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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裘琍    


  腔快爆裂,而她又停下來……她看他一眼,這一眼太美太柔,使他能再度忍受太陽  的煎熬。

  「你熱嗎?」她輕問。

  賀祺遠噓了一口氣,她總算發現他很熱了。

  「我很渴。」他粗啞地說。

  她站了起來,在他面前轉了個圈,他頭昏地看她,陽光下的她,美得像詩、像畫、  像一流碧綠清澈的溪水,就是不像她……她纖柔的臉龐,像加了柔光鏡頭……她嬌嫩紅  粉的嘴唇,似塗上蜜汁……她小碎花的圓裙,在他面前飛舞……她,離他越來越遠……  他猛然一驚,她走了。

  這一嚇非同小可,他慌張站起,卻見她又回來了,手上還拿了兩灌飲料。

  「喝吧!」她遞給他。

  他心跳氣喘接過來,胡亂打開那冰涼透底的飲料,一口灌入喉嚨,頓時神清氣爽、  精神百倍。

  「你不看看喝的是什麼?」她笑著說。

  難道她讓他喝的是致命的硫酸?即使拒絕他的求婚,也不必這麼狠吧!於是他懷疑  地低頭看,還好是時下年輕人愛喝的紅茶飲料。

  「紅茶,很便宜卻很實在。」她告訴他,他不明白。

  「就像我一樣,不需要深奧的哲學理論,只求一份安靜自在的生活。」

  「那你更不該走這行。」

  她搖頭,眉際點上幾許哀愁。

  「我太喜歡故事,我希望那些和我一樣,不求艱澀人情事理的人,能獨享自己天空  的樂趣,但隨故事之喜而言、情境之憂而憂,如此簡單容易的過一生。」

  她像在念詩,他也隨之蕩漾……「或者是我該離開的時候到了。」

  這句話今他驚恐悸怖、膽戰魂飛,霎時全亂了陣腳……「你要去哪裹?」他失聲叫  道。

  她垂眉低首,他望不見它的表情。

  「找一個安靜和自在的地方。」

  忽然,他心疼得厲害,那垂在她肩際的髮絲,每一絲鄱在勾他的魂,每一波鄱在攝  他的魄,直到他魂飛魄散為止……他只有一個念頭,留住她!直到她懂得他的心疼,直  到她心疼他的魂魄為止。

  冉不遲疑,他用力抓住她的手,她有些驚訝。

  「嫁給我!」他的聲音如他的手勁,不再退讓。

  她抬起頭,眼睫顫動,他肯定這次不會失敗……他還是錯了,錯在他大有自信。

  他望見她眼底有笑,笑他的癡狂,勝過他的真心,她不留情地抽回她的手。

  「不要!」她再說一次。

  「為什麼?」他再問一坎,語調卻異常尖銳起來。

  他要明白,她到底要傷他幾次?

  「賀祺遠,你不是我要的男人!」

  難不成你要的是女人,他幾乎要尖叫起來,若不是男人風度的矜持。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告訴自己,這種結果不只一次,他的忍耐心也能熱而生巧  ,雖然每一次都今他寒心卻又不能死心。

  「你告訴我,你要的是什麼樣的男人?」

  她一陣沉默,眼光飄得老遠,賀祺還沒有追問,因為這時,他需要訓練耐心,訓練  到足以說服她為止。

  好不容易她才開口。

  「一個會讓我心疼的男人,給我一個踏實的家,讓我辛勤忙碌地照顧他,沒有空想  其他。」

  這就是她的擇偶條件?未免太過簡單……他氣極敗壞地想,這種條件只有三十餘歲  、嫁不出去的老處女,才開得出來。

  一個會議女人心疼的男人,豈不就是個膽小懦弱的男人!

  一個踏實的家,是否意味她要一樓的房子?

  桑褕不是那種愛慕虛榮的女人,她所謂想住的房子一定不是指城市的高樓住宅,而  是想到鄉間找一個窮酸的男人,住一戶腳踏泥土的家!

  關於讓她辛勤忙碌照顧他這一點,就更悲慘了,賀祺遠壞心地想那個男人若不是個  瞎子,就是瘸子,因為只有身體殘疾的男人,才會讓他的女人,辛勤不休的照顧他,當  然就沒有空想其他!

  胡思至此,賀祺遠真想跳起來破口大罵,憑他賀祺遠這樣有財有才的大男人,會比  不上一個瞎子或瘸子嗎?

