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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裘琍 見兩人又快吵起來,那女人急忙打斷他們。 「教堂在前面不到二十公里的地方。」 「什麼?」桑榆和賀祺遠同時大叫。 二十公里?開什麼玩笑,現在已是正午時刻,再走二十公里,不就是日落黃昏了? 尤其在山區行走,路途顛簸難行,以平常的速度計算,大概要兩倍的時間才能到達,如果日落黃昏才能到,就要變成三更半夜的時辰。 那女人不解兩人的愁容,她自然一笑。 「過兩個山頭就到了。」 「兩個山頭?」他們尖叫起來。 不只路途顛簸,還要經過兩個山頭?賀祺遠差點昏倒,那他們要走到何時,才能找到桑榆的情人。 情人……想到這裡,賀祺遠更氣,對找自己情人的桑榆而言,若兩天的行軍還情有可原,但是賀棋遠幹嘛要受這種罪,況且對方還是他的情敵! 「我要去。」桑榆咬住唇。 賀棋遠低眉望向桑榆,她的表情相當堅定。 他垮下肩,看來他別無選擇。 「有沒有地址……」他說來好笑,就算有地址,他們也無從找起。 「有沒有地圖?」他換方式問。 「地圖?」那女人張大黑色眼眸。 「就是清清楚楚標上位置的地形圖,最好連樹木、路標、距離、速度都明白註明,如果有座標更好。」 「沒有。」那女人簡單地說。 「那怎麼辦?」這下桑榆急了,她不是問那女人,而是問在場唯一的男人。 「找啊!不然怎麼辦?」賀祺遠喪氣地說。 那女人猜疑看著面前的兩人,他們絕不會懂山區行路的艱難。 「不好走……於老師在此地住了兩年,好不容易到現在才識路。」 賀棋遠暗自叫苦,人家住了兩年才識路,何況是他們這種來自城市的鄉巴佬? 「可是我一定要找到老師……」桑榆急切說。 「為什麼?」 這次不是賀祺遠發言,卻是那女人。 她的語調輕柔婉約,眼底則蒙上一片霧,使人捉摸不出她問話的意圖。 「他……對我很重要。」桑榆低聲說。 「他是她的舊日情人!」賀祺遠惡意接過話。 「賀棋遠!」她怒叫一聲。 那女人垂下眼,表情有一絲哀怨,桑榆盯住她,不再理會賀祺遠。 「他是我的老師,我希望能再見老師一面,我們已經有十年不見了。」桑榆解釋。 「十年……」那女人幽幽閉口。「可以改變一切。」她說。 忽然那女人抬起頭。 「我丈夫死了也有十年。」她說。 這句話令桑榆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她為什麼突然提到她的丈夫?如果不是她電視頭腦發揮想像,就是其中必有原委。 「我認識於老師也有十年了。」那女人露出笑容。 原來如此,她只不過是因為老師的關係,追緬她死去的丈夫。 一個孤獨的女人,和桑榆一樣。 「我帶你們去。」那女人驟然提議。 賀棋遠差點雀躍得跳起來,這正是他所希望的。 可是桑榆不甚高興因為賀祺遠的雀躍。 「太好了,如果你肯帶我們去,我們一定輕鬆不少,你要多少錢。」賀棋還興高采烈說道。 那女人受驚倒退一步,桑榆立刻捏他一把。 「對不起,我們無心要求你,如果你肯幫忙,就再好不過。」桑榆微笑說。 那女人低下頭似在沉思……賀棋遠在桑榆耳邊悄悄說,一邊撫著腰際被她捏的紅塊。 「你怎麼知道她不要錢?」 「別以為別人都和你一樣死要錢!」桑榆輕聲罵道。 賀祺遠顯得委屈的樣子,桑榆話氣軟下來。 「你看不出她是好人?」 「好人可以用看的就知道?」他反問桑榆。 「在這裡可以。」 桑榆肯定下結論。 這時,那女人輕輕抬起頭,眼光飄向遠方。 「我也好久沒有看到他了……」 這好像又是一個謎……桑榆拍一下腦門,生氣自己始終忘不掉工作的樂趣。 有了那女人的承諾,賀祺遠和桑榆同時感到,路途的困難大大減少一半,他們經過半日折騰,肚子餓得咕嚕亂叫,那女人為他們準備小米粥,為他們解饑。 當那女人從戶外臨時搭起的小爐台,捧來一大鍋香噴噴的米粥時,桑榆幾乎以為她會變魔術。 