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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曾曉君    


  「但貴府多的是武師,他們可以保護小姐的安全呀。」呂文繡還是不解。

  「他們大男人伴在小姑娘身邊總有不便之處。」這理由似乎有些牽強,不過從莊嚴嘴裡說出來,就變成理所當然一般。

  「這……」呂文繡猶豫不定。他真的是為丁三小姐的安全而聘用自己嗎?抑或只是出於一片憐憫,可憐她的孤苦無依?

  呂文繡有相當傲骨的脾氣,她不願向人乞憐,長思過後,她客氣的回絕莊嚴:

  「多謝莊公子美意,恕我無法接受這份工作。」

  「為什麼?」莊嚴大吃一驚,他原以為她會欣喜若狂、感激涕零的。

  「或許不久後,我就會離開南京府。」

  「離開?姑娘要到哪裡?」莊嚴一顆心猛然揪得亂七八糟。

  「我原本住在回疆大漠,這次到江南是來尋親的。」

  「姑娘的親戚落籍何處?」

  「我只知在江南一帶,正確地名也不知曉。」當年父母亡故時,她年僅七歲,只記得娘告訴自己,他們是打風光明媚的江南來的。長居哈薩克草原的她,天真地以為「江南」就是一個地名,誰知同到南方,才知所謂的江南,是指長江以南的大片地區,這叫她從何尋起呀?

  人海茫茫,她原本也已放棄尋親念頭,準備在南京定居下來,但在此地卻一直找不到工作,或許換個地頭會幸運一點也說不定。

  雖然莊嚴已經對她提出一份優渥的工作,但呂文繡認定他是出於同情而不願接受。這個姑娘有時是很死心眼、很固執的,否則也不會不顧哈薩克族人熱情的挽留,執意要離開居住長達十二年的回疆了。

  「姑娘何不暫留舍下工作,我經商常往來於大江南北,或可順道替你尋訪親人。」莊嚴熱心的自告奮勇,極力想留住她。這對莊嚴而言,是絕無僅有的現象;他經商忙碌,沒多少閒暇時間,一向不愛多管閒事。

  「不敢麻煩莊公子。」呂文繡婉拒。

  「一點不麻煩,只是順道查訪罷了。」莊嚴也相當堅持。

  「這……」

  「呂姑娘,我是心誠意虔想請你回府,也盼姑娘別讓舍妹失望才好,她似與姑娘極為投緣。」莊嚴是個商人,口才自是便給,說服工夫也是一流。

  「我……」

  「薪餉與擔任護院武師相同,若姑娘不滿意,我還可以再加……」莊嚴故意頓住,等她上勾。

  「下、不,不是薪餉的問題!」呂文繡果然中計,急急澄清一番。扣除吃住每月十兩銀子的薪餉對她而言是不小的數目。

  「既然如此,那咱們就這麼說定。明天我會讓武師陪著小妹前來,請姑娘一道回莊府。」莊嚴暗自得意,她果然落入自己圈套,立即乘勝追擊不容她有拒絕餘地,自顧自地霸氣作決定。

  這也是他做生意的手腕之一,該強勢的時候,語氣及態度要果決堅定,不讓對手有絲毫考慮的空間。

  「莊公子……」面對慣於商場進退技巧的莊嚴,呂文繡拙於應付,毫無招架之力。

  「呂姑娘在外頭奔波了一天,想必疲累不堪,我也不好打擾姑娘休息,就此別過,咱們明天莊府見。」莊嚴向她拱手辭別,大步跨出屋外離去,不讓呂文繡有回絕的機會。

  斗室內,只留下了呂文繡目送他高大的背影行遠,無計可施。

  第四章

  呂文繡再度回到莊府工作,莊府上下咸表熱忱歡迎,尤其是莊蝶兒,更加樂不可支。雖然大哥講得很清楚,呂文繡的職責足來監視她的一舉一動,防止她溜出府外遊玩,但莊蝶兒還是高興得合不攏嘴。

  雖然她也很詫異,為什麼自己還沒向大哥說項,他就親自去將阿繡姐請回府來,但孩子氣的她一高興,也就忘了要追根究柢,反正只要阿繡姐回來就好了。

  這也是莊嚴厲害的地方。他看得出小妹打心底喜歡呂文繡,故而特地告誡她,若她往後未經自己許可私自出門,呂文繡有虧職守將被解雇,以此來規範這個小頑皮。至於呂文繡,他也觀察出她是位克盡本分的好姑娘,定會盡忠職守,執行他交付的任務——盯牢三小姐。

  實在太完美了。既可制衡小妹,又可留住伊人,真是一舉兩得,莊嚴不禁對自己處理的高明手腕暗自得意。

  出門遊山玩水的莊逸回府後,得知自己不過離家幾日,卻發生這段波折,不禁大感興趣。

  呂文繡從被解雇,又被大哥親自登門禮聘回府,職務從護院武師轉為私人伴護,這過程實在太曲折精采。

  莊逸對生意沒興趣,可不代表他智力差,相反地,他的聰明不輸給莊嚴。只不過他的聰明才智不肯好好用在正途,而是用在風花雪月上。所以就「某方面」而言,他的機伶跟莊嚴比較起來,甚且有過之而無不及。

