隱冷家堡,從此天各一方再難聚首,能在臨別前夕再見她一面,他豈會錯過這難得的話別機會。 「情,妳還沒睡?」他開口招呼,聲音輕柔有若絲絨。 「是你!」水離情沒料到竟是他深夜在自己門外歎息,一時也怔住了。 「是我,我來看看妳。」他的聲音依舊低柔。 「我……我有什麼好看的?」短暫的怔楞過後,水離情一回神又寒下玉顏,雙手一攏,準備關上房門。 「情,別這樣,請妳聽我說幾句話好麼?」冷星寒飛快伸手擋住門扇,阻止她將房門關上。 「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說的。」水離情態度依舊冷絕。 「情,我知道妳恨我,但我只是想跟妳道別而已,難道連這點機會妳也不願給我麼?」冷星寒痛苦萬分地說。 「道別?」水離情愕住。「你要走了?」 「既然妳不肯原諒我以往的過錯,我只好回冷家堡去了,今後妳自己要好好保重。」冷星寒黯然地叮嚀她。 水離情默然不語,半晌才勉強開口:「你不會帶走塵兒吧?」 「妳放心,我既然答應過妳,就不會出爾反爾。」 「那……你什麼時候回冷家堡?」咬了咬唇,水離情忍不住還是問了。 「明天一早就動身。」冷星寒心情低落無比。 事實上,是明天一早宮無忌就要施行易眼術,他不想讓她知道真相,更不願她看見他失明的落拓模樣,是以才騙她明日即起程回堡。 「明天?」水離情的心沒來由地湧上一陣失落感。 為何他急著明日走?難道他不想等到她重見光明? 聽宮大夫說,明天做過治療後,必須再等三日方能解開繃帶,那時她的眼睛就可以重見光明了;但,他卻等不及,明天就要趕回西北…… 為什麼?是因為她拒絕的態度,促使他想早日離去嗎? 而自己不是恨透他昔日的狠心絕情麼,為何在得知他即將離去時,還會有心痛的感覺?甚至還有一種深深的遺憾!難道在她心底深處,其實是渴盼復明後,能再見一眼他的俊顏麼? 應該是吧?她從來不曾忘記過他,否則為何這幾年來午夜夢迴,醒來總是淚濕滿襟呢? 見她良久不語,冷星寒只當她仍然排斥自己,只好忍痛道別: 「夜深露重,妳該歇息了。明天對妳而言,將是嶄新人生的開始,今晚好好地睡,才有精神體力接受明日的治療。」 明天,是她嶄新人生的開始,卻將是他悲苦日子的來臨! 冷星寒一時愁腸百轉,再也忍不住傷慟,匆匆丟下一句:「保重了。」不等她回應就急轉過身,腳步踉蹌地離開了慕情閣。 再不走,他怕自己感情會失控,克抑不住地攬她入懷擁吻個夠。 「星……」水離情聽他走遠後,才輕聲喚出深藏心中七年的名字。 ☆☆☆ 一年後 蘇州巧繡坊 重新開張營業的巧繡坊,又恢復了昔日門庭若市的興隆景況。而巧繡坊能夠重開店門,想當然,宮無忌必是治好水離情的眼疾無疑了。 重見光明已經一年,水離情卻一直忘不了治眼前夕冷星寒道別的那一幕。 她不懂為何他等不及她復明就急著回酒泉郡,只在事後差萬奇送來巧繡坊及水宅的房地契,說是物歸原主,然後從此再無訊息相通。 她更不懂他的心,為何要化名莫仇再次向她求親,忽而卻又匆匆離去?是因為她的拒絕嗎?而他竟也如此輕易就放棄了麼? 對她,他到底有情亦無情?或者是上一代的仇恨依然無法化消? 一切皆是無解!水離情只能告誡自己收拾起紛雜的心情,將全副心力投注在重振家業上,轉眼竟也過了一年光陰。 這日,她正忙著趕製一件繡品,留下來繼續伺候她的羽娟進入了繡房。 「夫人,那個刁蠻姑娘又來了。」只見她神色緊張地說。 「誰?誰是刁蠻姑娘?」水離情一時弄不明白她說的是誰。 「就是一年前……」 「就是我!」羽娟話還沒說完,就見萬芳已經現身門口。 「妳怎麼又亂闖進來了,不是告訴妳先在花軒候著嗎?」羽娟立刻指責她。 「哪來那麼多麻煩規矩,為了大家省事,我自己進來不好麼?」萬芳還振振有詞。 「妳這人真是……」羽娟氣得直翻白眼。 「羽娟,既然萬姑娘都進來了,妳下去準備奉茶吧。」水離情息事寧人。 等羽娟嘟著嘴走後,水離情才轉而招呼客人: 「萬姑娘請坐。不知妳今天上門來有何指教?」 「哼,本姑娘是來替冷大哥討回一個公道的。」萬芳也不客氣,大剌剌地坐定後,一副興師問罪的口吻。 「冷……我不知姑娘在說些什麼?」乍聽她提到冷星寒,水離情心口一震。 「冷大哥為妳做了那麼大的犧牲,可一年來妳卻對他不聞不問,妳這個女人實在太狠心了。」萬芳氣呼呼地瞪著她。 「妳……他……萬姑娘,請妳說明白些好麼,他為我做了什麼犧牲?」水離情鎖起了黛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