別小看這鐵桶煮出的粥,裡面可是樣樣具備,取材大致出於山中隨手可得的野果蔬菜,新鮮得令人垂涎三尺。 賀祺遠足足吞了五碗,才善罷甘休。 「你丈夫娶到你真是幸福,每天都可以吃到這麼美味可口的東西。」賀祺遠真誠讚美那女人。 那女人羞赧低下頭,她喜歡男人的讚美。 「你叫什麼名字……我是說該怎麼稱呼你?」賀祺遠突然問。 女人猶豫一下,還是說出來。 「夏日。」 「夏日?我不是指季節,我是說別人怎麼叫你?」 「夏日。」女人重複一次。 看到賀棋遠還是一臉不解,她只好解釋。 「我的名字……山地話你們聽不懂的,於老師叫我夏日,你們也叫我夏日吧! 我和他相識在夏日。」 「夏日……多有趣。」賀祺遠開心笑道。 桑榆用力放下竹筷。 她的忍耐已經到達極點,這一餐只見他們眉來眼去,害得桑榆根本食不知味,索性不吃了。 「我們什麼時候出發?」桑榆大聲吼道。 那女人望桑榆一眼。 「現在。」 桑榆噓了一口氣。 那女人倒是相當乾脆……於是三人吃飽後,便開始往無盡的山路出發。 走路就是這麼一回事,一直走一直走,沒有時間,也沒有目的,一直走一直走就對了,反正總會有停下的時候。 體力也是這麼一回事,一直走一直走,就累了、喘了,就想休息了,就走不下去了……這一小時的行程,桑榆起碼有一百次想叫停的慾望。 她頭頂似在燃燒,刺辣的陽光,毫不容情燒煮她的意志,她脖子也挺得酸了,臉則焦熱難受,衣服更是一片濕流。 最重要是她那兩條腿,好像不是她的。 桑榆瞇起眼,看見夏日走在前頭,她似乎一點倦意也沒有,兩條長腿矯健,直往前邁進,每一步都像開始的第一步。 賀祺遠則和桑榆並肩而行,他也是步伐如飛,要不是桑榆跟在身旁,恐怕他會和夏日一起飛達目的地。 明顯地,桑榆是他們的累贅。 「還有多久?」她忍不住問身旁的賀祺遠。 「很久。」他不容情說。 「很久……賀祺遠,你連安慰我一下都不肯。」桑榆一邊提腿跟著他的腳步,一邊委屈得想哭。 「怎麼安慰你?要來的是你,喊累的也是你,倒楣的卻是我!」賀祺遠賭氣說。 「我沒有喊累,我……我只是走不動。」一滴汗水流進她的眼睛,她急忙揮去,揮出的竟然是雨滴。 賀祺遠也有些於心不忍。 「如果要早點到達,就打起精神,如果要我背你,就說一聲。」 「才不要!」她嘟起嘴,那模樣只有十六歲。 賀祺遠笑一笑,他比桑榆也好不到哪裡去,原來白俊的臉已灰蒙一片,頰邊的鬍鬢歷經一夜未修,冒出一小截胡碴。總之,他的狼狽樣,絕不亞於桑榆,只不過他是男人,不能叫苦,還得背負她的苦。 賀祺遠往前向夏日招手,夏日停下。 「桑榆累了。」他這麼說。 「我不是累,我是腳痛走不動!」桑榆在後頭大叫,對他們的輕聲耳語,她可是豎起耳朵,機伶得很。 「才走一下就累了?」夏日不帶表情的看桑榆一眼。 桑榆漲紅臉。 「原諒她吧!她是城市養出來的嬌嬌女。」這句話,賀棋遠是講給桑榆聽的。 夏日笑一下,頭上的夏日也笑一笑,熱得賀棋遠睜不開眼。 一停下來,桑榆幾乎是倒在賀祺遠的身上,也顧不得身上的汗濕和塵埃。 「你就常常累一點好嗎?這樣我才有機可乘。」 他扶她坐在一塊岩石上,她將頭靠在他肩上,感到頸部一陣酥軟。 桑榆累得連吵的力氣都沒有,甚至連賀祺遠握在她腰間的手,都懶得理會。 「還有多久?」她痛苦問道,好像此時,她也只能問這句話的樣子。 夏日空向前方,表情嚴肅。 「照這樣子走,晚上絕到不了,先在下一個地方休息,第二天再走吧!」夏日歎氣。 桑榆匆忙望向四周,山還是山,石頭還是石頭,夏日指的休息地點,莫非就是山和石頭的夾縫處? 夏日會意桑榆的慌亂,而賀棋遠則陶醉於桑榆難得的溫柔裡。 「前方不遠有幾間屋子,我有認識的朋友住在那裡,可以暫住一晚。」 桑榆鬆一口氣,只要不睡在亂石之間,她已經很滿足了。 等休息夠了,三人再度出發。 桑榆口乾舌燥,被賀祺遠拖著往前走,人家說--休息是為走更長的路。桑榆則要推翻這種沒有親身經歷的說詞,應該為--休息是,嘗足了休息的甜頭,會更失去繼續奮鬥的意志。 一直走在前頭的夏日,為順著他們的速度,腳步也慢了許多。 |