  大哥事業心太重,以致蹉跎了婚姻大事,娘屢次催婚無效下,最近竟將矛頭轉而指向自己,寄望紅粉知己滿天下的二兒子,能早日定下心來娶妻生子,好為莊家傳宗接代。

  因此,最近莊夫人也開始叨念起二兒子的終身大事,教遊戲人間的莊逸苦惱不已。不意間,發現大哥這項不尋常的舉動,讓莊逸若有所悟,他決定設法促成大哥美事,以免自己遭到波及,終結了快活自在的單身生活。

  ※※※

  時光荏苒,如白駒過隙,轉眼間,呂文繡再人莊府任職屆滿一個月。季節已到仲夏,午後的天氣十分悶熱,南風徐徐輕拂,令人昏昏欲睡。

  夏日炎炎正好眠,莊蝶兒又是只嗜睡的小懶貓,此時當然在閨房內大夢周公。

  一向愛惜光陰,認為午睡是最浪費生命的呂文繡,每當莊蝶兒午憩時,總是把握時光,拿著向莊蝶兒借來的書籍,一個人在花園涼亭內閱讀,享受靜謐恬適的氣氛。

  她在回疆與奇爺爺相依為命,奇爺爺雖曾教她識字,然而在那荒漠草原,為了生活,每日放牧趕羊,加上地處邊疆,紙、筆、書冊闕如,讀過的書籍畢竟不多,致使求知慾強的呂文繡常暗自感歎惋惜。

  沒想到回轉江南,經過一段工作無著的苦日子後,能夠否極泰來,進入莊府任職。又幸蒙小姐投緣錯愛,待她如姐妹一般,在獲知自己嗜書如命後,大方地出借書軒內的藏書,任她自由取閱,令呂義繡喜不自勝。

  今天,她取閱的書籍是屈原的《離騷》,專注於這位楚國大文豪悲壯的詩文裡,聚精會神到渾然不覺莊嚴已佇立在涼亭外好半晌。

  深沉銳利的眸光一瞬不瞬盯視亭內專心於書本的美人。她那溫婉嫻淑的氣質、端莊高雅的儀態,自然流露一股大家閨秀風範,莊嚴竟至看傻了眼。

  悄悄跟蹤而至的莊逸,把大哥癡迷的神態盡收眼底,不由暗自竊笑。看來嚴板冷硬的莊大少爺,這次是碰上命定的意中人啦!不過,可能還得他這個做老弟的暗助一臂之力,否則,在生意上精明幹練,男女感情上卻生澀迷糊的大哥,不知何時才能贏得美人芳心哪。

  ※※※

  「阿繡!阿繡!」主意打定,莊逸從不遠處迴廊鑽了出來,拉開嗓門大聲嚷嚷。

  這聲聲呼喚,不僅讓沉醉書本中的呂文繡詫然回首,也震醒已呆立好一會兒的莊嚴。

  呂文繡目光先是觸及站在亭外的莊嚴,眼眸才掠過一絲訝然,還不及開口招呼,莊逸已像一陣風刮進涼亭內。

  「嗨!阿繡,你在用功啊?」他偷瞄一眼瞬間臉色轉成不豫的大哥。

  「大少爺,二少爺。」呂文繡趕緊起身向主人行禮。

  「大少爺?喔!原來大哥也在這兒呀!」莊逸這時才裝出瞧見莊嚴在場的驚奇樣子。

  「阿逸,不要這麼沒禮貌,要稱呼呂姑娘。」莊嚴一開口就訓人,莊逸那聲親暱的稱呼,讓他心裡頗不舒服。

  「哎呀!何必這麼生疏嘛,叫阿繡親切多了,小妹不也叫阿繡姐。」莊逸吊兒郎當的回答。

  「小妹是稱呼她阿繡『姐』。」莊嚴刻意加強「姐」字。

  「哈哈!那簡單,我就叫她阿繡妹好了。」莊逸存心氣死老哥。

  「你——」莊嚴勃然變色。

  「阿繡妹,你不反對我這麼叫你吧?」莊逸故意忽視老哥的怒容,轉頭笑嘻嘻追問呂文繡。

  「我……」呂義繡不知該說什麼。

  其實,她認為一個人的姓名不過是個符號罷了,怎麼稱呼她都不介意。只是大少爺似乎是個重視規炬禮教的人,或許他覺得主僕之間應該嚴守分際,不宜逾矩吧。

  尚在猶豫之際,莊逸爽朗的笑聲響徹雲霄。

  「別迂腐了,阿繡妹,咱們就依大哥的意思,今後我就喊你一聲阿繡妹嘍!」他故意曲解莊嚴的意思。

  「二少爺!」呂文繡急急制止,因為她瞧見莊嚴已然氣青了一張俊臉。

  「什麼少爺不少爺的,多拘束生疏哪!往後不准叫我二少爺,要改口叫我——阿——逸——」莊逸惡作劇地故意拖長尾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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