  當他發現桑榆目光閃爍、知足幸褔的光彩後,他再一次覺得擄獲不到她的一點心思  ,再一次頹廢在她堅強的石榴裙下。

  「為什麼愛我?」忽然她問。

  他嚇一跳,這個問題太突然,今他措手不及。

  「愛……愛……愛就愛嘛!中國字你不懂嗎?」他生氣地叫。

  她笑起來,笑裹有一些隱藏的淒涼。

  他真恨自己,為什麼向她表達的機會來了,他卻愚蠢地想不出一個理由。

  為什麼愛她?他開始頭痛。

  他突然想起古代的婚姻……洞房花燭夜的那一晚,當男人掀起女人的紅巾,看到了  這位將與他一生長相廝守的女人時,男人便暗自叫道:對了,就是她這個男人命定幸福  一生。

  如果他叫道:倒楣了同樣也命定他不幸的一生。

  而當賀祺遠第一次見到桑榆時,他發誓聽到心底的呼喚:對了,就是她……那一次  ,不是風花雪月的夜晚,更不是鸞鳳合鳴的好天氣,而是賀祺遠塞了兩個鐘頭的車,又  淋了一身雨的傍晚。那一天,他才剛從國外學成歸來,第一次走進攝影棚,便見到了桑  榆……憑良心論,那天的桑榆,是他所見過的她,最最難看的一次。

  她和他一樣淋了一身雨,原本一頭烏黑嬌柔的秀髮,變得污黑膠揉粘在頭皮上,當  時她穿了男人的雨衣雨褲︵幸好沒戴雨帽、穿雨鞋,否則賀祺還要以為碰到外星人了︶  ,她正為遲到之事,和製作人吵得天翻地覆,一張小小的瓜子臉氣得通紅。

  賀棋遠楞住,世界變得渺茫無邊,在天地萬籟俱寂之間,只有一個閃動的人影……  他暗叫一聲:對了,就是她……至於什麼對了,當時賀祺遠全然不清楚。

  眼前景物正吵得熱烈之際,忽然桑榆順手拉過他,要賀祺遠幫她評理,此舉惹起不  少人的膽戰心驚,原來賀祺遠的回國,早已轟動電視傳播媒體,唯獨桑榆還不知道所拉  的人是何方神聖。

  兩手交握,兩心相碰,誰也沒想到,賀稘遠這一評理之下,竟將自己投入愛的漩渦  中。

  別人笑賀祺遠上輩子欠桑榆的編劇費未還,今世讓桑褕登門來討債。他也信了這一  點,不然為什麼天下美女這麼多,唯獨桑榆讓他無法自拔……到底桑榆哪一點能吸引賀  祺遠?對整日在美女堆裹混的賀祺遠而言,美色是最廉價的。

  賀祺遠眼中的桑榆,只不過稍微秀麗了些,稍微纖細了些,稍微孤做了些,卻有嚴  重的固執,這些就是吸引賀祺遠的原因。

  或許這些「稍微」,也是沒有任何的女人可取代的。

  她就是桑榆,他就是賀祺遠,賀祺遠決定非愛上桑榆不可。

  若能兩廂情願還好,可是賀祺遠始終陷入苦戰,她總是對他保持不聞不問、不理不  睬的態度。

  他告訴她,他愛她,她笑一笑。

  他告訴她,他要她,她笑一笑。

  他告訴她,他每一個細胞都愛她、要她,她還是笑一笑。

  這笑一笑之間,到底代表了什麼?

  「賀祺遠,我真的不愛你!」

  她冷酷的聲音,將他從夢境中拉回現實,他心如刀割、肝腸寸斯,這就是他最害怕  的事。

  「你離我太遠,我無法預測你的下一步動作,無法準備迎接你的喜或憂,無法知道  你的心思、你的愁緒,這樣我如何在你的肩膀內,尋求我的一小片天空?你:太豐富了  ,不是我這樣的女人能夠承受的。」

  他靜默無語,她說的沒錯,他們是兩個極端的人,他卻蠢得奢望將兩人拉成一直線  。

  「好了,倘若我們連朋友都當不成,就到此結束吧!我已經累得不需要朋友。」她  站起身,拍拍裙擺。

  「你要走了?」他悶悶地說。

  她點頭,隨手將飲盡的空盒丟入垃圾桶內那是他的心,他的冰紅茶,居然被她狠心  的丟棄。

  「還寫嗎?」他忽然說。

  她笑笑,像個謎,又不全是。

  「當然,不過這次要改變風格。」

  他眼中充滿疑惑……她甜美的笑容,今太陽都失了色,匆匆躲進雲層裹,天氣似乎  涼爽了許多,少了夏日的捉弄。

  「這次寫我的故事。」

  他張大眼,卻見她如和風一般,,飄離了他的視線,她離開了他。

  賀祺還不知又在公園裹生了多久,一直到日落黃昏,還意猶未盡。

  腰際的大哥大不斷警告他有許多做不完的事待辦,他卻只有一個念頭……絕不放棄她!

  第二章

  夏日的傍晚,太陽遲遲不肯「下班」,任憑人群如何的叫苦和不滿。

  馬路依舊燒融刺燙,行人依舊跳步急行,大車一樣趕小車,宇宙還是照樣在進行,這一切都不會因為桑榆的決定而改變。

  桑榆抬起頭,望向燦爛多變的天空,眼底有一抹堅定,要向夏日的艷陽挑戰。

  她穿著一件寬大的運動衣褲,肩上還提著一個大背包,大得幾乎不是她能力所背負得起的重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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